三月是一个美丽的节气,桃花盛开,春意盎然。
贞观五年的长安也是一样,和往年一样,不一样的是长安的各族人却是越来越多了。
他们操着正宗的长安话,在东西两市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唯一不同的是长安人越来越骄傲了,骄傲到跟胡人买东西都不愿意讨价还价。
买完了之后心疼得直掐大腿,怒骂贼你妈!
但是卖货的胡子却是开心地咧嘴大笑,左一句我的捧油,右一句阿达西,阿达西……
晨钟响起,就是新的一天。
城门开了以后众人开始排队进城,在城卫的吆喝声中冗长的队伍像蜗牛一样缓缓地朝着长安前进。
不良人的吆喝声也开始响起,他们指挥着一队匠人开始挨个给长安的石榴树周边加护栏,都是竹条做的。
颜白回来,衙门府库自然也就打开了,府库的钱又开始流水般地朝着长安城各处流入,县令说这叫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至于为什么要给石榴树加护栏
不这么做没有办法,人多了,总有那些龌龊的偷偷的往石榴树下撒尿。
一到中午太阳升起来,总能闻到一股子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尿骚味,气得颜白衙门一顿咆哮,喷了董其昌一脸唾沫星子。
把众人吓得那是一个战战兢兢。
董其昌只能当个替罪羊。
没办法,衙门里能扛事儿的老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胡风来到了东市,看着陆陆续续地开门做生意的商家,胡风想拍着胸脯仰天大吼一声告诉所有人他胡风又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现在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今重新回归于老本行他是格外的珍惜。
虽然负责和西市这边的胡人打交道,帮助衙门收税,传达衙门的政策,反馈各族人的意见等。
活儿还是原先的活儿,只不过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但胡风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今日来东市主要就是商量组建商队的事情。
昨日侯爷传话了,要组建一支一千人的商队来做西域和长安的贸易,唯一要求是不能养狼,要找听话的人,队伍里还有信得过的自己人。
而且,县衙想要长久地把这个事情做下去,胡风自己是股东之一,可以拿商队全部利润的一厘,但是他得出力,要负责采购。
等到东市所有的商铺都开了门,居住在长安,依靠着东市讨生活的各种人也陆陆续续的朝着东市走来。
片刻工夫之后那些穿着华丽的各家掌柜也陆陆续续地出现,互相见着了拱着手说场面话。
今日东市开始售卖从西域而来那些商队带来的宝石,虽说在昨日的时候相熟的几家已经私下里吃了一部分。
但毕竟是个大商队,东西也多,剩下的货物依旧很多,虽说不是那些极品,但越是品色一般的越容易发卖。
不说别的,运到扬州城那价格也翻一翻,都有得赚。
金银玉器这些就只能等到明日。
听坊里传言这是颜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给太子的礼物,发卖了就是陛下,皇后,太子的私房钱。
陛下和皇后娘娘日子过得可怜啊,开春那会去地里忙活穿的鞋子衣衫还是去年的那套,这得多买点。
让可怜的娘娘好好地做一身衣衫。
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胡风站在东市,原先的大肚腩留在了西域,如今再回长安,看着虽然落魄,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跟以往不一样。
脱胎换骨。
就在胡风准备进东市去看看的时候,目光一扫间看到了一个熟人。
望着穿着清凉,带着疲倦接连打着哈欠的格日娜塔,过往的一切又浮上了心头,先前自己就是这么被这女人迷上的,如今见她没有往日光彩的模样。
胡风咧嘴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苦笑。
腾远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东市门口的胡风,见他久久不动弹,想了想觉得有些明白胡风此刻的感受,扯着嗓子笑骂道:
“胡风你狗日的别发呆了,是不是要等着我用肩舆把你抬进来你才觉得满意是吧,还不快滚进来,磨磨唧唧的,快些来,不然吃屎都吃不上个热乎的……”
格日娜塔听见胡风两字猛地转过头,瞄了一眼,确定那人就是胡风之后又赶紧低下头,然后快步地朝着一边跑去。
自胡风走后,她在东市又寻了一个,依旧做小,日子也不是很顺心,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自从前日在城门口看到站在队伍当头进来的胡风后,一股子悔意就在心口久久不散,日久见人心她没有做到。
如今又出人头地的胡风自然也不属于她了。
就算她想去和胡风重温旧梦,但别忘了这东市还有一个图兰朵,这个图兰朵的心眼不是一般的小。
她的手底下养着一帮子打手,个个唯她马首是瞻,如果她今儿敢往胡风身边凑,明日她就会出现在乱坟岗。
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打个寒战。
腾远的一声吼宣告着胡风的归来,图兰朵自然也听到了。
如今她就住在东市,她自己花钱从东市署那儿买了一个铺子,铺子的一楼主要就是收鸭绒、鹅绒、鸡绒。
二楼就是她的住处,虽然地方不大,但这儿可是在衙门备案的。
如今她也学着做生意,主要就是收绒毛,这些东西在长安卖得紧俏,价格居高不下,顺带养鸡、鸭、鹅的人也越来越多。
现在一到天明,那公鸡打鸣的声音比钟楼的钟声还响。
现在更有好事者在琢磨如果让这些家禽多长点绒毛,草药都用上了,如今市面上一两的绒毛比一斤肉都贵,一件一斤绒的羽绒长衫价格能卖到近二十贯。
就这你还得提前预购,如果你不是贵人。
你预购都没人给你做。
那些大户想赚这个钱就在城外的庄子往死里养鸡,搞得现在每年从立冬开始,到开春,鸡肉的价格都上不去。
就算长安最穷苦的人家在新年来临的时候也能买上半只鸡祭祖,那些一般的人家隔三差五的还能吃点鸡肉喝点肉汤。
不像以前天天吃糜子,吃得人心慌。
现在冬日你去曲江池看看,全是穿着羽绒长衫坐在那儿钓鱼的老头,羽绒护膝,羽绒帽子,羽绒长衫。
别的不说,就看他穿着,你就能知道这老头有多少钱,这一身行头置办下来可不是有钱就行的。
你得有实力,还得有人。
还没梳妆打扮的图兰朵自然也听到了,立马起身,蹬蹬地就跑下了楼,在东市街道上看到自己的阿塔正在快步走来,图兰朵看着大变样的胡风,忍不住轻声道:
“阿塔!”
胡风上下打量了一眼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图兰朵,笑道:
“别哭,我的女儿比我这个阿塔做得好,我的女儿说的是对的,你有出息,伽罗也有出息,我胡风虽然没有儿子,但却有比儿子还强的女儿,好啊,好啊!”
图兰朵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轻声道:
“昨日茹娘子去衙门给伽罗上了身份,是侯爷的妾室,如今妹妹她是贵人了。
如果以后有了子嗣,就更加地尊贵了,记得多去看看她,先前她生你的气,但是她并没有怪你。”
腾远依着门框看着叙旧的父女二人,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脸,腾远轻声道:
“快些吧,都来了,说完了再叙旧,明日朝会后侯爷去仙游,今天必须把章程拟定下来交给侯爷看。”
这时候尼玛突然也伸出了脑袋:
“胡大,你在长安生活了这么久,你来说说,这长安人都賊我干嘛?动不动賊尼玛,賊尼玛,我可从未偷过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