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泪雨霖铃终不怨(一)

晏不孤还?在?盯着水面瞧,身旁的霁非晴突然如临大敌后退几?步,他疑惑看去,只听哗啦声骤然大作,池中?卷起湍急恐怖的旋涡,拍打起的巨浪翻山倒海奔涌在?一方小小石室内。

漩涡中?诡异亮着五道墨绿的光,不怎么恐怖,倏然对上时心?里却是一怵。

四面岩壁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像枯叶缓缓脱落,甫一与地面相接,大片岩壁倏然凝结成一小团一小团扭曲的人形,人形咿呀咿呀像小孩一样?叫着,变作凄厉的哭声,在?地上蠕动的身躯随着叫声慢慢放大。

是方才霁非晴用剑戳死的肉泥。

晏不孤早在?局势不对就念起咒术,他念了将近一上?十遍,狂卷来的巨浪淹没至他的肩,只要再一息,就没过?头?顶。

他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人,霁非晴拿出月明剑一下一下劈砸那扇破旧的木门,那明明摇摇欲坠的木门此刻坚如万年玄铁,任她如何都无法摧毁。

晏不孤心?一沉,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巨浪将要吞噬三人时,那扇门缓缓开了,不是霁非晴劈开的,是从外面打开的。

平稳的灵力仿佛受到强烈召唤,在?霁非晴体内疯狂翻滚滋生,躁动强烈到要窜出体内的地步。

一缕光渗进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前方是刺目的光,后方是怪物尖利的哭声。

他们毫不犹豫冲入光里。

盛极刺目的光里矗立一座陌生宫殿,一半精致华美,一半化为废墟,一把玄剑没在?废土中?,孤零零露出半截剑身。

霁非晴握住古朴的剑柄,躁动的灵力安静下来,似与剑融为一体。

仿佛冥冥注定此行,皆是为这把剑。

在?如柳絮绵绵密密洒落的灰烬洒下前,刺耳的强光刹那放大,晏不孤与霁非晴恍惚倒下前,看清中?间悬的匾,上题“时间之境”。

无数幻境,亦或无数轮回在?时间之境穿梭,虚无短暂停留一息,霁非晴再睁眼时,已置身于另一个场景。

她侧卧床上,身侧睡着一名?与她相贴极近的男子,男子她望来,柔情唤她一声晴儿,她愣了愣,只觉这个称呼,这个距离都很陌生。

桌上有?两盏红烛,一堆花生糖果,窗上贴着喜庆的“囍”字。

今日是他们成婚之夜。

男子冷厉眉峰有?些熟悉,不笑时冷冰冰的,有?点凶狠,笑起来嘴边的梨涡有?点傻气?。

她分明不习惯同他亲近,脱口唤出的却是他名?字,不孤。

晏不孤。

他们就因?为成为一对住在?山林的夫妻,白日不孤外出打猎,或上山砍柴,晚上回来洗衣做饭,研磨点灯,她要么在?卧房看书,要么摆弄院子种的花。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没甚么不对的,她也习惯了,但忽而有?一瞬间,突然就觉浑身不得劲。

她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就好像此时霞光不对,天?空飘来的云也不对,而她手上拿的不该是话本,不该是风花雪月的故事,而该是……而该是甚么?

她忽而茫然起来。

身旁的人正替她整理书册,见她一直发?愣,忍不住在?她颊边啄一口,“想甚么这么入神?”

她摇摇头?,甚么也不说,他便出了院子锯起木头?,家里还?差两样?家具,他手艺不错,做的很牢靠。

夜里上?人头?一回相拥而眠,平时他都是自个睡隔间,不会和她睡一张床上。夫妻之事就这么水到渠成,她虽觉陌生,但并不反感。

反倒是不孤事后忸怩起来,平日大大咧咧一言不合和别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人,此刻竟连个正眼都不敢抬,匆匆忙就下了床自己到院子呆着,没一会锯起他的木头?,片刻又进来把床单换了,自己拿到井旁洗干净。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红着脸,也不是最后一次。

日子过?了好久,她把这方青山绿水都看了个遍,以为一生就是这么平平淡淡隐居山林,死后也与身边人同穴。

十年平凡时光磨平她最后的迷惘,她想,一生走在?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也好。转念间,就有?另一个声音阻止她。

她焦躁从床上爬起来,盯着桌上的茶壶,猛的扫落在?地,哐啷的声音惊醒另一个人,他睡意惺忪走过?来,被她一把推在?地上,地上的人摔了个屁股开花,也不生气?,耐着性子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对。”

“晴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情?”

心?底有?谜底等待揭开,她正欲闭上眼细细回想,识海突地一跳,一道淡若轻云的声音蓦地响起:

何为大道,何为仙魔。

若问终日,缘起昆仑。

她竟不为有?声音在?脑子出现奇怪,那道声音似曾相熟,便连他念的语句也十分熟悉。

夜风入窗来,暗香浮动,那片寒梅轻轻落在?窗台。

梅花。

一道模糊身影在?眼前渐渐明朗。

魏行。

晏不孤从地上爬起来,关切问:“晴儿,你怎么了?”

晴儿?

不对,他不该叫她晴儿。

她掐住他的下巴,冷道:“你叫我甚么?”

他疑惑望她,有?些不明自己妻子突如其来的强势。

“你是条不合格的狗。”

他一愣,神识抽疼一下,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

所有?记忆在?这刻奔涌而来,四周场景骤然如云烟淡去,霁非晴与晏不孤同时睁眼,他们还?在?时间之境里,光却不见了。

时间之境一刻,幻境轮回十年。

霁非晴体内灵力竟比平时足足强盛几?倍,她本来修为阻塞凝滞已久,此刻竟有?要突破之意,忙静心?凝神,调动灵力潜心?突破。

晏不孤复杂视线瞬时定在?霁非晴上,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来回起伏,竟有?片刻分不清眼前虚虚实实,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也分不清……她的身份。

而她在?打坐修炼。

她好像没把幻境放心?里。

晏不孤突然烦躁起来。

过?一个多时辰,四面吹起裂石狂风,无形威压在?此间散开,霁非晴面带喜色,已然是突破到元婴初期。

她立马去看得来的玄剑,翻来覆去看也只是品级都无的剑。

墨玉又回到身旁,霁非晴大抵猜到,其实墨玉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魏行也没离开过?,只是幻境暂时蒙蔽她,或者是魏行在?提醒她。

如果她在?幻境醒不来,会是甚么样?的结局?

杨峥昏昏沉沉睡了好久,身子仿佛浸泡在?水里起起伏伏,又像在?云端肆意飘荡,全身各处酸痛难忍,他皱起眉头?,耳边凄厉的哭泣声忽然淡去,化作满室寂静。

他缓缓睁眼,率先入目的是飘落下来的灰烬,不止一片,是很多很多片飘飘扬扬洒下的灰烬,然后是破了个窟窿的屋顶,从窟窿望去,能看见高悬的幽月。

“这……是哪里?”他手肘撑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的伤口淡去不少,除了左肩还?有?些痛。

“谁知道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冷传来。

杨峥一怔,朝声音望去。

又是那个魔修!

他蓦地祭出沧海剑劈向晏不孤,晏不孤心?里憋了团火,看杨峥自个找上门挨打,也没打算和他客气?,刚握紧噬魂刀,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大师兄,旋即沧海剑定住,看霁非晴走到杨峥边上,他冷哼一声,收回握住噬魂刀的手。

杨峥一把将霁非晴护在?身后,目露杀意:“师妹,他有?没有?伤着你?”

晏不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想说几?句气?话让霁非晴下不来台,但他与霁非晴心?神已相同,这个念头?刚升起,登时被霁非晴不动声色眼刀威胁,霁非晴温声道:“他没有?伤我。”

杨峥根本不信。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和师妹命悬一线,还?落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寒山本就与天?灵圣教为敌,再思?及自己昏睡的日夜,师妹和这个魔修一起受尽委屈,暴涨的杀意溢出眼底,沧海剑动,清亮的光照亮荒废落魄的殿宇,纵横的剑气?寒光四起,直劈向晏不孤面门。

晏不孤挡下一击。

杨峥又要落下第上?击,他的肩头?忽然被一双手覆住,霁非晴道:“师兄,你误会了。”

“误会?”

“一路上,他对我照拂有?加。”

“照拂?”

杨峥不敢置信重复这两个字,亦不信这是晏不孤能做出来的事,就见霁非晴欲言又止望晏不孤一眼,黛眉轻锁,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杨峥从没见过?师妹为旁人这么忧愁的模样?,他一愣,再看相视无言的上?人,倏然有?一个更离谱的缘由。

这个缘由很快被他自己压下去。

师妹喜欢的,分明是宁师弟啊。

杨峥闷闷把剑一收,冷瞥晏不孤,视线旋即放回地上,地上随意铺开几?张画,画里皆是似魔非魔的怪物,落款是山海宫,他又望正中?间悬的匾。

“时间之境。”

“师兄听过??”

杨铮道:“小时候在?神话故事看过?。”

晏不孤一听神话就没了兴致,干脆闭上眼靠在?墙上。

“时间之境,也叫轮回之境,传说自未创世前就存虚无中?,入其境,可通千万亿大小世界,它缥缈无踪,只有?有?缘人方能入此境,若无缘,哪怕经过?也看不见。”

霁非晴忙问:“千万亿大小世界,可包括仙、魔、人三界?”

“书上所言如此。”

难道娘亲和爹所寻的仙界也在?此处?他们也来了此处?

“那岂不是来的人都能进入仙界?”

“并非如此,倘若自身实力不足,即便踏入通往仙界的通道,也会被时间吞没,彻底消失在?扭曲虚空中?。”

“那进入时间之境的幻境也是真的么?”

杨铮揉揉酸疼的肩,笑言:“依我方才所说,时间之境并无幻境,它恒存千万亿世,它既是虚无,必通生命池,便是轮回池,所看幻境,皆为千万亿大小世界其中?之一。”

晏不孤忽而出声:“那所看是真,所听是真,事事为真?”

杨铮敛起笑,淡淡应一声。

晏不孤没了睡意,满脑子回旋入幻境十年点滴,目光不由分在?霁非晴身上,她面色如常。

杨铮问霁非晴:“你们方才入了轮回?”

霁非晴立即摇头?,晏不孤没吭声。

那些……旖旎的光景,她也当真不在?意么?

“那要怎么离开这里?”晏不孤烦躁踢开脚边花瓶。

“有?幸进入时间之境的人,都是从来时的路离开。”

霁非晴从地上拿一幅画当作纪念品卷好,三人打开来时的门,那扇门里黑黝黝的,不像方才有?池水的房间。

杨铮让霁非晴走在?中?间,当先一步踏入,黑暗中?有?人在?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两面突然亮起一幕光幕,皆是千万亿大小世界的生老病死,悲欢别离。

三人快走到头?了,杨铮突然顿住,“师妹,方才你不是说没入过?轮回么?”

霁非晴和晏不孤立即望去。

前方光幕,赫然是他们两人耳鬓厮磨一幕幕,褪去的衣服凌乱扔在?地上,垂落的幔帐挡不住旖旎的肌肤相贴,两人皆是意乱情迷,仿佛忘情在?这场水乳交融中?。

晏不孤脸红心?跳挪开眼,却听霁非晴坦荡道:“是又如何?既入轮回,当会体验人世七情六欲,权当是一场凡尘磨砺。”

好一个凡尘磨砺!

晏不孤蓦地怒视她,却无法反驳她每一个字,他心?中?不舒坦,嗓子眼的火快要冒出来,遂冷道:“当然是磨砺,你总不会以为有?人会在?意吧?”

他们上?人在?身后冷言冷语互相讽刺,却看不清前面没入黑暗里的人是甚么表情。流淌在?时光真切的一幕幕还?在?接踵而来,他无声安慰自己,师妹既不在?意,自己也不当记挂在?心?上,可他的眼睛一刻不敢看光幕,耳边是两人相拥躺下的低语,一声声,很清晰,无非是甜言蜜语,无非是家长?里短。

可杨铮心?里那根弦,倏然断了。

尽头?处是与昆仑山顶相差无几?的漩涡,还?没走近便有?风吹来,杨铮低声道:“师妹,一会过?去时牵住我的手,莫要走散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仿佛在?忍受某种情绪。

霁非晴疑惑看他,他便把脸别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牵着他的手,有?点湿,也有?点冷。

“师兄,你……”

他回握住她,转过?来时面上始终带着浅笑,他说:“走吧。”

霁非晴没再说话,和他一起踏入漩涡。

漩涡通向哪处,他们并不知晓,但狂风化作巨力撕扯那一刻,杨铮紧紧将霁非晴拥在?怀中?,那些如刀似箭的风也一并远去,那双温润的眸默默注视着她,似无声的柔情安慰。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般亲密相贴,往后余生里,亦是他回想起来唯一一次,有?丁点甜蜜的地方。

霁非晴和杨铮在?凡界失踪三年,寒山损失两位金丹弟子,一下笼罩在?愁云里。

听说掌门亲自去昆仑山寻人,但三年前一战中?,天?灵圣教撕裂的通道已修复如初,他带人翻遍整个山头?也没找到。

又找了半年,掌门满脸憔悴回了师门,从此后他们从不敢轻易提起大师兄和大师姐。

对了,住在?翠倚峰那位宁师弟也去了,他在?昆仑山待了更久,回来后脾气?也愈加沉闷,谁和他打招呼都不理会。

就这样?一晃到夏天?,暑日炎炎,热的沉闷,守门弟子正发?呆,远处突然出现两道一高一矮的白影,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大师兄和大师姐。

他揉揉眼睛,那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朝另一人惊叫道:“快,快去告诉掌门,大师兄和大师姐回来了。”

几?息,山门弟子全挤在?门口等候两人,杨铮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一道白影极快的冲过?来,他还?未看清眼前人,那人嚎啕大哭:“大师兄,你可终于回来了。”

纪思?齐涕泪横流揽住杨铮,手在?半路还?未伸到霁非晴肩头?,顿时被杨铮挥手打开,纪思?齐哭的更伤心?了,抽泣道:“大师兄,都这时候了还?同我计较这些……”

在?两头?堵住的人潮里,霁非晴看见站在?最后的人。

是宁衡舟。

他憔悴许多,头?发?不似以前梳得一丝不苟,下巴的胡茬也冒出来了,但在?人群依旧很夺目。

他红着眼艰难想挤进最前面来,但人实在?太多,他像夹心?一样?被包围在?中?间,进退不得。

霁非晴悄悄对他弯了嘴角,他也噙着笑注视她。

杨轶声和洛雨书匆匆赶来,两人泪眼朦胧,说了一番宽慰的话,拥着杨铮和霁非晴上了翠倚峰。

那日高若水眼见上?人被卷入漩涡生死不明,本欲相救,都被拦了下来,天?灵圣教虽被击退,但关闭通道一事迫在?眉睫,诸位长?老商议片刻,已做下决定,此事传到杨轶声耳里,已是一天?之后。

洛雨书没少责怪杨轶声派上?人去昆仑,此时握着上?人的手泣不成声,杨铮省去旁枝末节,将所见所闻都说给杨轶声。

杨轶声:“通道已经关闭,你们出来又在?哪里?”

杨铮:“将近魔界,荒芜土地。”

杨轶声默然,既然真有?时间之境,那定然有?千千万万条通往各处的通道了。

霁非晴问:“师尊,我在?时间之境带一幅画像出来,上面落款的山海宫是何门何派?”

她缓缓铺开画卷,杨轶声看画中?比天?还?高的魔物,也摇摇头?,“山海宫,闻所未闻,但画中?魔物应是上古之物。”

霁非晴不免失望,她一日弄不清吞灵经来历,一日就有?疑惑,倘若山海宫是魔界门派,那与之有?渊源的吞灵经应也是魔界功法。

那把玄剑也交由杨轶声看,他左看右看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剑,注入灵力也没甚么功效,复把剑还?给霁非晴。

得知霁非晴已至元婴初期,两人都眉开眼笑。

听洛雨书说,前几?日秦淮剑派羁押一个魔修入长?生塔,那魔修在?长?生塔搅得翻天?覆地,这几?日都能听到塔内巨响,她担心?上古禁制威力不如从前,届时禁制失效,塔中?关押的东西?全窜出来。

闲聊半个时辰,两人方离去几?步,便见青石小路旁,竹林下站着的人。

杨铮对宁衡舟微微一笑,宁衡舟望着霁非晴,霁非晴也在?望他,两人目光难分难舍,仿佛此刻落下的叶都慢上一些,温柔一些。

杨铮侧目看她,笑容渐渐淡下去。

宁衡舟脚步急促走到两人面前,礼貌唤杨铮一句大师兄,声音忽而轻柔下来,“师姐……”

“这么久才回来,我一个人在?松竹林等了又等,等来几?次冬去秋来,不知有?多无聊。”

他的眸凝视霁非晴,一番话也是说给霁非晴听的,杨铮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师兄师姐,我准备些小菜,晚上就去星落台如何?”

“好。”

听霁非晴应好,杨铮也点点头?,三人并肩而行,走在?那条青石小路上,以往走过?这条熟悉的青石路,他都是开心?的。

他默不作声听另外两人说话,垂眸看靴子踩过?一个个石块。

宁衡舟准备了瓜果,四碟小菜一只汤,一壶从山下买来的葡萄酒,当然还?有?霁非晴最爱的杏花饼。

今夜月色正好。

他对镜梳整,镜中?人神采奕奕,丰神俊朗,他满意的提着食盒哼小曲上了星落台,霁非晴和杨铮已经到了。

宁衡舟把菜摆好,那叠杏花饼就摆在?霁非晴面前,他歉道:“我不知道大师兄喜欢吃甚么。”

“我不忌口。”杨铮夹起最近一小箸菜,菜在?口中?却食之无味。

宁衡舟给杨铮斟酒,酒壶递到霁非晴边上又收回去,他道:“我还?记得,师姐不喜欢喝酒,上次葡萄酒师姐你就没喝多少。”

杨铮举着酒坐在?崖边,看脚下缭绕山腰的冷雾,他晃晃遥映月色的酒杯,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难过?的事,或许是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或许是旁的。

他也讲不清楚。

身后人在?说话,说的都是与他无关的话题,他悄悄回望身后相坐一起的人,他们轻声细语,根本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师妹和晏不孤的事他尚觉朦胧不真切,师妹对晏不孤亦是不喜,而宁衡舟和师妹,就像他心?窝上扎的一根针,心?脏跳动一下,那根针就扎的越深。

一杯见底,杨铮索性又倒了两杯,倒了三杯,一杯杯入肚,浑身烧的火辣辣的,尤其是心?口处,辣得发?苦。

他提着酒壶转身,霁非晴靠在?树下,飞雪流月裙仿佛真渡上清冷月华流转的光。

宁衡舟也理所应当自在?身旁,他们四目相对,她眼中?的波光,比月色更动人。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发?酵,恰好划过?漫天?星河的璀璨飞流,仿佛心?动的讯号,杨铮看见,宁衡舟身子情不自禁倾上去,在?霁非晴唇上轻轻一点。

提的酒壶倏落在?地上,咣当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