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村里人人都敬重他,连带着阿烟也水涨船高受到大家的喜爱。等到老爷子去了,阿烟的处境一下就变得尴尬。
大家对她还算不错,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村里也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老爷子留下一本古籍,值钱的很。至于里面是什么内容,那重要吗?
重要的是,要将这东西掐在手中。
可是老爷子生前厉害,是炼蛊高手,中了他的蛊毒,寻常人无解。
威慑力让村里人不敢乱动,只派了各家的孩子和阿烟交好,想着套话。
一转念,两年过去了,而曾经对老爷子的畏惧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众人早有准备,所以阿烟留下来的蛊不堪一击。
往日里安宁的小院人头攒动,乱七八糟的声音听的人心烦。阿烟眼前一片红色,浑身都沾了戾气。
“你们欺人太甚!”
少女的嘶声划破天际,惊起不远处林子里静息的鸟儿,随着阵阵鸟叫声远去,院子里忽地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阿烟,平日里那个言笑晏晏的姑娘,此时表情狰狞可怕。
“我说阿烟啊,怎么能是欺负人呢?我们来是为了你好!为你做主免得有人欺负你!”
老六打量阿烟,心想到底是年岁小沉不住气,这么容易就被激怒。
“是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烟啊,你将那男人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肯定帮你,早点成亲办事,免得肚子大了传出去难听。”
说话的是雀儿的娘,她知道雀儿喜欢平安,也知道平安不喜欢雀儿反而是钟意阿烟,因此这话是特意给旁人听的。
平安也在,他当然不是翻东西,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雀儿娘说的难听,他皱了皱眉。
“六婶,先听听阿烟怎么说。”
平安吃苦耐劳长的壮实,在村里很是吃香,不少妇人都想将家里姑娘嫁给他,但平安不为所动,只在阿烟面前晃悠。
哪怕阿烟明确拒绝了他,他还是不死心。
见阿烟表情不对眼睛充血,平安向前走了一步,疑惑的道:
“阿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模样……倒像是中了蛊。
不能被人发现!给阿烟下蛊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甚至爹娘都没告诉!
雀儿当即走到阿烟身边,笑着搂住阿烟的胳膊,姐妹情深的摇晃了几下。
“阿烟,你是不是生我们的气,觉得我们乱翻东西?其实不是,你不在,大家又都着急怕你被欺负,所以想找出线索赶紧找到那人,让他对你负责。行了,别生气了。”
平日里春桃雀儿她们就总来找阿烟,所以大家都觉得阿烟和雀儿关系好。但阿烟伸手拂了雀儿一下,雀儿只觉得手背有什么东西划过,可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阿烟手心的茧子吧,雀儿没放在心里。
“找什么证据?未经主人允许你们私自进宅,若是我将此事报到官府,看你们怎么说!”
堂屋不大,满满登登挤满了人,而门口处身材纤细的姑娘独自面对众人,半点不见怯意。
有人心里打鼓,有人良心发现,众人表情各异。
唯独雀儿的爹娘,俩人对视了一眼。
不行,今天还不能离开,好不容易将老爷子房门打开,东西还没搜到怎么能走?
“阿烟啊,真是为了你好啊,”老六拿出长辈身份,大手一挥,要将此事化了。
“这样,你也别生气,我们把房间收拾好就走,你看行吗?”
老六的心思谁不明白,当即不少人同意。但也有一些实在良心不安,就提出先走了。
“站住。”
少女眸色恢复如常,仿若方才红着眼睛的不是她。菱角似的唇翘起,她微微一笑:
“不请自来,就这样走了?”
这话说的让人不悦,老六见那几个人皱眉,忙添了一把火道:
“怎么说话呢?一个村住着,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说多让人寒心。”
阿烟不会炼蛊,所有人都知道。
大家在感叹老爷子衣钵无人继承的同时,对阿烟又嫉妒又轻视。
所以,阿烟说让他们站住的时候,众人当作耳旁风。
一个连蛊虫都无法驱使的小丫头片子,即便老爷子留给她那么多珍贵的蛊她也用不了,能拿他们怎样?
所以脚步没停,朝着大门处去了。
只是还未等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声。再然后就感觉阴风刮过,有女子瘆人的笑声传入耳朵里。
“别走啊,谁都别走。”
不等转过头,女子如鬼魅似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再然后一个村民被人掐住了脖子。
“呃啊……松、松手……”
窒息感让人说不出完整的话,眼前这张脸也吓的人一激灵。
“雀儿!雀儿你在干什么?赶紧松开你三叔!”
掐住人的,正是雀儿。
她像是被鬼上身似的,笑容疯癫面容诡异,拦住所有要走的人。老六夫妇赶紧过来,想让雀儿松开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力气大的俩人都敌不过她。
“当家的,你快看看啊,看看雀儿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
本来雀儿娘想说是不是中蛊,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蛊虫,而且下蛊需要和人接触,方才雀儿只与阿烟接触了,不可能被蛊住,所以她才说中邪。
老六也慌神了,他赶紧掏出一粒药丸,掰着雀儿的嘴给她喂了下去。
片刻后,雀儿手松开,那人憋的脸如猪肝,当即破口大骂。
老六只能受着,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
雀儿娘抱住雀儿,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只是雀儿依旧表情狰狞,看所有人都像是看仇人似的。
“当家的,你快救救孩子啊!”
雀儿娘年岁大了,得双手环住雀儿死命拽住,才不至于让雀儿再冲出去。
老六觉得奇怪,转身问若无其事的阿烟道:
“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此刻大家缓过神来,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平安皱眉,抢先答道:“六叔,阿烟不会炼蛊。”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平安说出来无可厚非。
他没注意到,少女指尖颤了颤。
“对啊,阿烟不会炼蛊,你快点把雀儿带走吧,回家烧一碗符水试试,说不定是中邪了。”
来这就是为了找东西,东西还没找到老六不会走,同时他也明白,他们盼着他走,这样一来找到东西就可以不带他那份了。
“没事,给她吃了解毒丸,不管是什么蛊或者毒都能解。”
雀儿娘不赞同的看着他,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抱住雀儿不让她乱动,但她愤恨的看向阿烟。
“肯定和你有关系!”
阿烟懒得理她,扫了一圈众人,缓缓的道:“我祖父祖母的坟就在后院,你们擅闯我家,该过去给他们二老磕头认错。”
一提到老爷子,心虚感翻涌上来,甚至觉得这院子都阴森了不少。
对啊,雀儿现在这样,一定是因为老爷子的关系!她冒犯了老爷子!
想通了的村民手忙脚乱的去坟前磕头,方才还热闹的院子只剩下老六一家,和旁边一直站着担忧看着阿烟的平安。
“你们一家三口也要去。”
阿烟瞧着面色平静,可手掌里都是血迹,她还在用力抠紧自己,不断有红色的血液流出,滴落在地上。
天黑如墨,没了火把的院子只能借助月光,看不清地上的血,也看不见爬过来的蛊虫。
这是老爷子留下守宅的,阿烟的功夫不到家,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养并驱使它们。
院子里的人毫无所觉,老六甚至十分生气,不管不顾的上前就要教训阿烟。
“你这孩子没了大人果然不行,我是你长辈,你得听话。”
说着,老六趁人不备忽地指尖一弹。
旁边的平安早就有所防备,迅速的跑过来,想要挡在阿烟面前,只是他刚跑了两步,就见眼前晃过一个影子,快的他以为是错觉。
等到他抬起眼帘看的时候,便见阿烟面前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所有人愣住,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只黄豆大小的蛊虫被斩成两截。
“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来人声音像是许久不喝水似的低哑,相貌看不大清,但浑身的气势逼人,吓的老六腿抖了抖。
“齐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啊?”
阿烟也吓了一跳,更为惊讶的是,他眼睛看不见还能抽出她的匕首杀了蛊虫,那他若是能看见,得多厉害啊!
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悄悄晃手和扮鬼脸,阿烟头皮发麻。
阿烟声音小,加之院子里的人都愣住,所以只有齐誉听见了。他微微侧头,冷峻的面上难得的出现复杂的情绪,阿烟看不懂。
“你是谁?”老六终于反应过来了,色厉内苒的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夫是不是!好啊,你还敢回来?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家雀儿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雀儿已经不再挣扎了,但口吐白沫眼睛上翻,一看就是情况不好了,可她爹鬼迷心窍,就是不赶紧救人。
“奸夫?”
齐誉重复了这两个字,修长的眉眼带了几分疑惑,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对,就是他!”
这时候,齐誉身后的阿烟站出来,大声的道:“他就是我未婚夫,是祖父生前给我们定下的婚事,怎么?不行?”
“阿烟!”平安懵了,“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这时候祭拜磕头的人也回来了,正好听见阿烟这一句话。顿时犹如水入油锅,炸开了。
“天哪,未婚夫!”
“我怎么没听说过,不会是骗人吧?”
持着怀疑态度的人居多,在那议论纷纷,声音半点不差全部入了齐誉的耳朵里。
原本薄唇微张,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闭上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未婚夫来还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我看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我天天在村子口,没看见有外人来啊!”
这些人觉得肯定是阿烟瞎编,说不定是什么歪瓜裂枣的男人!
只是随着火把过来,将男人的面庞照的清楚,不少人低低的吸了口气。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男人哟!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恨不得一双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过于集中的视线让齐誉微微蹙眉,虽然看不见,但他依旧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众人齐刷刷的退了半步。
不知怎么回事,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老六不服,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王婆子匆匆赶来了。
“你这孩子,我都告诉你早点带人出来见见,你非不听,还说让他适应适应。”
进院里之后,王婆子先将阿烟骂了一顿,“还说他来的路上被抢了,身上有伤先养养。”
王婆子似恨铁不成钢般拍了拍齐誉的胸膛:“瞧瞧,多壮实的小伙子啊,养什么养,现在多好啊,非得闹出点笑话。”
在王婆子的话里,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婆子年岁大,在村子里有声望,所以大家都信了。
在她说的过程中,阿烟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齐誉说出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他一个字都没说,仿若默认他就是她未婚夫。
等所有人举着火把离开,就像是潮水褪去,院子里越发显得安静,甚至阿烟觉得,她能听见自己心虚的心跳声。
“那个……”
阿烟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小声的问他:
“齐公子,你怎么回来了?是没找到回家的路吗?”
阿烟给他指明了方向,就是回南疆都城的路,只要顺着一直走,翻过这座山就能有大路,然后再走一段距离就是官道了。
不应该找不到啊,这是阿烟在脑子里走过许多遍的路。如果可以的话,她凭借着双腿走也能走到都城。
齐誉没说话,只微微侧头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啊!你受伤了!是不是遇见了猛兽?”
原本嗅到淡淡的血腥气,阿烟以为是她手受伤的缘由,但随着男人走近,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越发的重起来。
不止如此,原本已经被阿烟安抚好的蛊虫忽地活跃起来,大有往这边爬的趋势。
“你、你先别动。”
他面容冷的很,像是一座冰山,更是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迫使阿烟后退了一步,差点将蛊虫踩死。
“我收拾一下地面,有东西怕踩。”
说完,阿烟就弯腰蹲下,将蛊虫放入竹筒里盖好盖子。
齐誉还真就没动,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此刻才舒缓了一些,就像是忍受什么痛苦时忽然吃了解药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齐誉原本快步疾行,哪怕看不见他照旧可以赶路。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心跳越发的快,就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本来他没当回事,以为是毒发刚恢复的关系,但疼痛感让他顿住脚步,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滴落。
齐誉忍着疼痛继续走,可他每迈出一步,心口都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这还不够,还要用刀刃在心上不断的搅动,直到血肉模糊。
噗通半跪在地,齐誉白着一张脸,想到那个叫阿烟的南疆少女。
南疆人擅蛊毒,而她就是南疆人。
这边阿烟将东西放好起身,银白的月光洒向小院,将身材高挑的男人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更显他如高山之巅的雪莲。
“要不,你进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见他一直不言语,又冷着一张脸,阿烟着实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幸好,他点了点头。
进屋之后,乱的无法下脚,阿烟便让他坐在堂屋等着,她回房里找药。
屋里翻找的声音明显,而齐誉眉眼染了几分困惑。
下蛊无非就是想要控制这人,亦或者是让人死。
可为何她还要给他涂药?
心脏越发的疼,比他之前中毒毒发时还要难受,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捏着他的心,要将其碾碎。
男人的闷哼声吓了阿烟一跳,手中的瓷瓶没拿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原本她手心就被抠破,现在更是牵动伤口,疼的她想掉眼泪。
只是未等泪珠子掉下,就有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的面颊,再然后,炙热的像是火炉似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右手。
“齐、齐公子……”
一抬眼,就看见男人眸色深深犹如那日一般,带着痴迷的神色看她。
方才还冷峻的男人现在却是温柔如水,差距感让阿烟发懵。
“怎么弄伤了?”
他的手很大,指腹上都是薄茧,磨的阿烟手背带着痒意,说话时声音哑哑的,灼热的气息将阿烟的面颊染红。
“我就是,那个不小心而已,没事的,没事。”
从未这样亲近过男子,阿烟心跳加快,脸红的如熟透的果子。
粉面桃腮的姑娘低垂着眼帘,而身材高大的男子捧着她的手。任谁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可一下瞬,他忽地弯腰俯身,用舌尖舔过阿烟的掌心。
轰——
作者有话要说:大奖军探头探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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