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胸口处正叮咬他的碧绿小蛇格外的显眼,随着他壮实的身躯翻身滚落,眼看着就要压上小蛇,将其碾成一滩肉泥。
“大将军!过来!”
阿烟大喊,从水里出来忘了穿衣服。
大将军不傻,自然知道躲开,嗖嗖的往阿烟身边跑,躲在石头缝下只露出一截碧玉似的尾巴。
“行了,过来。”
阿烟快速将衣衫穿好,拉过大将军放在手腕上,然后气势汹汹的过去找那人算账。
真当她好欺负?还敢偷看她洗澡!
大将军方才咬了那人,想必用不了一刻钟,对方就会毒发身亡。
活该!
“喂,别装死。”
大将军的毒不会让人昏迷,阿烟见那人一动不动趴在那,觉得对方在假装。
叫了对方好几声也没回应,阿烟踢了踢他的小腿,随即柳叶似的眉毛蹙了一下。
这人小腿怎么硬邦邦的像是石头?她脚趾都踢疼了。
天色暗黑,对方穿的衣裳颜色深看不出什么,且趴在地上瞧不见脸,也不知是村里那个人如此大胆。
阿烟想了想将他翻了过来。
月亮从云朵后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洒向大地,周遭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男人的脸也显在阿烟的面前。
蓬乱的头发,破损的衣裳,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是糟糕,可男人长了一张俊俏的脸。
即便双目紧闭也挡不住的风姿俊逸,阿烟的目光扫过他修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带有血迹的薄唇上。
陌生人,还是一个长的好看的陌生人。
只是这位陌生人忽地吐出一口血,吓了阿烟一跳。
“糟了!”
阿烟恍然大悟似的,赶紧取过地上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来两颗药丸,作势就要喂他吃下。
如果是村里人被大将军咬一口还能多挺一会,但这人瞧着就快咽气了,阿烟当然不会看着他死。
只是手指刚碰上他的下巴,忽地一股大力将阿烟的胳膊抓住,天旋地转,阿烟后背着地身上一沉,脖颈处不知何时攀上了一只手。
明明方才他还晕着,这么一会竟然将阿烟禁锢住,整个人都压在阿烟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血腥气。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阿烟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上的黏腻。
“你是谁,要做什么?”
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拳的距离,男人低哑声音响在阿烟的耳边,大掌捏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他微微用力,就会像折断花茎似的拧断她的脖子。
粗粝的掌心将娇嫩的皮肤磨的发红,窒息感让少女杏眸里盛满水光。
“我……”
阿烟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费力想要掰开他的手,对方如山般岿然不动。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背上,男人一愣,深如墨的眸子里终恢复一丝清明。
方才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热泪烫的他微微回过神,这才发现身下是个娇弱的姑娘,且被他掐的要晕死过去。
“咳咳……”
对方松开手,阿烟捂着脖子咳了几声,道:
“我是要救你,你中毒了,快将这两颗药吃了,否则你……哎哎,你别晕啊!”
一刻钟后,阿烟站在床榻前紧张不已。她猜到对方身上有血迹,可没想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似的。
屋里烛火发出微弱的光,墙上映着少女单薄的影子,还有一道横躺着的宽阔影子。
床榻上的男人很是奇怪,面色一会潮红一会惨白,豆大的汗珠扑簌簌的往下掉,将枕头洇湿了一片。他身量高大,阿烟这张小床放不下他,所以他修长的腿弯曲侧躺着。
明明他昏迷中,可剑眉蹙在一起,似极为痛苦,放在身侧的大掌用力抓紧他的衣衫,让本就破烂的衣服直接碎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吃解药了啊。”
大将军的毒很厉害,但解药吞服下去就会没事,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
想了片刻不得其解,阿烟见他上身裸着,便取来薄被盖在他身上。只是刚弯下腰,阿烟就瞧见对方身上各种被血色覆盖住的疤痕。
有新有旧,交错在一起瞧着甚是狰狞。
尤其是紧实的腹部,那里一道伤疤形状奇怪不说颜色很深,说明当时受伤很重。
阿烟捏着被子的手抖了抖。
他不会是马匪吧?
她没见过马匪,只听说那些人穷凶极恶,一脸横肉。但这人皮相生的好,会有长成这样的马匪吗?
而且之前他很快放手了,并没有伤害她。也正是如此,阿烟才大发善心的将人带回来。
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撞了阿烟两下,阿烟嘟囔了一句:
“才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祖父的房间自然不能让外人进,所以阿烟将人安置在自己房里,她在堂屋弄了个小榻将就了一晚。
到底不如自己的床舒服,阿烟起来后就觉得颈子疼。
外面天色还早,阿烟打水洗漱一番后才去看那人。
奇怪的是,他的状态瞧着比昨晚还要糟糕。
“喂,你醒醒。”
阿烟凑过去叫人,可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素白的脸土色的唇,让阿烟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不会死了吧?”
紧张的结巴,阿烟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随后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他没气了。
“胡统领,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一行二十人,胡岩只留下四个,剩下的全部返回封地漠城。
胡岩视线转过众人,大声道:“王爷体恤属下不让我等涉险,但在其位谋其职,作为秦王部下,为了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齐声:“是!”
胡岩接着道:“回到封地后,就按照王爷早前做好的安排行事,万万不可出差错毁了王爷的英明。你们几个,跟我走。”
两拨人背道而驰,胡岩一行五人面色坚毅的朝着瘴林而去。今日兴许是天气晴朗的缘故,雾气散了一些,但瘴气依旧有毒,这一行生死未知。
胡岩为首的几人像是不怕死似的,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如果被胡岩知道,他们的王爷正半裸着身子躺在女儿家的床上,大概要惊掉下巴。尤其是旁边的少女靠的极近,像是在吻他似的。
虽然这人是阿烟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但阿烟不会趁人之危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只是在查看他的情况。
这人气息微弱,方才阿烟还以为他咽气了,直到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才感觉到轻微的心跳声。
身上的血迹还在,阿烟将人救回来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给他擦身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大将军,都是你惹的祸!”
手腕上碧绿的镯子动了动,大将军脑袋撞了阿烟两下。
“你还狡辩,你看你把人家咬的。”阿烟指着对方胸口处的两个窟窿道:
“咬的太狠,这人都要死了。”
当然,阿烟不可能让他死,否则大将军就成为杀人凶手了。随手拿过旁边的杯盏,阿烟喂了他一口水,可惜全部流在了枕头上。
眼看着他面如金纸,阿烟坐直身子,加快手中的动作,将碗里的草药捣的更碎,直接抓起一把糊在他的伤口上。
去旁边净手后,阿烟又取过藏在床底下的药瓶,掰着他下巴喂了两粒。显然,他已经丧失吞咽东西的能力,阿烟怕他噎着,用漏斗给他灌了一杯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
“喝下去。”
也不知是本能还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男人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药丸被水送了下去。
日头升起,阳光透过窗棂让屋里亮堂不少,男人俊俏的眉眼也愈发的清晰起来。阿烟抬眼的时候扫过他的脸,嘟囔了一句什么。
大将军脑袋撞了她两下,阿烟立刻辩解道:“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你想啊,他都看过我身子了,是不是得负责?暂时不知道他是否有婚配,所以我们按兵不动,若是……”
接下来的话被阿烟咽了回去,少女脸颊微红更显娇美。犹豫片刻后她走到水盆旁,阿烟将棉巾打湿,到底给他擦拭了身上。
随着血迹和污渍被清理干净,露出线条流畅的躯体,紧绷的肌肉和无数伤疤。顺着胸膛往下,阿烟的脸也越发的热。
到了窄腰处,阿烟没乱动,只将他腰间别着的武器取过来放到一旁,然后满脸通红的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大宝和二宝正趴在叶子上晒太阳,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阿烟凑过去蹲在地上,手指推了推二宝,圆润的小甲虫当即从枝叶上掉了下来,被阿烟接住又放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将方才的画面忘了。
昨晚炒的菜还剩下一些,阿烟煮了面条就着吃。饱餐之后本该把昨天的蘑菇处理,趁着天气好晒干,但阿烟放心不下那人,转来转去,又回房了。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那人唇边沾着新鲜的血迹,将薄唇染的如涂了口脂,更显面容昳丽宛若妖孽。但阿烟没看他的脸,她快步进来看着他身下的枕头。
全是血。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早上喂的药是祖父特意留给阿烟保命的东西,统共就只有十颗,她从来舍不得吃。祖父说了,那药丸解百毒,按理说应该有所缓解才是,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赶紧将他唇边擦干净,阿烟抚上他的脖子探得他还有心跳,但阿烟面色越发凝重。
因为比早上的时候更为薄弱,快和死人差不多了。
相对于他来讲,阿烟心跳快的似打鼓,震的她耳膜狂响。
“大将军,他要不行了,怎么办?”
到底是人命,不能束手不管。思虑片刻,阿烟快步跑去院里,将墙角处装腌菜的小缸挪开,露出底下一个洞。
洞里有个小坛子,颜色古朴,还沾着灰尘。
“还差五日才是百天,但顾不上那么多了。”
取出东西,将酱缸归位,阿烟抱着坛子转身回房,将窗子全部关好,最后半跪在地上看着小坛子。
少女贝齿轻咬,眼里闪过犹豫,但抬眼看了看要咽气的人,她还是动了。
纤细的手指从药囊里取过粉末,在坛子周围洒了一圈,登时就有浓郁的草药气味弥散开。
手腕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看了看,似害怕般缩了回去。
阿烟深呼吸一口气,将盖子打开坛口倾斜。片刻后,坛子里就有轻微的响动传来,细细听着,活物不止一个。
果然,从里面出来两只蝎子和打在一起的虫,出来后它们像是得了自由似的四散而逃,但被围成一圈的粉末逼退,又重新掐在一起。
“只能活一个。”
阿烟必须想办法让一只吃掉其它的,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那人一命。
不再犹豫,阿烟取过一旁那人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划破指尖,将血滴在一只蛊虫身上。片刻之后,吸了血的蛊虫犹如神助,厮打过后成为最后的王。
这是一只和大将军颜色相近的蛊虫,通体翠绿犹如玉石。阿烟又给它喂了一滴血,从荷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粉末撒在蛊虫身上。
这是阿烟第一次炼百日蛊虫,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祖父还活着,兴许很轻松能将这人治好,但祖父不在了,大将军的毒复杂且只有自己能解,所以哪怕让她再放一次血,她也得咬牙救人。
“去。”
小小的蛊虫消失在男人的胸前,阿烟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的脸。没过一会,就见他浓密的睫毛颤动,像是要醒了。
有用!
如打了气似的振作起来,阿烟拉过凳子坐在床榻旁等待蛊虫出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该出来了……
难道是蛊虫没完全炼好不听话?
男人的脸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下来,不用靠近他就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阿烟喂他喝了一口水,干裂的嘴唇也得到了滋润,只是阿烟转身放杯盏,没注意到他轻轻蹙了下眉。
又过了一会,阿烟算了算时辰,害怕生出什么变故,忙将手指割破滴落血液在他胸口上,诱那蛊虫出来。
对于蛊虫来说,阿烟的血有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很快就跑出来被阿烟擒住塞进竹筒里。
“这蛊算白炼了。”
吸了他身体里的毒,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使用。
“为了救你,我损失的太多了。”
阿烟在床榻旁小声的和他说话,抬起他的脑袋换了个干净的枕头。
被褥其实也沾了血,但阿烟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只能让他先将就一下待醒来后再说。
左手被划伤了,细小的伤口愈合的还算快,已经不流血了,所以阿烟才没特意去处理。但十指连心,即便那匕首再快,也是疼的。
阿烟漂亮的眸子里含了一汪泪,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祖父说她太爱哭了,阿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她已经努力尽量不哭,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啪嗒啪嗒往下掉。
齐誉睁眼的时候便瞧见身旁坐了一位少女,穿着奇异的衣裳,腰间的流苏晃过,微露窈窕的腰肢。
虽只有一瞬,但齐誉还是看见冰肌莹彻,粉腻酥融。
齐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瞧见她纤细的手指蜷着,上头的红色血点格外的刺眼。
怦怦——
犹如战鼓似的心跳声,让齐誉什么都听不见,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的指腹看。
“啊,你醒啦!”
阿烟惊喜的凑过来和他说话:“你感觉怎么样?有胸闷吗?哪里疼吗?”
连着和他说了好几句也不见应答,修长的眉宇下眸子幽深,似正看着某处。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阿烟发现,他看的是自己的手。
未等反应过来,忽地指腹一热。
“你……”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阿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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