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福勒在保林兄弟葡萄酒厂做守夜人已一年半了,从未有过任何闪失。原来由于缺乏经验,曾有几次误报的警报,在轻车熟路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当然,保林酒厂不像博林格、蒙达威或是斯德林酒厂那么大,会时不时有盗窃发生,它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企业,游人只有得到邀请才能去参观。通常罗恩的工作悠哉游哉,他读神秘小说,看便携电视,玩拼字游戏。
所以此刻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心理准备。
屋里静悄悄的,罗恩向地窖的发酵室走去,紧张地四处张望,听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的声音。巨大的房间显得空旷,惟一的声音来自他啪啪作响的鞋跟和头部血管的跳动。他非常害怕,这种恐惧令他毫无防备,惴惴不安。做这份工作是因为它很轻松,而不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作为退休的修理工,他的退休金少得可怜,所以只得捞点外快。这份工作原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发给他的枪只是个摆设,他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为什么他没有像其他老人那样找一份简易工作?
他慢慢朝前走,心里知道其实自己没有必要这样做。尽管他是干保卫这一行的,尽管他有枪、制服和警察用来抓人的所谓工具,他只要报个警就可以轻松地等着他们到来。但是他还不能确信是否真的有情况。他一直在销售部隔壁的小办公室里执勤,读着罗斯。麦克唐纳的一本旧书,突然监视地窖的荧光屏上出现了雪花点,黑白的图像消失不见了。他眼睛的余光觉到了这个变化,于是他马上抬起头,朝桌子上方的一组监视器一一望去。他没指望自己能看见什么,觉得这只是个小小的技术故障,可是在显示第一蒸馏室的荧光屏上,他看到通往地窖的门在缓缓打开,然后又被关上,而这个门应该是一直锁上的。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他蹭地站起来,抓起钥匙,带上武器,迅速穿过昏暗的停车场来到蒸馏室。
尽管他很害怕,他却为自己没有报警感到庆幸。报错了警或者在众人面前丢脸只会让他更快地失去这份工作。
罗恩继续向前走,握着枪的手开始冒汗。
门的另一侧有东西在动。
他停下脚步,房间突然变得更加昏暗,两旁的容器显得更大,更令人害怕,即使点上灯,屋里仍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他意识到这里有无数的地方可供隐藏。抢劫的人、流窜的间谍或是恐怖主义分子都可能藏在这儿,等着他经过,好向他扑过去。
门里面又有响声,这次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潮湿,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怪物。
是抢劫的吧,他想,试图用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可能是贼、小偷、纵火犯、杀人犯、恐怖主义分子。逃出精神病院的病人。他的大脑列出了可能的入侵者名单,每一个入侵的“人”的名单,都想把另一个“人”甩掉。
怪物。这是他真正害怕的东西。
“谁在那儿?”他问。
无人回答。他试了试门的把手,不出所料,门是开的。他左手开门,右手紧紧握着枪。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
地窖的地上满是血迹,厚厚一层粘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像果冻,散发出一股恶臭。木酒桶上溅满了血,发酵的酒的浓香和血腥味混合,令人窒息。他捏住鼻子,用脚把门推开。地上、酒桶上和墙边,到处散落着小动物被撕碎的尸体:松鼠、猫和老鼠。透过门外射进来的灯光,他看见了被剥开沾着肉的毛皮,撕碎变色的内脏。
这时传来细细的滴答声,像有液体往下流,一股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的心扑通直跳,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却没有找到灯的开关。望着黑乎乎的地窖,他只有抱怨自己忘了带手电筒。“谁在那儿?”他喊道。
没有回答,但滴水声嘎然而止,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
咀嚼声。
“出来!”他命令说,声音却毫无底气。
怪物。
“马上出来!”
仍没有回答,只有咀嚼声和一阵低沉的笑。
他眯着眼使劲向暗处看,恐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面墙边蹲着几个矮小的东西,长发,手里握着尖尖的长矛。他的脑海里似乎已出现小报的标题“守夜人被诛儒袭击”。本能驱使他大喊了一声,忍不住连裤子也尿湿了。
那些影子在移动,长大,越来越像人,就像经过进化过程逐渐变为直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葡萄酒味,混同着一种熟悉的淡淡的麝香味。一个影子在吃着什么,丢了一块到他面前,原来是吃了一半的松鼠。
罗恩尖叫着转过身,想往回跑,却滑倒在沾满血的地上,右脚崴了一下,这时门关上了。趁着这几秒中的光线,他清楚地看见了面前湿红的水泥地上,鼻子底下带肉的动物的骨头。随后的黑暗让他绝望,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是不够快。
在他身后,那些东西大笑着,尖叫着,兴奋地手舞足蹈。
第一支长矛插进了他的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