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四个旧式挂钟一齐敲响了六点,维克·威廉姆斯站起身,关掉录音机,从柜台后面出来把门关上。又是漫长、无聊的一天,没多少赢利。旅游季节时生意还凑合,但从早上开门到现在,只来了五位顾客,而且全都是只看不买的。他清楚生意不会太好做,学校已开学,假期也结束了,从现在到10月中旬,只能冷冷清清地打发日子。
以前的古玩市场常年火爆,他根本不需要出门拉生意。本地的妇女们爱买老式斑驳的玻璃去装饰她们的起居室,传统的中年人会给太太买留声机作为纪念。但如今古玩已不再吃香,人们都去买现代的艺术品来装饰房间,纪念品也变成了电视或录像机。
维克拉下窗帘,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但几周前在交易会上买的三箱玻璃杯需要编号,本来可以趁午饭后的这段时间做完,可他讨厌在做生意时整理买来的物品。
毕竟,检查、估价、贴标签等一系列事情更适合在晚上进行。
维克又回到柜台后面,经过挂了门帘的过道来到后屋。地板上放着三个纸箱,他抬起最大的一个搁到桌上,金属的桌子有一面墙那么长。他从桌子抽屉里拿出小刀,拆开封条,然后一个个将杯子的包装打开。货不错,叨年代的玫瑰玻璃杯。他把杯子拿起靠近电灯,检查上面的瑕疵和划痕,再一个个小心地放回桌上。
检查完最后一个后,他看了看箱子,箱底有一本被人粗心遗忘的溅有水印的旧书——《沉醉瓜蜜中》。
理查德·布劳提根著。
哦,这不禁让人回首往事。他捡起书,翻了翻,有一半书页被以前溅在上面的葡萄酒粘住,棕色的印迹遮盖着封面布劳提根的照片,几乎认不出了,他身旁女人的像却没受到污损。看到这本书成了这样,维克心里很不好受,书原来肯定是由一位曾被称为“反主流文化”的人买下的,他一定年轻,充满热情,渴望新思想。如今这个人可能已是头发稀松、大腹便便、一事无成,只对利率和爱尔兰共和军感兴趣了。这本书和它衰落的偶像作者已被记忆遗忘。
维克把书扔进废纸篓,沉重地叹了口气。
60年代末大学毕业后他来到纳帕,尽管现在他留着短发,穿着时兴体面,却仍认同那个时代的情感,把自己归属于那个年代的一员。当然,那些日子已一去不返,如今的人们更加苛刻、冷漠、感觉迟钝。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没有时间与朋友交心,没有时间去善待陌生人,也没有时间享受生活的美好。
这让他很消沉。
维克拿起桌上的纸箱,放到地上,正要将纸箱踩扁,忽然,他听到前面房间里传来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敲打家具。
他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商店里没有别人呵。
敲打声又响起了。
他走出柜台,前门已经关上锁好,窗帘也已放下,会不会在后面看古玩的顾客没有注意到商店已关门?
他听见橱柜后面有脚步声向左边走去。
“嘿!”他喊道,“谁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但是脚步声沿着过道消失了,他想可能是有人在他关门时,故意藏到杨柜或箱子背面,等他离开后好抢劫。常识告诉他该去报警,但他却从柜台前面走了过去。
“谁在那儿?”他又问道。
商店尽头的那一边,在放家具的黑乎乎的过道里,传来了女人的歌声。维克停下脚步,歌声使他毛骨悚然,其实声音和曲调并不令人害怕,只是与周围环境的不协调给此刻平添了超现实的色彩。
“已经关门了。”他说。随即意识到他的话听起来是多么徒劳。
女人继续唱歌。
他慢慢向歌声的出处走过去,心砰砰直跳。该拿个棒球棒,他想,好当武器用。
然后他来到拐角。
女人和他年纪相仿,穿着透明的长袍,使人想起洞穴时代的打扮。她肯定喝醉了,在过道中间闭着眼,摇摇晃晃地哼着歌,旁边的地上有一个像扫帚一般长的木棍,顶端削得和松针叶一样细。
维克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凝视着这个女人。她很美,没经梳理的黑色长发自然地垂在肩上,披散在背后,即使在昏暗中,他也能看见她细腻、完美的皮肤,挺拔的鼻梁和丰满性感的嘴唇。透过透明的长袍,他看见她移动的腿之间的黑影,以及胸部乳头浅色的轮廓。
她在这儿做什么?他想。她是怎么进来的?
他正想咳嗽一声,好让这个女人知道他在这儿,突然,她一下睁开眼睛,出人意料又让人吃惊,他几乎往后跳了一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渴望,脸上化妆品也无法掩饰的狂野。尽管刚才还显得有些醉醺醺,现在她却看不出任何喝多了的迹象。她的目光犀利而专注,水晶般的清澈。
“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干嘛?”维克说,“你得离开。”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自己希望的要威严。
女人又闭上眼睛,开始哼歌。
“你得出去。”维克重复道。
几乎是迈着舞步,女人微笑着走到他跟前,一只手臂蛇一样地缠在他的腰部,仰起脸来吻他。他没有把她拉近:但也没有将她推开,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让她主动,默许她吻他。她柔软的舌头轻柔地在他的唇间滑动,他感觉自己起兴了。好长时间未和人上过床,即使是这种一般的接触也让他的身体倍感舒畅。
女人推开他,仍然哼着歌,跪下来,开始解他的皮带。
这不可能发生吧,他想。
她疯了。他想。
爱滋病。他想。
但他仍在原地不动。他想后退,想阻止——这太奇怪了,发生得太快——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身体拒绝听从大脑的指挥。
她脱下他的长裤,又脱下他的内裤。他已经勃起,并且在发抖。慢慢地,熟练地,她开始抚摸他。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她的头发光滑而柔软。他闭上了眼睛。
节奏变了。轻柔的抚摸变得放肆,而后简直是粗暴。他睁开眼睛往下看,女人在冲着他微笑,脸上的表情有种东西使他不寒而栗。
突然,她紧紧抓住他的阴囊,猛地连根拔起。
维克痛得大叫,血顿时喷涌而出。女人仍跪在他面前,用手捧住涌出的鲜血,涂抹在脸上和发间,像醉酒似地兴奋狂笑。他踉跄后退,如果不是后面有橱柜就会跌倒。这时,她挥动那根削尖的木棍,插入他的腹部深处,再使劲往上挑。新的疼痛使他体内火烧火燎,长有锯齿、不规则的长矛插得更深,刺穿皮肤,撕碎肌肉,划破血管。她拔出棍子扔到地上,把手伸进挖开的洞里,长袍染成了猩红色。她撕扯着他,张开嘴巴去接喷出的血,贪婪的手指浸泡在温热的体液里。
他用尽所剩的全身力气向她踢去,一直嚎叫不停。她却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蹬踢,大笑着,头疯狂地前后摇晃,然后伸手进他的肚里,抓出内脏,撕扯挤碎。他倒在地上,视线模糊,很快失去了意识。
他注意到的最后一件事是她脱去了长袍,全身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