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宇把车子停在“天勤楼”前。随后就领着雨霏霏进了电梯。
电梯向十九层跃升。
出了电梯,只见一个年轻人扛着摄像机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前。
“张局长,您好。”那人满脸笑容地问候道。
“嗯。有效率。”张新宇一边说,一边按了一下指纹锁。门徐徐打开。
原来小万得到雨霏霏的电话通知后,迅速驱车赶到。
张新宇进了办公室,未及坐下,就抓起电话:
“小高,你立即通知史汉秋、叶琬,叫他们马上到我办公室!我有重要事情!”他舒缓了一下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也一块参加吧。”
“天问楼”四楼。史汉秋的办公室。
叶琬正坐在史汉秋的座位上发电子邮件。
史汉秋站在一边,有点兴奋地说:“前天阴阳玉环完璧归赵,接着我们的论文又要发表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叶琬却不搭腔,她只顾盯着屏幕,面色沉郁,似有满腔的离愁别绪。
她的纤纤玉指在飞快地敲击键盘。
发件人:四川省考古研究局第一研究所
收件人:《中华新考古季刊》
主题:《龙泉遗址对古蜀文明的新诠释》
执笔:史汉秋、叶琬
叶琬抬起手腕,慢慢落下最后的一击。
“邮件发送成功。”
两人相视一笑。
电话响了。
张新宇办公室。
小万在忙着支起摄像机,架补光灯。
史汉秋、叶琬、小高陆续来到。
“你们都坐吧。”张新宇说。
三人慢慢坐到沙发上。他们看着忙碌的小万和雨霏霏,然后不解地互相对望着。
还是史汉秋按捺不住地问道:“张局长,出了什么事?”
张新宇浅笑了一下:“没出什么事。我答应雨霏霏小姐,让她独家采访一下我的……事情,龙泉遗址的事情,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停了一下,他用少有的充满感情的语调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共事了一年多了,马上就要……”
“张局长,不对吧?我认识你就已经五年了。”史汉秋忍不住纠正他。
“汉秋,你说得也不错。从我来说,也讲得不错。你听我慢慢说。你马上就会明白。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就在今天。不!就在现在!”他看着手表说道,“还有四十五分钟。所以请你们来,向你们道别。同时,我知道,在我们共事的这段时间,你们很支持我的工作。我要向你们表示感谢。还有,雨霏霏小姐有很多疑问要问我。我想,这些问题或许也是你们很关心的。”他把西服衣襟掖了掖,“我看还是雨霏霏小姐先来提问吧。”
史汉秋、叶琬、小高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雨霏霏好象已经有些预感。前一阵子她总是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现在,当张新宇请她提问的时候,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还是史汉秋打破了沉默:“张局长,你要调动到哪个部门?”
“不是调动,而是回去。要说清回到哪里,我还得先谈谈龙泉遗址。”张新宇侧过头看了一眼掩映在铁杉叶后的青铜纵目人仿品雕像,认真地说道,“龙泉遗址二号石棺的木乃伊是古蜀国的第一祭师鱼凫,三号石棺的木乃伊是古蜀国的开国之王——蚕虫!”
“这——”史汉秋欲言又止。三号石棺里的木乃伊是蚕虫,自己在新闻发布会上已经谈过,但那具身首分离的二号木乃伊,怎见得就是鱼凫呢?而且是什么祭师鱼凫!再说了,自己在会上介绍的,也只是学术探讨,而听张局的口气,他好象亲眼所见。
“汉秋在新闻发布会上引用李白的诗是非常合适的。李白所写诗句决非空穴来风。蚕虫和鱼凫在古蜀国正式成立之前,都是从事祭祀活动的巫祭之师。在史前时期,由于人类对神秘自然现象的无知和恐惧,祭祀祈祷成为重要的精神活动和社会活动,巫祭之师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可与天沟通、与神沟通的半神半凡的人,地位很崇高。久而久之,这类人就成了部落其它事务的管理者。在古蜀国即将成立之时,祭祀者的身份逐渐演变为部落首领的身份。在争夺王位的激烈角逐中,鱼凫渐渐处于劣势;而蚕虫凭借其勇力和智慧,成功登顶王位……”
几个人对张新宇的这番话并不觉得很新鲜,但对他的语气和神情困惑不已。他们使劲地眨着眼睛。
“你们可能不信。但这的确是我……我的高祖亲眼所见。”张新宇声音低沉地说。
“啊?”沙发上几个人发出了惊呼。小万也惊讶得抬起了头。
所有的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必惊讶。有那段史前影像资料为证。”张新宇平静地说。
“什么?”几个人仍不敢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
“那时候就有影像资料?在哪里?!”史汉秋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日记,马上急切地追问道。
“你们马上就会看到。”
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霏霏!”张新宇好象沉浸在一种别样的情绪中,这种情绪让他不断地改变对雨霏霏的称谓,“你还记得新闻发布会上,我曾经对你说,‘他当时躺进这个棺材的时候,我不在现场’这句话吗?这句话看似我的调侃、耍酷,其实是我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些真实信息。”
雨霏霏好象已经猜出了一些,她怯怯地问道:“你是……”
“我是——幽浮。”他一字一顿地说。
“啊——”听者一起发出恐惧的惊呼。叶琬和小高从沙发上弹立起来。
“你们不用害怕。汉语真是一个有魅力的语言。中国人给我们起了这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既准确概括了我们的特征,又和UFO的发音是如此吻合。不错,我——来自——UFO。”张新宇再次重申。
五个人面孔僵直,身体已不能动弹。
“通过‘幽浮’这两个字可以看出,”张新宇有些感叹地说,“方块汉字是如此令人着迷。那些主张丢弃方块字采用字母语言的方案,岂止是可惜,简直是罪过。余光中先生说过,中文系是第二国防军……”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而听的人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们哪里有心情听他上语言课!
张新宇显然意识到了这些。他停了一下,慢慢呷了一口茶。史汉秋等人也一齐舔了一下嘴唇,好象他们比张新宇还要焦渴。
“我来自银河系半人马座。那里有太阳的比邻星——阿尔法(α)恒星群。其中一颗恒星,地球人把她命名为A恒星,我就来自A恒星的行星----‘蔓丽’!我就是你们所说的外星人!”
小高惊得后退了两步,跌坐进沙发;史汉秋、叶琬明显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只是好象无力站起;雨霏霏因她的预感和担心得到印证,显得极度失望和沮丧,她的身体反而在沙发里塌陷得更深了。
“我和你们相处了一年多了,马上就要离开地球,回到‘蔓丽’——我可爱的家。认识你们真是很高兴。今天,我要把你们所有的疑惑都逐一解开。”
残酷的时间好象凝滞了。
良久,史汉秋突然醒悟过来。他好象戳穿了西洋把戏一样,“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以少有的既兴奋又得意的语调笑着对张新宇说:“张局长,别开玩笑了。什么外星人!你不能这么把我们当弱智对待!我到你家里都去过十来次了。你家里人我都认识。去年你过生日,我们几个,叶琬也去的吧?”他把脸转向叶琬,要叶琬证实,“我们几个去祝贺,你把礼品都退给了我们,我们几个白吃了一顿大餐。阿姨还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给我们看。那照片上,你还挂着鼻涕、吮着手指呢。”说到这里,史汉秋好象又看见了那张照片,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绕到办公桌一侧,象好朋友一样拍了拍张新宇的肩膀。——你既然跟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当然可以亲密地拍拍你的肩膀,管你什么局长不局长的。
叶琬、小高恍然大悟,也轻松地大笑起来。
雨霏霏象做了一场梦,神态懵懂。现在梦醒了。“是啊,自己把他的祖宗八代都调查过了。他的那点身世被我翻了个底朝天。从没有什么半人马座、‘蔓丽’的勾当。险些上了这家伙的当!”她差点庆幸得拍起手来。“噩梦醒来是多么幸福啊。”
会客厅一时洋溢着乱糟糟的喜庆气氛。
“汉秋——”张新宇伤感而无奈地说,“我真不忍心告诉你们事实真相。但——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外星人。嗳,”他好象努力想表达清楚,“张新宇是我的载体。我是赋形人。通俗地讲,我是——灵魂附体!”
“啊!!!”五个人又一起跌入恐惧的深渊。
“不用害怕。我们蔓丽人早就掌握了隐身术和附体术。也就是说,张新宇的躯体还是张新宇的。但自从我附体后,他的部分意识、思想被我暂时取代了——放心,我会还你们一个跟原来一模一样毫发无伤的张新宇。”
五个人惊呆得不知置身何处。
史汉秋结结巴巴地问:“张局长,你是何时……何时附体张局长的?”
没有一个人觉得史汉秋的话滑稽可笑。
“你们还记得新大楼启用典礼吗?就是在那一天。”他把目光投向小高,“谢谢你,小高。在那一刻,是你搀扶了我一把。我一直记得。非常感谢你!”
他们终于想起了典礼上张新宇在短暂的踉跄后,后来又超常发挥的脱稿演讲。
“就在那一天,你们所说的飞碟或UFO把我送到了成都上空。张新宇作了一个开场白后,我附身了……从那时起,张新宇的手腕上多了这块手表。”他伸出手腕,手表闪烁着酷锐的光芒。两个大写字母“SG”熠熠生辉。
小高喃喃自语:“是的。以前张局……是没有这块手表。”
“这既是一块手表,也是一块每毫秒能计算千万亿次的超级微型处理器。它的主要功能是把赋形人的意识输入载体,同时也是我和我故乡……同胞的通讯联络设备。”他似有隐情地停顿了一下,“这上面的‘SG’是‘SUNGOD’的缩写,太阳神的意思。‘SUNGOD’是我的名字‘斯琳伽德’的英文音译……”他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把我接走……”
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雨霏霏有些失魂落魄。她强打起精神,问道:“张局长,”接着改口,语调颤抖,“新宇,你为什么到地球来?又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张新宇听到这话,脸上重现出往日坚毅的神采:“我是有使命的!现在,我的使命马上就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