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岛。
飞行船停靠在那处位于崖壁上的简易泊位上,船员还没来得及将锚索固定好,马里乌斯就着急忙慌地跳上了泊位,顺着洞道就往里跑。
沃隆的情况太糟糕了,他没想到这个人的身体竟然会贫弱到这种地步。
那头大的异常的螟虫正追着沃隆疯跑,而沃隆长期以来的酗酒让他的身体体能糟糕到了一个极点。
他之所以还能接着跑,完全是靠着救回妻儿的信念在强撑。
马里乌斯的分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继续蛊惑沃隆,这能从一定程度上让沃隆淡忘疲劳与伤痛。
但自行车是跑不过兰博基尼的,无论你怎么改,自行车的极限就在那里。
分身榨干了马里乌斯体内每一个细胞的潜能,但他仍然无法甩开那一直尾随的古神灵魂投影。
“坚持住沃隆!我的真身已经抵达,他在赶来的路上!就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跑!”
沃隆的喘息已经十分不正常了,听起来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四处漏风。
即便如此,他仍然迈动着双腿跑着。
他的脸上满是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面对死亡时脸上的潮红一样。
在沃隆的身后,震动仍在继续。
那只巨大螟虫正一边掘进,一边追逐着沃隆。
他之所以能跑这么远,完全得益于这条洞道不够宽敞。
这条只能容得下虫车单车通过的洞道对身后追击的螟虫来说,还是太窄了,它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速度,只能掘进着前进。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奔跑之后,沃隆已经油尽灯枯。
他脸上的潮红消失不见,那破风箱似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散乱,他甚至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来吧沃隆,就快到了……你看到了吗,你的妻儿正在前面等你!”
乌鸦在沃隆身边飞着,它喊得焦急,甚至不敢站在沃隆身上,生怕自己这点重量会成为压倒沃隆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们身后,巨大的螟虫已经逼近到十来米的范围了。
乌鸦催动法力,这是它最后一次影响沃隆的心智了,因为沃隆的身体早已跨过了那道必死的红线。
沃隆双眼漆黑,在他的前方,妻子与女儿手拉着手奔跑着,她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沃隆想继续榨干身体中的力气,但那副身体再也无法挤出任何力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和女儿就在自己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却无法追上。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爸爸知道错了!你们等等我!”
沃隆大喊一声,泪水从漆黑的双眼中涌了出来,即便如此,他仍然紧紧抱着木箱,奋力的狂奔着。
这声充满愧疚的大喊抽走了沃隆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在奔跑中向前栽去。
他挣扎着看向妻女的方向,见她们停下脚步,正回望着自己。
“老公,把它丢过来!”
“爸爸,把它丢过来!”
面对妻女的请求,沃隆挣扎了几下,用尽全力丢出了木箱,木箱在地上滚了几下,滚到了妻女的面前。
然而,妻女的形象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取代了她们的位置。
那人弯下腰,袍袖中伸出缕缕触手。
“好了沃隆……你可以去见你的妻女了。”
与此同时,螟虫也追到了近前,它挥出利爪,洞道里石块横飞。
乌鸦停在一脸淡定的马里乌斯肩头,蠕动的触须打开了那个木箱,霎时间原本就黑暗无比的坑道中变得更加黑了。
这是一种极端的黑,像是一切都消失了一般,这里只有黑暗别无他物,仿佛这里就是虚无本身。
这里是星辰俯视下的黑暗,极度的深邃带给人一种神秘的战栗,蕴藏着无尽的恐惧。
螟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接着它化作一缕碎烟,被吸进了开着的木箱之中。
随后,这极致的黑暗敛去,像是吹灭蜡烛那一瞬间褪去的光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里乌斯浑身颤抖,他发出啊的一声,像是极度舒适时发出的呻吟。
“我伟大的父神啊!欢迎您的回归!”
瓦兰斯大陆,榆叶镇。
王师在这里的所做令法布因难以想象。
他们进入城镇的时候已经是屠城后的第五天了,掠夺还在继续。
角落里倒着的尸体已经发臭,血渗入土地,黑乎乎的。
士兵们拉着的车里已经没有原本奢华的金银器,现在车里拉的是一些成袋的粮食和熏肉。
全城只能听得到士兵们的呼和声,孩子们在角落里发抖,老人们早已被杀光,活下来的男人们排队等待处刑,女人们戴着镣铐,蜷缩在墙边,哭泣着等待别人来决定她们的命运。
法布因靠在墙边,环顾着灾难一样的城镇,心中悲意翻腾。
老百姓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灾难?
信仰普莱姆斯神教,是你林恩王朝两百年前定下国教的结果,这是他们的错吗?
他们分不清好坏,之所以去信仰神,那是因为他们有着无力改变,但又想去改变生活的愿望。
他们站在十字路口,心生迷茫,为他们指路的不是你林恩王朝,而是他们信仰的神。
现在,你林恩王朝突然说他们的神是恶神,他们之前的信仰是错的,这等于否定了他们想要生活越过越好的简单愿望。
他们能不急眼吗?
现如今,你林恩王朝将普莱姆斯的暴徒和信仰普莱姆斯神教的普通老百姓一并处刑,你们公正何在?
随着法布因的一声叹息,一块石头从房顶飞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法布因赶紧扶正头盔朝房顶望去,他看到了一双充满愤恨的眼睛。
这双眼睛来自一个少年,那脏乱的脸上怨念横流,他转身就跑,尽管法布因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吉利与犹米斯从城门的方向跑来,他们看了一眼房顶,显然将刚才的一幕看了个清楚。
“兵力、兵力组成、统御将领、辎重情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
吉利办事,法布因放心。
他拍了拍吉利的肩膀,三人朝城门方向走去。
“哎你说他们屠城到底是为什么啊?大军一到,老百姓还不吓得要什么给什么吗?他们至于把城屠了吗……”
吉利瞥了一眼犹米斯:“你可以再大点声,这样咱们的潜入者身份就会曝光,我也正想看看你这狂战士是不是狂到挡得住一万三千人的进攻。”
犹米斯抿嘴,那团红胡子将整个嘴盖住了。
“为什么?杀老百姓总比跟人家打攻坚战简单……已经有城镇宣布坚决执行王意,驱逐普莱姆斯教徒了。
不止王侯贵族,在这场纷争中,老百姓也得被迫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