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先把她所?察觉到疑点藏在?心?里,出剑削断面前数根树枝,再劈开?两块巨石。
“看来没有错。”她向着那三名渺宇观弟子道,“我们先走乾位。”
随后她很快到达乾位,正要再次出剑斩断一株小树,忽然只听左前方?密林的木叶飒飒作响,她的目光当即往左望去。
一大片树木枝叶被扒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密林之中,脸庞仿佛浮现?出朝霞之光,正神?采飞扬地看着危兰,整个人又宛若骄傲的孔雀。
“兰姐姐,你果然也?弄清楚破阵之法了?不过?我比你更快破了此阵,这回是我救你啦。”
危兰在?看到她平安无恙,总算放下了许多担忧,眼中刚刚露出笑意?,却蓦地发现?她肩膀上大片的鲜红血迹,一颗心?又迅速提到嗓子眼,上前几步,见她的伤不会有大碍,这才叹道:“这回是你更厉害,可是我却没像你这样受伤。”
方?灵轻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道:“你以前拼命受伤,也?是被我见过?的。好啦,不说这个了,敢伤我的人现?在?只会伤得比我更重?,你就放心?吧。”
危兰此时无暇细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立刻找出金疮药,欲要将给方?灵轻敷药止血,手指才碰上她肩膀伤口旁边的肌肤,又登时把手缩了回去。
她微一迟疑,把这瓶伤药递给了方?灵轻,道:“你先给自己上药,止一止血吧。”
又是这样。
方?灵轻原本在?破阵之后的满心?欢喜瞬间消失,她如今越发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发现?果然没错,危兰就是在?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道:“你明知道我一只手给自己上药不方?便……你干嘛不帮我上药?”
危兰闻言也?静了须臾,才微笑道了一声:“抱歉,我忘记了。”
而后,她又拿回那瓶伤药,动作小心?轻柔地给方?灵轻处理伤口。
另外三名渺宇观弟子上前道:“云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方?灵轻道:“我给你们说说如何走出这里。”
不一会儿,那三人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走出密林。当危兰终于处理完方?灵轻的伤口,山中阵法也?总算是全部破解,所?有人聚在?了一起?,擒获住了余下的山匪,当即返程回到渺宇观。
但凡江湖大派,都会专门设有药堂,毕竟江湖子弟最容易受伤。
渺宇观当然亦不例外。
适才在?赤土山中,因为条件有限,危兰只能给方?灵轻非常简单地止了一下血,此时到了渺宇观的医堂,自然得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这是能够止疼的护脉丹,云姑娘先服下吧。之后每隔一天,云姑娘别忘了重?换一次药。”
那医堂的大夫嘱咐完了方?灵轻,这才又去查看角田煌的伤势。
角田煌正在?咬着牙齿忍受那剧烈的疼痛,最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护、护脉丹……你说的护脉丹,你为什么不给我用?”
那大夫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压根没说话。
危兰则不禁莞尔一笑,问道:“如果我们落到了你的手里,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有能够止疼的灵药,你会给我们用吗?”
角田煌低声道:“不、不会……”
危兰摇首道:“阁下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绝对。我却觉得至少有一种情况,你是会把药给我们的。你不如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哪种情况?”
角田煌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们如果回答了我想知道的问题,我可能会给。”
危兰又笑道:“是啊,这叫做礼尚往来,阁下虽来自于东瀛,没想到却对我中原礼节有如此研究。”
角田煌道:“那你们到底想问什么,赶紧问。”
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止住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危兰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道:“嘉靖三十四年,有五十三名倭寇横行我大明八郡,杀死官兵无数——他们是否都是你的手下?”
角田煌道:“是。”
危兰道:“你们来我大明国土是想要做什么?”
角田煌叹气道:“起?初我们没有想过?来你们的国土。我们兄弟总共数百人,前些年本来一直在?家乡占山为王,积累了不少金银,可是其中一个兄弟因为某天和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竟然就悄悄将我们的财宝全部盗走,一个人逃亡到了明国。”
危兰道:“你所?说的这个人,便是槙山延?”
角田煌道:“是他。”
这便解释了危兰和方?灵轻一直以来的某个疑惑,槙山延在?铜仁府住了那么久,每日早出晚归只为寻找《六合真经?》的下落,又不曾干别的活儿,是哪来的银钱生活?
角田煌道:“那是很大的一批财宝,我们必须要把它找回来。而在?我们所?有的兄弟里,唯独我与?槙山延对你们中原文化有所?了解,于是我便也?到了明国,寻找槙山延的下落,找了几年,终于在?铜仁府找到了他,而他那时已病入膏肓。
“我自然不会救一个叛徒,而且他就这样死了,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因此又对他用了刑。他实在?受不了痛苦,突然告诉我,几年前他初到明国,偶遇到明国的一位武林高?手,彼此意?气相投,那人就教给他了一门极其神?奇的武功。如果我能不再折磨他,给他一个痛快,他就把这门武功传授给我。”
“我当时本来不信,若真有如此厉害的武功,他怎会轻易落在?我手里?他却说那是因为他生了重?病,不然不会输给我。随后他将那内功秘籍的几个关键句子透露给了我听,我仔细琢磨了许久,发觉这门功夫居然确实非比寻常,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现?如今危兰和方?灵轻都已经?可以确定,那所?谓的“明国武林高?手”,必是权九寒无疑,但要说权九寒会和槙山延“意?气相投”,她们却是不信的。
想来,槙山延当初会编造这样一套谎言,除了希望自己能够不再受酷刑折磨,恐怕也?是希望几年过?后角田煌能与?自己同归于尽。
危兰道:“你接着说。”
角田煌叹道:“槙山延死后,我把他埋到了城南的那座小山上,刚离开?铜仁府不久,没想到在?途中我的兄弟们居然都来找到了我。原来这些年来,我们家乡的战祸更加严重?,到处都是烽烟,他们都不想再在?那儿待下去,打算另寻一个清静之地安身。”
危兰点点头,她确实听说过?,东瀛自应仁之乱以后,各大名互相混战不休,至今战火不息。
方?灵轻却冷笑道:“你们不喜欢战乱,可是来到大明,头一件事就是打仗。依我看,你们并不是不喜欢烽烟战火,只是不喜欢自己是输了的一方?而已,对不对?”
角田煌没有否认,继续道:“我与?几个兄弟商量,既然我们现?在?拥有了这般旷世无匹的武功秘籍,不如就留在?明国干一番大事业。而我既在?明国待了好几年,平时就常常听说你们明国东南一带海盗众多,但其实他们十之有□□就是明国人,只是假冒了我们的日本国人的名号作乱,那我们干脆收服了他们,也?来当一当这海上霸——啊,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倏地倒吸一口凉气,又惨叫了一声。
原来竟是方?灵轻在?这时一拍他身体,正好拍到他身上某处伤口。
“你干什么!”
方?灵轻笑道:“没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提醒你别说谎而已。你们什么时候和那些海盗打过?啊?谈何收服他们?”
角田煌道:“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那武功确实神?奇,但就算我们所?有兄弟都练了那门武功,就靠着我们几百人也?不可能永远战无不胜。如果我们在?与?那些海盗打起?来的时候,你们明国朝廷的官兵趁机把我们围攻,那该如何是好?”
危兰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们就直接和朝廷作对?”
角田煌摇头道:“我在?寻找槙山延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地方?,某次无意?中知道了原来某些朝廷官员在?私下里和那些海盗有所?勾结。因此我找上了一个大官,假意?与?他说,我们也?只是想要赚些银钱使,只要他们肯给我们方?便,我们赚的钱会分给他们一半。”
危兰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但你们一路并不劫财越货,只是杀害朝廷官兵,显然是与?大明朝廷宣战。于是,那些官员就从贪官污吏变成了卖国贼,后者?的罪名要比前者?重?太多太多,他们的把柄便就落在?了你们的手里。”
方?灵轻道:“照这么说,那五十三个人,你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
角田煌依然没有否认。
他们原本想得很好,牺牲了那五十三名手下,换来那么多官员从此对他们言听计从。
这笔买卖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划算。
可是意?外就发生在?了他们准备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
角田煌低下头,忽又沉默了一会儿。
危兰则接着道:“而因为那五十三名倭寇用了《六合真经?》里的武功,引起?了紫衣社首领魏祐的注意?,他与?你见面,将修炼真经?内功的危害告诉了你。而且,或许是为了让你相信他,他还给你说了另一卷《六合真经?》里的武功,包括你今日所?布阵法,亦是出自于此。”
听到这里,角田煌猛然抬头望向她。
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方?灵轻也?疑惑问道:“刚刚赤土山中的阵法?”
危兰颌首道:“适才我为了破阵,将那两卷真经?里所?记载的阵法看了许多遍,虽然它们与?赤土山中的阵法有所?区别,但相通之处太多,我便怀疑它出自于其他《六合真经?》。”
她说到此处,稍微一顿,望向角田煌,再道:“现?在?,从阁下的表情看来,我的怀疑应该是正确的。”
角田煌喟然道:“是,但他当时没有告诉我这门武功叫什么《六合真经?》,他只是说我们练的内功可能都不完整,迟早会走火入魔而亡,不如我们之间互通有无,各自把手里的武功秘籍写一份副本,交给对方?。我闻言半信半疑,可是想起?槙山延死前的模样,实在?放心?不下,便回到铜仁府,重?新挖出槙山延的尸体,检查了许久,果然他是走火入魔而死。”
“而那时候,用一句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我随身携带的名册和秘籍竟都突然丢失了。我留在?铜仁府,一是为了调查谁偷了我的东西,二?是为了调查槙山延这些年都在?铜仁府干了些什么,直到现?在?,碰上了你们。”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该把那个药给我了。”
危兰想了一想,将那枚能够止疼的护脉丹拿在?手里,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还有数百名同伙,他们如今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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