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角田煌,除了早已死去的那五十三名的倭寇,还有?谁会那一卷《六合真经》的功夫?
这个张十五究竟是谁?
如今线索越多,反而越有?些难以理清,危兰和?方灵轻思索片刻,待检查完了破庙里的全部痕迹,再走出大门,观察起周围的地形——倘若真是张十五赢了这场战斗,他一个人想要带着那数名锦衣卫离开,就绝不可能走大路。
而这座庙后有?两条小路,都是极为僻静,平时不怎么有?百姓来往的。
可惜当危兰和?方灵轻分别走通了这两条小路,又见它们的尽头各有?分叉口。
地面的脚印早已被销毁得干干净净,她们这回实在不知该选择什么方向追踪。
方灵轻在这时抬头一望天穹,金乌已落,天色已变得仿佛浓墨一般,唯有?皎月与四周彩灯明亮。
看到这些光亮,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她返程找到危兰,脸上又有?了笑意,道:“兰姐姐,既然他们都这么蠢,总得付出点代?价,就让他们多当一会儿阶下囚吧。走啦,我们先?去吃晚饭,等渺宇观的朋友们到了以后,我们再继续慢慢查他们的下落不迟。”
危兰道:“现在也只有?如此。”
尽管渺宇观的弟子们遗世独立,但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知晓那数名锦衣卫遭遇了危险,刚刚给危兰和?方灵轻带路的那名渺宇观弟子已自?告奋勇,去联系他的师兄弟姐妹们,人多了,他们才能分头行动,前?往不同的地方追查。
离开破旧小巷,附近的繁华大街正?是热闹的时候,灯下行人无数,路边小摊的摊主刚端了两碗汤面放到危兰和?方灵轻面前?的桌上,只见那名渺宇观弟子又在此时回了来。
他身旁还有?一名少女,是他的同门师妹。
“我师妹刚打听到一个情况,或许对?你?们有?帮助,我就先?带她来了。”
危兰欣然道:“两位辛苦,要吃些东西吗?”
那少女笑道:“不必,我方才已在一位大娘家里吃过。”
危兰道:“消息就是那位大娘提供的?”
少女道:“是,那位大娘是城里一家布庄的老?板,颇为富裕,因此置办好几?座楼屋院子,平时她又不住,便租给了别的百姓。据她所说?,有?一位租客在她看来就相当奇怪,那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的男子,名唤王延,在四年前?租了她的屋子,总共住了两年,独来独往,早出晚归,却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且因为此人脸上常常带着忧色,引起了街坊邻里的好奇,有?街坊多关注了他几?眼,遂无意中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并不是真发,而好像是戴着假发……”
国朝女子以假髻作为首饰,是一件颇为流行的事,但男子头戴假发则甚是奇怪。
危兰立即问:“能确定吗?”
少女道:“不能确定,他们也只是怀疑猜测。”
方灵轻思索道:“这个叫王延的人在那里住了两年?那么他是在嘉靖三十三年离开的?”
正?是倭乱之事的前?一年。
少女点点头道:“就是在那一年某日,那位大娘派遣手下去找王延收租金,发现他待在屋子里,脸色苍白,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样,便立刻要给他请大夫,他却拒绝说?普通大夫治不好他的疾病。而又过了些日子,突然有?一名跟王延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自?称是王延的朋友,要带他去求名医治病。”
方灵轻道:“然后呢?”
少女道:“没有?然后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王延和?他的朋友。”
照这般说?来,这位“王延”十有?八九就是埋在城南野山里的那名死者,而他所谓的疾病,恐怕便是修炼《六合真经》之后走火入魔的症状。
然则,他既在两年前?就已发病,他还能够撑到次年,指挥那五十三名倭寇作乱吗?
除非……
危兰道:“轻轻,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想错了。”
方灵轻道:“你?说?是,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角田煌?”
危兰道:“你?可还记得,据沙鹰所说?,当初冯丹瑶女侠打算趁角田煌熟睡之后,翻找角田煌的包袱,却无意中听到角田煌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方灵轻道:“那人询问角田煌,为什么要来铜仁府,为什么不按计划行动。角田煌回答,他和?他手下练的功夫似乎有?些奇怪,他得先?在铜仁府查明白了这件事。”
如果角田煌便是张十五,而张十五便是在两年前?带走王延的人,那么一切终于?都说?得通了。
那一卷《六合真经》是他在王延的手里得到,然而他在最初修炼之时,并不知练了它将?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直到后来他察觉出了这武功的怪异之处,因此才会又回到铜仁府,挖掘出早已埋葬于?地下的王延尸体进?行检验。
方灵轻托着腮,继续思忖道:“所以他明明发现藏在自?己包袱里的真经与包袱已经遗失,这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离开铜仁府,就是因为他还没查明白《六合真经》的秘密?”
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别的任何?事,哪有?自?己的生?命重要?
危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用再费心寻找他与杨兄等人的下落了。”
知道了一个人最关心何?事。
那么这件事就能成为一个诱饵。
让对?方明知水上有?钓钩,也不得不主动上钩的诱饵。
明月夜,凉风习习,一家药铺开在喧闹的街市之中,大红灯笼的光照着药铺横匾上的三个大字:
——“仙杏堂。”
而距离药铺大约十来步之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神色冷峻,气质严肃,让人完全不敢相信他就是适才在危兰和?方灵轻面前?说?句话都要不停发抖的小混混张十五。
偏偏他的脸,与张十五的脸,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他此刻伫立此地,半晌脚步不动,只是盯着前?方那家药铺,心中的念头却转了好几?下,遽然挥手召来正?在路旁玩耍的一名男童。
“小孩,想要银钱去买糖吃吗?”他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帮我办件事,我就把它给你?。”
那小童双眼骤亮,跑了过去,欣喜道:“什么事,大叔我一定帮你?办好。”
张十五再拿出了一张药方,道:“你?就照着这个方子,去那家药铺帮我抓药。”
小童奇道:“这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药?”
张十五道:“你?若是想要银子,那就不要多问。”
小童果然不再说?话,接过药方和?银子,飞快地跑去了那家药铺。
张十五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药铺大门,双手握拳,神情更加戒备。
——这“仙杏堂”究竟有?没有?问题?
不久前?,那几?个锦衣卫把这张药方交给他之时便说?,这张药方上有?好几?味药都十分珍贵,铜仁府的医馆药堂恐怕根本不会有?卖。而他跑了几?家药铺询问,果然大家都是相同的说?辞,只不过有?几?位药铺伙计多说?了一句:
——“或许如今铜仁府最大的药铺“仙杏堂”,能有?这种?奇药。”
张十五已查看过那几?个锦衣卫的腰牌,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不可能提前?在铜仁府开这么大的一家药铺,设下埋伏。
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就像他今早前?往城南那座野山,幸好有?了防备,才不至于?中计。
夏夜的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飒飒作响,吹走了白日的暑气,在街市上闲逛的百姓着实不少,远处又有?几?名孩童一边踏着步,拍着手,歌声在风中传来。
“天地旋转,高?岸深谷,其道不变……”
反反复复就是这十二个字。
张十五霍然大惊。
这短短十二个字没头没尾,普通人听来不明所以,然而只要是看过《六合真经》的人却都明白,它乃是真经中一句关于?内功法门的要诀!
无论是哪一卷的真经。
其中都有?这一句话。
张十五当即施展轻功,双脚似在地面滑行,瞬息间就到了那群孩童的身后,拍上一个孩童的肩膀。
那孩子好像被吓了一跳,停步回头,紧张不已地道:“你?……你?是谁啊?”
此处本就是闹市,四周来往的百姓听见幼童的话,纷纷转头,狐疑地看向男子,只担心他是哪里来的拐子。
张十五虽不怕他们,却也不愿意引起没必要的风波,只得尽量温和?地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刚才唱的歌很好听,想知道是谁教你?们唱的?”
那孩子道:“是两个姐姐教我们唱的。那两个姐姐真厉害,她们说?只要我们一边唱歌一边到处走,就肯定会有?人来问我们这歌的出处,果然是这样。她们还说?只要有?人问,就让我们告诉你?,她们想跟你?见个面,让你?定个地方。”
张十五迟疑道:“那两个姑娘是你?们的什么人?”
那孩子道:“我们不认识那两个姐姐,但她们给了我们很多银子,让我们和?别的伙伴分别去城里各个街巷唱歌,我们就答应了。那两个姐姐还说?,如果你?犹豫了,就让我们继续告诉你?,她们知道你?练的武功的秘密。”
这显然是一个诱饵。
却是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假若是在今天日落之前?,张十五不管那两名女子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他都要为了这个秘密而试着闯一闯龙潭虎穴。
今天日落以后,他已不须再冒险。
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不再跟那几?个幼童说?话,转过身,只见刚刚替他抓药的那名男童正?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终于?望见了他,飞奔而来。
“我还以为你?骗了我,跑了呢。”
张十五笑了笑,又把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把药方给了仙杏堂的伙计之后,他们可有?说?什么话,或者奇怪的动作啊?”
男童道:“没有?啊,他们把药给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倒觉得大叔你?很奇怪。”
张十五的视线向左右四周一望。
他的内力极好,但此时此刻察觉不到有?任何?人在跟踪自?己——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那“仙杏堂”只是一家普通药铺?
他终于?把一锭银子交到男童的手里,随而接过男童递来的药,往前?而行。
那唱歌的幼童见他渐渐走远,小声道:“危师姐和?云师姐的计策好像没有?成功?”
他的同伴道:“我们去问问那个哥哥是怎么回事吧。”
拿到银子正?准备去买蜜饯果子的男童被唤住。
他笑嘻嘻地道:“你?们要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也给我钱吗?刚刚那个大叔和?药铺里的大叔都给了我一锭银子,你?们也要给我这么多钱,我才回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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