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的水性极佳。
她自幼喜爱游水,正如她喜爱御风而行,在水中?风中?均会令她有无?拘无?束的感?觉,因此她的轻功和水性都练得远超一般人。
此刻她向着左右一望,星罗棋布的建筑,让她不禁眼花缭乱。她不是徽州人,初次来到徽州,对这座城市的熟悉自然完全比不上赵文元,但?她记得杨栋曾经说过赵文元是北方人,恐怕对游泳不是那么擅长。
那么她现在跳下大河,要比她转身去?往其他方向更容易甩开赵文元。
她估摸着这么久的时间,杨栋应该也找到了那间地下暗室。
她也就没必要再与?赵文元纠缠下去?。
然而她站在滚滚流水的岸边,将跳未跳的那一刹那儿,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赵文元,看着对方在半空中?施展轻功的身法,心中?狐疑颇多。
对方并不像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
就这么一招不打,只是逃跑,方灵轻也并不甘心。
——那就与?他打上几招,试一试此人武功究竟如何,反正自?就在河边,真遇到危险,再入水不迟。
产生了这个想法,方灵轻终于停步,回过身,二?话不说,双掌便登时施出一招“花气袭人”打了过去?,掌气摧动河边花树的花枝,随风摇曳,果然有纷纷花香在静夜里飘散,而她的掌力竟也随着香气猛冲了过去?!
这一招亦奇亦幻,赵文元的武学造诣既不高,哪里能够看得清楚?倘若方灵轻再多修练十年内功,只这一掌已足以令赵文元受重伤。只可惜她离赵文元不近,当她的掌力打到赵文元胸前之时,威力其实已减弱了许多,赵文元避是避不过,干脆不避,运起内功护住全身。
下一瞬,方灵轻掌力的冲击令他不由得后退了数步,但?他并未受伤,当即也猛然挥出一掌向方灵轻打去?!
此地本?来空旷,方灵轻要避过他的攻击,那就容易得多。而短短几招来往,方灵轻也同危兰一样发现了赵文元武功的奇怪之处。
他的内力浑厚。
招式竟然十分普通。
方灵轻想不通这是为何,也不在战斗中?细究这个问题,只是出了数招变幻莫测的掌法,欲要勾着赵文元露出大破绽,再趁势将赵文元制服,谁料赵文元不管她出什么招什么式,只顾着自?一掌又一掌地拍出。
那掌法说严谨不够严谨,说灵活不够灵活,但?它恍若大江怒潮,因为太?过磅礴,涌向四方,把其缺点都掩盖住了。
方灵轻很难近得了赵文元的身。
她飘渺的身法,奇妙的掌法,只能保证自?不会被赵文元的掌气击中?。
光影闪动中?,方灵轻忽然不禁想到多年前,在权九寒尚未失踪之时,造极峰自然没有任何内乱发生,双使四堂主都还算是好友,偶尔互相串门做做客,几位叔伯阿姨偶尔见到她练武的情景,皆会称赞她的天赋,唯独羲和使上官震是个直脾气,武功也是刚强勇猛那一路的,看不惯她的花样,道:
“你?的武功跟老白的剑法一样,花花肠子太?多,用智力多过于用力,确实还有点厉害。可是你?要是碰上比你?还聪明得多的高手,一眼看出你?的花招虚招,看出你?的算计,你?可就死?定了。”
赵文元不是比方灵轻聪明得多的高手。
相反,方灵轻的很多招式,他压根就不理解,于是他不去?接方灵轻的招,只自?打自?的,这倒成了他的优势。
当年方灵轻听罢上官震的话,扬眉笑道:“这个世上呢,不会有比我?聪明很多很多的人。若是跟我?差不多聪明的高手,他可能不会中?我?的计,但?想要破解我?所有的奇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想让我?死?定,同样难得很。不过……”
她很认真地询问:“上官叔叔你?倒也说得不错,我?的虚招确实太?多了……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上官震一心想要造极峰发展壮大,心想方灵轻长大之后也是要为峰主做事的,便还真的给她讲起了武功。
方灵轻闻言思考一阵,随即摇摇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这个样子跟人打,我?赢了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输会输得很惨,那才真是命都没了。”
上官震不满道:“我?们都是在江湖里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人,跟人打架还怕死??”
方灵轻道:“我?可没有舔过刀口,也不想去?舔刀口。”
上官震摇着头不再跟方灵轻说话,而当他离开之时,方灵轻还听到他嘴里嘀咕了一句:“老方把你?养得太?娇气了。”
方灵轻自幼的确是娇生惯养,在锦衣玉食中?长大,但?她不怕苦,她年纪轻轻,武功已然不俗,除了她天赋异禀以外,也是因为她足够勤学苦练;她也不怕疼,若遇到紧急时候,她可以对自?狠,可以不把受伤当一回事,拼上一拼。
但?绝不会是拼命。
这世上有什么是值得她拿命去?拼的?
她的父亲武功卓绝,比她强得多;她的母亲生活在绝对安全的,有无?数人保护的环境里。
所以在她看来,其余无?论是什么人也好,是什么事也罢,她都没必要拿命去?拼。
是以此刻,当她发现赢不了赵文元,她便打算转身跳入大河,赵文元察觉出她的举动,当即大喊道:
“慢着!你?真的不怕你?师姐死?了吗!”
说话同时,不再出招,显然是要与?方灵轻谈一谈。
方灵轻看出了他可能真的不会水,冷冷一笑,半只脚还站在河边地面上,半只脚踏空,道:“我?说过,你?敢杀她,我?和我?师父都会为她报仇的。”
赵文元道:“人都死?了,报仇有什么意义??你?是更愿意我?死?,还是更愿意你?师姐活着?”
方灵轻没接这句话,依然笑了一笑,眼底飞出几分讽意。
赵文元霍地心惊,脑海中?突然冒出“调虎离山”这四个字来,他皱着眉,握着拳头,思索须臾道:“对啊,我?差点忘了,那个刺客是和你?们一伙儿的。你?以为他能救人?那你?就想错了,我?那里的机关?是按照五行八卦布置的,须得以内力灌注双手或双足之上,然后按顺序一一按动地面地板,才能打开密室的门。”
他越说,越有自信。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除了他自?知道机关?顺序,别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打开那间地下密室。
方灵轻秀眉微蹙,仔细观察了片刻赵文元的神色,心知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不由得再次心慌起来。
如果杨栋救不了危兰,她将赵文元引出来又有什么用?
方灵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起波澜,她默然微时,定了定神,双眸犹如寒刃,盯着赵文元毫不放松,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世上只有你?能打开那间密室?”
赵文元道:“所以,你?若是不想你?师姐没命,你?就跟我?回去?,我?带你?去?见她,如何?”
方灵轻笑道:“回去?什么?我?直接在这里问你?怎么打开密室不就行了吗?”
而想要让对方老实回答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
她好似一阵风地跃过了过去?,双掌又如柳枝轻拂,身法则仿佛彩蝶飞舞花间,招招藏着许多变化,与?赵文元打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回,她不再离赵文元远远的,而就在赵文元的身旁附近灵动飞翔,不顾赵文元的汹涌掌风好几次擦过她身体的凶险,她认真观察着赵文元的每一招每一式,心知想要勾着赵文元露出大破绽来是不可能,但?总可以等?到他露出一个小破绽。
她等?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灵轻右手蓦地弹出三指,左手同时接连划出两?掌,美妙复杂的掌影变化之中?,最后那一记杀招,犹如千万片落花里骤然出现一条吐着信子的灵蛇,登时咬上赵文元的右肩!
方灵轻打的就是赵文元之前已经中?了剑、受了伤的右肩。
她要废了赵文元的胳膊。
那么接下来她再与?赵文元相斗,就容易得多。
果然赵文元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受到重击,疼得大叫一声。只是在刚刚方灵轻的掌还未打到他右肩之时,他的掌风已经挥出,那掌风里蕴藏着的浑厚内力这一次终于击中?方灵轻的身体。
方灵轻胸口也登时感?到一阵剧痛,唇角渗出些许鲜血,整个人在空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耳畔都是呼啸的风声。
她努力地运起轻身功夫,控制自?已经不再平衡的身体,不至于摔倒在地,但?仍然没法停止自?在半空中?疾退的速度,只能心想待会儿自?落地之时,该如何立刻出新招,又要出什么招,趁着赵文元伤势加重的时机彻底制服了他。
她没有落地。
不过两?三个弹指的时间,夜空中?忽有一袭白衫随风而动,恍如一只白鹤以最快速度来到了她的身边。
双手抱住了她。
方灵轻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转过头,看向身后人那双比明月更柔和的眼眸,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道:“你?竟然没事。那我?跟他拼这么久,实在划不来。”
危兰没有说话。
危兰抱着她终于落了地,在满天星辰之下看着她唇角渗出的红血,一颗心迅速收紧,甚至感?到隐隐的疼痛。
她从前与?那么多敌人交手,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其中?不乏重伤,她从来不怕疼痛,这是她头回发现原来心上的疼痛比身体的疼痛要难受得多。
方灵轻看见她手指的微微颤抖,道:“你?不会有事吧?你?也受伤了?”
一股掌风在这时向着她们袭击过来,震落了旁边花树上的几朵花,危兰伸手捻住一朵,情不自禁地用花瓣擦了擦方灵轻唇角的血,旋即温声道:
“我?没事。轻轻,我?给你?出气好不好?”
这一句话尚未说完,她已经护在了方灵轻的身前,长剑刹地出鞘,剑光在月下变得雪亮,猛然向着赵文元攻去?!
赵文元右肩受了两?道伤,连带着他现在整条右臂都动不了,但?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他以往几乎没有受过重伤,这样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太?能忍受得了,也就无?法像平时一样自然流畅地运用自?的内功,此刻左手挥出的这一掌所含的内力其实不如之前深厚。
然而危兰这一剑。
比之前更快,更利,更锋芒毕露。
剑尖蕴着的功力划破夜空游动的雾气,也划破赵文元的掌风掌气,她的衣袂飞扬,剑如闪电,已在刹那间刺中?赵文元的胸膛!
赵文元想要拍出第二?掌,可是连续的伤,连续的剧痛,让他一时间抬不起手。
危兰趁此时机迅速封住了他的穴道。
方灵轻在旁看得怔了怔。
只听不远处想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哇,危门的剑法这么厉害吗?”
方灵轻皱起眉。
这是危门的剑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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