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
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危兰腰间长剑已出?鞘,剑刃击落飞刀,同时间方灵轻身如离弦之箭,掠出?大厅,来?至月下庭院,双掌迎向来?犯之敌。
敌人身着一袭黑衣,脸上?带着一张黑铁面具,无论是谁也看不见他的相貌。
但?他手握一把长刀,在半空舞得是虎虎生风,招招犹如沉雷,周围众人都看得是眼花缭乱,心惊胆战。而赵府的护卫们只会一点普通拳脚,对真正的武功一窍不通,见状哪敢上?前?
多?亏了方灵轻弹指翻掌,也出?招不停,用心拆解起了那刺客的刀法,才让他没能近得了赵文元的身。
方灵轻的确很用心。
——要和一个武功远远不如自己的“敌人”打得难解难分,并且不让周围众人看出?她在故意放水,不用心不行。
也幸好她的武功风格本就是缥缈灵动那一路,如云如雾如飞花,若非高?手,根本看不清她是怎样出?招的,自然也就看不出?来?她是故意与刺客纠缠了这么久。
这也是为何危兰持剑不动,而由方灵轻上?前与杨栋所假扮的刺客交手的原因?。
危兰仍在赵文元的身边,与他走到了门口,看了片刻院中打斗,温声问道:“赵大人,你还好吧?”
赵文元似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来?,道:“这……这就是你们说的恶贼?”
危兰道了一声:“是。”
旋即她便将周围的所有护卫都叫上?前来?,向他们说道:“请各位护送赵大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到附近查看一下他还有没有同伙。”
赵府的护卫都不是她的手下,然而她吩咐得太过从容自然,端庄优雅气?度之中隐隐透着些许威严,众护卫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赵文元低首略一思索,也道:“好。”
方灵轻与杨栋还在交手过招,刀光掌影,连绵不绝,只不过越打,离人群越远。
危兰足尖一点,掠向夜空,没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飞去了何方。
护卫们将赵文元护在了中间,只见赵文元开?口说了句什么话,他们便护着自家主人走去了后院的方向。
危兰此时已掩在了一株高?树的茂盛绿叶里,放眼注视着赵文元的背影,随后施展轻功,仿佛御风而行,悄悄跟了上?去。
就这样远远地跟踪,她眼看着赵文元来?到后院一间房门口,吩咐身旁众手下道:“也不知那两位姑娘将刺客抓住了没有?我?要进屋里避一避。你们守在门口,注意周围的动静,千万小心。”
话落,开?门进了屋。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儿,危兰清楚地看见了这间屋子里面是什么样子。
宽阔。
且空无一物。
无论是桌椅,抑或床榻,再或者是箱柜以及其他摆件,在这间屋子里都看不见。
危兰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这间屋子的用处,房门又关上?。
她想了一想,跃去了房间后方,附耳在窗边,当?下听见了屋内有人敲击地面砖石的声音,继而再就是轻微一声“咔嚓”传入她的耳中,以她的江湖经验,她在顷刻间判断出?屋中定有暗室机关。
当?机立断,她慢慢推开?窗户一角,露出?一个很小的缝隙——假若赵文元已经进入了密室,自然绝对发?现不了她的举动。
果不其然,她的判断没有错。
透过窗户缝隙,她再次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一个明明白白,屋内不但?什么物件也没有,此刻连一个人也没有,她遂直接翻窗进了屋,蹲下身,以耳贴地。
危兰的内力还算不错,运起内功,只听一阵微微脚步声,逐渐变轻,逐渐变远。
再之后,似乎就是隐隐约约的说话人声。
好像不止一个人?
可惜她完全听不清地下的人在说些什么,甚至不能确定地下是否真的不止一个人。
危兰的半个身体?都还俯在地面,沉吟了有顷,心忖或许应该待赵文元出?来?以后,自己看清楚了密室机关的位置,再下去探查,旋而就听见那阵轻微脚步声再度响起。
她当?下转身离开?了屋子,关上?窗户。
动作从容不迫。
对方既不是江湖中人,不懂武功,必定不可能察觉得到她。
她正欲再听房中动静,赵文元也在这时走出?地下密室,眉头忽地皱起,向左右一望,扬声吼了一句:
“是谁!”
危兰神色一凝,登时只觉一阵犹如波涛般汹涌的掌力随着夜风向着她袭来?!
是大江大海的波涛,一波未平,又涌起另一番风浪,似乎源源不断,交叠在一起,很快就要冲到危兰的胸口。危兰万万没有料到赵文元竟有这般厉害的功夫,幸而她经历的战斗多?了,在对方甫出?掌之时已敏锐地飞身跃起,避开?至三?尺之外?,正好落在一株青柏的树干之上?。
一点掌力余波击中一只正在夜空中飞翔的白鸟。
飞鸟落到了地面。
危兰抿住唇,握紧剑柄,身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如果赵文元追来?,她便尽力与之一战,忽听门口众护卫纷纷紧张地叫嚷了起来?:
“赵大人!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是刺客来?了吗?”
赵文元依然伫立房中,窗户已开?,他侧首向着窗外?一望,视线掠过那株青柏树,道:“无事,好像只是一只小鸟儿,我?有些草木皆兵了。也不知道真正的刺客被?萧女侠和孟女侠抓到了没有?我?们去看看吧。”
他整了整衣袍,走出?房间。
危兰见他渐渐走远,终于跳下树,捡起地上?白鸟。
红血染上?了鸟儿的白羽,它已经没了呼吸,没了生命,静静地躺在危兰的掌心。危兰轻抚着它的羽毛,见状大感惊异,原来?赵文元不但?会武,且内功比自己更为深厚。
可是杨栋明明说过赵文元的履历,此人乃书香世家出?身,一路读书科考做了官,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他的同学同年?同僚士大夫,并没什么朋友在江湖上?混过。
他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一身高?深内功?
危兰将白鸟的遗体?放到了青柏树的树根边上?,捡起两片树叶盖住了它,电光石火的刹那儿,她心绪一动,意识到一件事:
——赵文元既有如此厉害的武功,他大概能够看得出?来?,适才方灵轻与杨栋的那一场战斗,方灵轻并未使出?自己的真本事。
危兰不再耽搁,转身往前院走。
尽管赵文元比她先行,然而这位赵知府在众护卫的面前不能暴露自己身怀武艺的事实,无法施展轻功,不如危兰在半空之中几个疾掠的速度。
空旷前院,月影宛若碎玉,树影随风摇动。
杨栋早已离开?。
方灵轻“追”了一会儿,没有追上?,遂返回大厅,坐在了原来?的座位上?,慢悠悠地剥橘子吃。
厅中还有几名丫鬟仆役,不知所措,犹豫半晌,上?前问道:“孟姑娘,你可知我?们家大人现在去了哪里?”
方灵轻一边吃着剥好的橘子,一边道:“既然是你们家大人,他在危险的时候习惯去哪里躲避,你们怎么能猜不出?来?,还要问我??”说完见众丫鬟仆役面面相觑,她又笑道:“罢了,我?师姐来?了,问问她知不知道吧。”
瞬间她就从椅上?跳了下来?,跑到危兰的面前,扬声叫了一句:“师姐,你回来?啦!”随而将手里最后两瓣橘子喂到了危兰的嘴里,凑到危兰耳边询问:“查出?什么来?了?”
危兰嘴里含着橘瓣,没办法立即说话,无奈笑了笑,将橘肉咀嚼咽下来?,方低声道:“轻轻,赵文元他——”
刚说出?这几个字,只听一阵呵呵的笑声骤然响起。
“本官适才一直担心着两位姑娘,终于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们的状况,如今发?现你们没有受伤,本官也就安心了。只是不知两位姑娘抓到那名刺客了吗?”
赵文元在说话间已走到了危兰和方灵轻的身边。
危兰知晓了他的内功深厚,便不方便继续在方灵轻的耳边低语——这么近的距离,他必定能听得清自己说些什么。
而方灵轻也只能在这时看向了赵文元,笑道:“惭愧惭愧,还是让他给跑了,他的轻功确实挺厉害的。不过赵大人你用不着担心,我?们一日不抓到他,就一日不会离开?徽州。”
赵文元面露忧色,道:“只是不离开?徽州吗?”
方灵轻道:“赵大人什么意思?”
赵文元道:“说实话,今天白日两位姑娘来?与我?说这名刺客之事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但?刚才……我?见他武功竟然那般可怖,我?还真的有些怕了,不知能否请两位姑娘在抓到他之前都一直留在寒舍?”
方灵轻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赵文元仿佛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也笑道:“我?今晚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待会儿要去一趟书房,两位姑娘能够陪我?去一下吗?”
方灵轻转首看了危兰一眼。
危兰没有给她回应。
此际,危兰的心底正在飞速思考,赵文元目前必已对自己与方灵轻起疑,那就绝对不会不采取行动。而此人武功高?强,赵府又是他的地盘,谁知道哪里埋伏着什么机关,就算自己和方灵轻联手,也不一定能顺利赢得过他。
她不怕危险,却一来?担心方灵轻受伤。
二来?担心那本内奸名册与那本六合真经落入敌人之手。
方灵轻见危兰半晌无语,不免感觉有些奇怪,心知事情一定起了变化。
她却无所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文元会武,更想不到赵文元的武功竟然非同一般,遂笑道:“好啊,赵大人请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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