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觉得方灵轻今日的举动很是奇怪。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想了一?想,随后道:“其实,我以为袁绝麟早就来汉中了。”
这的确不是一个询问句,却也道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倘若方灵轻不想解释,只要“嗯”一?声,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但她若是愿意解释,也?就能顺着这句话说下去。
方灵轻沉吟道:“他是早就想来,但前些日子,我们造极峰正有大会召开,他如果在那时离开哀牢山,其余人定会奇怪,一?旦他查明他的目的,全都来了汉中,于他而言,反而不妙,他便先派了手下探路。至于我嘛……我爹爹是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就让我处理此事了?。”
危兰恍然地点点头,更加确定了?留影是滕六堂的人,再问道:“你爹爹没有走,但你走了,袁绝麟当时就能放心吗?”
方灵轻道:“他当然不会放心啦,我也?知道他特地派了?人跟踪我,我就让他们一直跟到了武昌城外,再甩掉他们。袁绝麟只当我是去荆楚玩耍的,哪能想到我之后又转道去了汉中。”
危兰笑道:“原来如此,我便奇怪,你既然是为了?权九寒而来汉中,如此大事,之前怎还会有时间来荆楚找我。”
方灵轻也?笑?道:“但我想和你见?面,也?是真的。荆楚一?带,风光可真不错,我当初没有等到你,心想反正也?不急,还在附近玩了玩,但没有玩够。不如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你再带我到荆楚去玩一?趟吧!”
危兰本想立即答应,心头闪过一?念,略一犹豫,微笑了?笑?表示歉意,道:“可我已经打算,等这次的事情办完,先帮杜大哥查明那五十三名倭寇的来历。”
方灵轻无所谓地道:“那也好啊,我和你一?起帮他查,然后我们再去荆楚。我还想他去瞧瞧他说的蛇山黄牛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而说到这儿,她倏然一恍神?,不由得想起当初和杜铁镜的初见?,早知如今也?会和杜铁镜成为朋友,或许那两本册子,她已经替他送了?。
她笑了?笑?,又问:“那看来,接下来你在汉中的行动,杜铁镜也?都会帮你吧?”
危兰道:“我还未曾问过他。但明日我要离开汉中,去一趟梧安村,你要和我同去吗?”
方灵轻很干脆地道:“我不去。”却并不解释理由,旋即又笑道:“我猜杜大哥会帮你的,他最近在汉中不是无聊得很吗?”
只要杜铁镜跟危兰同行,方灵轻就放心得很。毕竟她见识过杜铁镜的武功,绝对不比袁绝麟的武功差。因?此,她接下来也就什么都不再问,不问危兰明日去梧安村干什么。
她知道原因?。
自方灵轻说出了燕玉龙有可能是两年前已被官府处以极刑的铸兵师孙长宇的猜测,今日一下午,危兰都在调查此事。
燕玉龙押至留家堡之时,已被人检查过一?遍,确定了?他并未易容,因?此倘若他果然就是孙长宇改名换姓,那么当年帮助官府擒获了孙长宇的留永年应该能认得出他来,可惜留永年如今还在外游历江湖,归家的日子未定;而当年处理此案的官吏,也?都调任了别地。如此一来,危兰只好先找了一?位留永年的好友了解情况。
对方告知她,根据两年前留永年与自己闲聊时谈起的内容,那时孙长宇铸造兵器的地方就在汉中城外一?个名为“梧安”的村子。
那地方距离汉中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太远,若是快马加鞭,大概半天路程就能够到达。
今夜已太晚,因?此危兰休息了一?夜,待到次日黎明,才借了?留家堡的好马,准备赶路。
出发的人,有她与杜铁镜、楚秀。
因?再过一?日就是留飚的寿辰,留家的大部分人自然要留在留家堡,为留飚祝寿——不管最近发生了?多少变故,这依然是留家堡必须隆重迎接对待的大喜事,是以留烟霞等人知晓了?危兰此行的目的,虽然好奇,也?无法?与她同去。
昨夜方灵轻与危兰分别之后就又不知去了?哪里,一?大早已经不见?。而楚鹏等人在今晨收到振远镖局的来信,令他们在汉中耐心等待,等侠道盟将此事的真相查清楚,他们遂决定上街买些年货,到时候干脆就在客栈里过年,但楚鹏见自家女儿明明在前些日子与危兰、云青相处时稍微活泼了一?些,没过多久却又沉闷起来,便在今日把楚秀再次交给了?危兰,请危兰带上她同行。
稀薄的日光照着地面新雪,离开了?悬灯结彩的留家堡,又走出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巷陌,上了?马,越往前行,人烟便越稀少,危兰放眼望去,只见道路两旁一?排排雪树,远处则有纯白的群山起伏。
杜铁镜道:“看风景吗?”
危兰微笑?着摇摇头道:“也?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杜铁镜感觉到她话里有话,略一思索,即问道:“你认为会有人跟踪我们?”
危兰想了会儿道:“杜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
杜铁镜道:“什么事?”
危兰道:“如果我们此行遇到了敌人,不管他的武功如何,先让我来对付。”
能让危兰这么郑重对待的敌人,肯定不会是低手。
杜铁镜奇道:“究竟是什么敌人?”
危兰道:“我昨天得到一个消息,造极峰的滕六堂主袁绝麟刚到了汉中不久。”
侠道盟成员众多,消息灵通,因?此杜铁镜也?不奇怪危兰是从怎么突然得知了此事。倒是楚秀惊讶地“啊”了?一?声,踌躇微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听说袁绝麟可是传闻中的一?流高手。
杜铁镜也?点点头道:“造极峰那几个分堂的堂主,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言下之意是,危兰目前还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危兰微微一笑?,双眉稍微扬了扬,眼神里竟露出些许期待的光芒来,道:“我知道他很强,但我还从来没有和这么厉害的高手打过。”
这些年危兰行走江湖,自然和不少高手都交过战斗。然而高手也?分等级,像袁绝麟那样水平的高手,在这世上本来就极少。
很显然,素来温雅的少女,竟然很有主动攀山越岭、去征服最顶峰的兴趣。
杜铁镜闻言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原以为危兰的性格太过稳重,成熟得过了?头,谁料遇到这种事,她还颇有少年的锐气。
杜铁镜想了一?想,旋即大笑?道:“危小友啊,那你没有想过,我也?难得遇到这样的高手,想与其一战呢?”他见?危兰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抚在风中扬起的长须,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是你先提了?此事,那么我当然得讲先来后到,由你先和他交手。”
危兰微笑?道:“多谢杜大哥。”
杜铁镜再道:“楚姑娘你也?不必忧心,如果我们真能遇到袁绝麟,我纵使暂时不出手,也?绝不可能让他伤了任何人。”
楚秀道:“我、我不是怕袁绝麟……只是,今早我们在客栈没有见?到云姑娘,我有些担心……”
危兰道:“我昨晚和轻轻见?过面,她今日可能有些事情要处理,两位放心,她不会有危险的。”
其实,正是因为方灵轻的刻意回避,让危兰完全确定,袁绝麟如今必定在关注着自己。
如此一边骑马前行,一?边在路上说话,待他们到达梧安村,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午时。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落,村中好几百口人,又因?地处交通要道,因?此村口一家卖面食茶水的小摊子生意倒挺好。危兰与杜铁镜、楚秀下了?马,遂先去了这家摊子坐下。这一?来,是打算随便买些饮食,简单吃顿午饭;二来,这种小摊的老板伙计平日里见?过的三教九流最多,或许会知道孙长宇之案的情况。
他们要了?三碗馄饨,几样点心,与老板聊了?一?会儿,危兰便将话题转移此案上。
果然,只听那老板道:“哟,这都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三位客官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件事?”
危兰道:“偶尔听人说起此事,我们颇为好奇。看来阁下的确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老板道:“怎么能不知道?当初这事在我们村子里可闹得是人心惶惶,死了好些人。”
杜铁镜道:“都是孙长宇所杀?”
那老板长叹道:“我们村子附近有条大河,河水还算清澈,所以啊这夏天的时候,天气热得恼人,就常有人到河里耍。本来敢下河的乡亲们,水性都很不错,谁知道从某天起,居然有好几个人都在那河里淹死。渐渐的,就再没人敢到那河里去了,可平时有人过路,偶尔总得路过那条河啊,即使走在河边,竟也?常有人失足掉进?河里而死。”
危兰既早知道这些人的真正死因?,听罢道:“但他们的尸体并未在河中出现吧?”
那老板道:“对,只有几具尸体打捞了?上来,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死不见?尸。所以我们好多乡亲当时悄悄说,会不会是水里的恶鬼杀了?他们。”
也?因?此,尽管梧安村距离留家堡不远,但听闻了此事的留家子弟却都无动于衷——侠道盟成员是要行侠仗义,可是也得遇到恶人才能行侠仗义,这种事,他们只会当成意外。
危兰蹙了?蹙眉,道:“这件事的奇怪之处这么多,就没有人怀疑,是有凶手蓄意谋杀了?众人吗?”
老板道:“这死的人全都是我们村子里的普通百姓,从来没跟人结过仇,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平时过日子都是吃一?顿饿一?顿的,我们当时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会有谁为了什么缘故杀了?他们啊。幸好幸好,老天保佑,黎推官是位好官,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亲自来村子里调查了许久,查出了凶手,然后请了?一?位他的朋友,听说就是侠道盟留家堡的人,将人给抓住了。”
时隔两年,他说起此事,脸上依然显露出十分愤怒和疑惑的神?色。
他疑惑的是:“我们这才终于知道,那个叫什么孙长宇的禽兽,杀了?我们这么多的乡亲,竟然就是为了?用他们来铸造刀剑。这……这……活人怎么能用来铸造刀剑呢?”
活人铸剑的故事,其实古已有之。
譬如,干将莫邪双剑。
它们的的确确是传说中举世难逢的宝剑,也?难怪某些铸剑师会为此铸剑法?心动。
然而一?把剑再宝贵,又怎可能比得上人命的千分之一?珍贵?
危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木鞘剑,沉默微时,方问:“他要铸造兵器,至少得有一?间屋子,阁下可知道他当初铸剑的地方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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