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其江一惊,迅速变了脸色,道:“烟霞妹妹,我们借一步说话。”
那“话”字刚落,他?耳边倏然再闻飒飒风声,与此同时,眼前金光一闪,竟是金鞭霍地打在了他?面前地上,再一次发出“啪”的一声,令留其江的心不由得猛然一跳。
留烟霞道:“借一步干嘛?在这儿的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你有什?么话是他们听不得的吗?”
留其江道:“自然没有。不过?你的话,我倒是听不太懂。振远镖局的那些镖师们不是早都已经离开了吗?他?们去了何处,我怎么会知道?”
留烟霞道:“你别想瞒我,你把?他?们都抓起来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犹如石子落水,让在场围观的诸人尽皆大惊。原本他们以为留烟霞与留其江或许只是因为某些琐事而起了矛盾,都准备等热闹看够了,再出言慢慢劝解不迟,谁知这其中竟还有这等事,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留其江立刻就要矢口否认,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前方忽有一人走来。众人见到那人,也即刻叫了一声:“四哥。”同时纷纷让开一条路。
那是一名神色温柔的俊朗男子,眉间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愁,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留烟霞刹地指着?留其江道:“四哥!他?和留恒、留穆冤枉振远镖局勾结魔教,把?那些镖师都抓了起来,现在不知道关在哪里了。”
留其江急急道:“四哥,你别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留鸿信听得皱起眉,分别看了他?们两眼,随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八妹,你也要说详细一些。”
留烟霞道:“刚刚不久,堡里有两位兄弟要来向我爹爹禀告,他?们在大街上遇到了杜铁镜杜大侠要跟他?们打听振远镖局的消息,偏巧我爹爹当时不在屋子里,他?们就把?这事跟我说了。我想瞧瞧这大名鼎鼎的杜大侠究竟是什么样子,却不知他现在又到了何处,心想他既然是来找振远镖局的,那我干脆就去那几个镖师住的有朋客栈找他——”
当留烟霞说到“杜铁镜”这个名字之时,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发起了一声惊讶的感叹。
纵然在场的留家子弟都出身于名门,但他?们其中大部分自己本身却并非名人。
他?们自然都对真正的名人有所好奇。
谁不想看看闻名天下的“游侠之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我到了有朋客栈,就听客栈里的伙计跟我说,那些镖师都已经被留家堡的人给抓走了。我详细询问了那伙计,带走楚鹏的留家子弟长什么模样,哼,他?说的就是你和留恒、留穆的样子。”
留其江松了一口气。
他?既知道了留烟霞也只是道听途说,而非亲眼所见,当即放下心,道:“笑话,就凭那伙计的一面之词,你就这样诬陷自家兄弟?况且,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描述的人是我?”
留烟霞道:“本来也只有你们才干得出这种事!”
留其江道:“你根本没有真凭实——”
留鸿信突然打断道:“好了,你们俩都别闹了。”
留鸿信年轻而武艺高强,且又是侠道盟鹿鸣堂的堂主,是以即使他?平时为人温文尔雅,在留家堡内仍是极有威信。留其江闻言果然登时住了口;留烟霞瘪瘪嘴,也不再说话。
却见留鸿信眉目间的忧愁在这时又加深了许多,有半晌不言。
然后,他?才走到留其江面前,低声道:“其江,你们若是真的做了这件事,那就悄悄将他?们放了——”眼看留其江又要反驳,他?一摆手,轻叹道:“你不要忙着?否认,你们究竟有没有抓走他们,你们自己心知肚明。再过?不久,可就是十三叔的大寿了,赶来为他?祝寿的江湖朋友必然众多,你难道没有想过,万一这事到时候闹到人尽皆知,留家堡的名誉怎么办?那你们可就害了留家堡!趁现在,去给楚镖头他们赔个礼,你们就还不至于铸成大错。”
留其江本打算来一个死不承认,听到留鸿信话里分析的利害,这才惧道:“我……我……四哥,我们就是把他?们请来问几个问题而已,也没对他?们怎么样。好,我这就把他?们送出去,四哥你别把这事往外说,好不好?”
留鸿信沉吟一瞬,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话之时,都将声音压得极低,旁边众人虽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却都不敢贸然上前。唯有留烟霞不管那许多,走近几?步,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里。
听到最后,她终于喜悦起来,拉着?留鸿信的袖子叫了一声:“四哥。”将他?拉到一旁,悄悄道:“你真聪明!先骗他?放人,然后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再好好罚他?们!”
留鸿信一怔,看向留烟霞满脸的笑容,不知该如何与她说,留其江三人今日之举,自然是必须要罚的,但罚,也是私下罚,他?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因他?适才第一时间考虑的,的的确确是留家堡的声誉。
留鸿信不免在心中唾弃自己,这绝非君子所为,又情不自禁忽地回忆起一位已离开人世将近两年的好友。
如果换做是他,他?定不会如此处理这件事。
留鸿信叹了口气,却知自己必须一切以留家堡为先,旋即令留其江即刻带路。
留恒与留穆已带着?危兰到了一处种满古柏的僻静院落,进得最里面一间大屋,点亮灯火,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人。留恒伸手揭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图画,不知摸了何处机括,骤然间一面白墙已变作了一扇小门,他?再将门推开,危兰于这时抬眼往前瞧去,只见门里一个巨大铁笼,由一条条极其粗重的铁条编成,灯光照耀下,笼里分分明明正坐着?楚鹏等镖师。
他?们听见动静,转过头,见留恒与留穆押着一位看似娇柔可怜的妙龄少女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奇怪,已挺听留穆对他们言道:
留穆道:“喏,我们把你的女儿也送来和你们团聚了——”
他?话还未说完,众镖师听到这儿已经面面相觑,不知他口中所说是何人的女儿,旋而便听他接着往下道:
“放心吧,等我们之后查明你们果真没有勾结魔教,过?些日子——”
“你们就要道歉吗?”
打断留穆说的话,是一个如清风明朗又柔和的声音。
留恒与留穆都愣了一愣,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危兰,只觉她的神态好像遽然变了几?分,那张温柔秀美的面庞,眉目间却隐约透露出少许恍若剑锋的锋芒。
且绝对是宝剑。
令她整个人也在刹那间有了无双的风华。
留恒心底顿时生出不安,当即冷笑道:“道什?么歉?我们根本就不曾把你们怎么样。你先进去吧!”说着就要按住危兰肩膀,也将她关入铁笼之中,才伸出手去,只见眼前光影一闪。
他?按了个空,危兰已于瞬息间掠到三尺之外。
“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便是人知礼义?廉耻与善恶对错。”危兰此时的语音虽仿佛平和得与平日相同,但那种平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了些许冰凉,“你们既知晓自己可能误会了对方,却毫无愧疚之心,又与禽兽何异?”
——好俊的轻功!
留恒与留穆两人对视一眼,根本没将危兰的话听进去,倒是均在寻思:既然此女的轻功如此不俗,之前怎可能那么轻易就被自己擒住?
留恒的视线盯向了危兰双手上拷着的那副手铐,在刚刚突然紧张的心情这会儿又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你是故意让我们带你来这儿的吧?可惜,你武功不错,人却不怎么聪明,难道不知再厉害的功夫,无法出招,也是无用吗?”
话落他已双臂一振,猛然出手,一抓一擒,如鹰隼一般向着?危兰袭去。同时之间,留穆则运起轻功,以最快速度掠到危兰身旁另一侧,双拳如雷也向着?危兰打去。
两人将危兰包围,这一次令她避无可避。
她本也未曾打算闪避。
静静伫立原地。
铁笼里众镖师见状不禁万分担忧,却苦于不能援手,叫了一声:“姑娘小心!”
一个“心”字尚未完全落下,他?们只见那微弱晦暗的红烛光中,少女终于蓦地一跃,跃至半空,那纤细的身形宛如一把?利剑,婀娜的身姿仿佛灵动的剑招,在令人看不清的幻影中,留恒与留穆忽觉有锐利剑锋似要刺向自己双手,均下意识一避。
退了两步,这才发现:
——对面的少女竟是以腿为剑,出了这一招。
“我若没有必胜把?握,又怎会贸然来此,岂不是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危兰神色淡然自若,说完便再度踢出双腿,乃是荆楚剑法中的一记上乘剑招“浮云来又去”,一招可在瞬息之间攻向两人,但战斗中,她心中颇有疑惑。
这两人的功夫实在太差,不但比自己差得太远,恐怕也胜不过?楚鹏,他?们如何能将楚鹏等人全部抓来此地?
这问题,也只能等将楚鹏他们救出来之后再询问了。
思考至此,危兰出招更加迅如闪电。她身材极高,一双腿也甚为修长,一腿比一腿凌厉,竟真与长剑毫无分别,数招过?后,留穆惨叫一声,已摔倒在地,与此同时危兰手肘倏地一弯,正击在留恒腰间。
“砰”的一声!
留恒同时摔在了地面。
他?腰间的一串钥匙却飞了出来。
飞得极高,转眼后,又在空中迅速落下,落到危兰眼前之际,她最后踢出一脚!
钥匙被她踢进了一旁的铁笼里。
她不再理会躺在地上的留恒与留穆两人,缓步走向铁笼前,双手放在铁笼的空隙之处,面向笼中众镖师,微微一笑,道:“请帮我解一下手铐。”
众镖师都怔了一怔,过?得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当即道了声好,捡起那串钥匙,然后问:“是……是哪一把??”
危兰摇首道:“我也不知,请你都试一试吧。”
那人点点头,遂先试了一把?,解不开,又换了第二把?。
留恒这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与留穆互相瞧了瞧,不敢再打再攻,却心知那女子一旦解开手铐,再将铁笼里的人都放了出来,自己今日所作之事必定暴露,他?干脆直接跑出这间密室,跑出屋子,来到空旷院落,大喊一声:
“来人啊!有魔教徒闯入!快来人!”
也只能这样办了。留恒心想,凭着自己身上这两处伤,他?说那女子是不怀好意的魔教徒,而振远镖局与她有勾结,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他?喊得很大声,声音里还夹杂些许内力——尽管他?的内力并不算好。
总归是能让他?的呼喊稍微传得远一些。
危兰手上的手铐还未解开。
楚鹏在铁笼里听到他那声大喊,面色一变,道:“姑娘,这可怎么办?我们连累你了。”
危兰微笑道:“无妨,待会儿留家其他人来了,我会和他?们解释。”
她这时已不再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楚鹏忽觉得她语音如此熟悉,又是一呆。
那名青年镖师终于试出一把?钥匙,将危兰手上那副手铐解开,随而危兰接过?那串钥匙,则也同样一把?把?试着?来开铁笼的锁,好半晌,铁门铁锁总算一松,屋外脚步声竟也在此刻纷纷响起,由远及近传来,显是来了不少留家护卫。
危兰有条不紊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转身出门。
夜色那么浓,明月与刀光那么亮。
危兰双足才走出屋子,踏上院里土地,还没来得及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解释自己的身份,已见数把长刀霍地向她攻来!
危兰身形一转,避开刀光,扬声道了一声:“诸位且请先听我一言!在下——”
她欲报出自己的名字。
留恒刹时在旁喊道:“魔教妖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留家护卫自然对自家人的话深信不疑,闻言挥扬手中武器,丝毫未停下攻击。
危兰见状蹙了蹙秀眉。
每一把?刀剑,都是要命的刀剑。
毫不留情。
若是武功不济之人,怕是真要冤死在这数把刀剑之下。危兰思绪转动,有心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长臂倏然伸出,一招极为干脆利落的空手夺白刃功夫,已将对面一人手中所持长剑给夺了过?来!
一旦危兰有剑在手,瞬间如虎添翼,所施展剑招更加精妙。
也更加狠辣。
锋芒毕露。
且她身法竟似比电光还快,那最初赶来的十来名留家护卫不但无一人能伤到她一片衣角,她已将数人逼得手足无措。
——果然是魔教妖女不假!
众人心中均想,剑本为兵器中的君子,剑法讲究的应该也是中正平和,以柔克刚之道,若非魔教妖女,如何会使出凌厉狠毒的剑法?
他?们在这锋锐剑光的攻击之下节节后退,只盼堡中高手赶紧前来救援,突听夜空中响起一声称赞:
“这位姑娘好功夫!”
危兰乍闻此声,当下扬眸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青年,相貌堂堂,腰间别一支玉笛,从半空中飘然而来,落到了危兰的面前,一挥手,便让在场所有留家护卫后退,他?笑了一笑道:
“我来和这位姑娘比一比,可好?”
——是他。
危兰眸光微动,记起她今天白日在留家堡大厅看到过的这张面孔,此时再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淡淡笑道:“阁下轻功也甚佳,想来武功也定然不俗。”
确实不愧是留家堡近年来声名赫赫的青年高手。
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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