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熟

“吁~”

拐进一条巷子时响起几声轻佻的口哨声,几个混混模样的少年依靠在巷口,孟湘握紧书包肩带加快了脚步,无视他们从头到脚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

“我还说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初中部的部花吗,原来你住这边啊?”

孟湘装作听不见,目不斜视往前走。

最前面挑染着黄毛的高个子见她不理,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别走啊。”

孟湘被猛地一拽,手中的购物袋被甩到地上,开口处露出内衣的衣角。

她立刻蹲下身去捡,却被眼尖手快的男生抢先捡起。

男生勾起内衣肩带从袋子里扯出来,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怪笑:“哟,穿这种款式?挺纯啊。”

轻浮的目光滑到她胸前,“穿得了这么大么,要不我亲手摸摸帮你测测罩杯?”

轻佻张狂的荤话引得其他几个男生一阵大笑。

孟湘手指紧攥青白着一张脸,“还给我。”

“生气了?”

黄毛青年凑近孟湘,少女几乎看不见任何瑕疵毛孔,白瓷温润,连痘痘都鲜少长一颗,天生红润的樱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倔犟不好惹。

“你亲我一口,叫一声好哥哥我就还你,怎么样?”

其他两个男生抱着看戏的心情凑了过来,孟湘被围在中间,连跑都没有地方。

她咬了下嘴唇,似是犹豫挣扎。

见她真的凑近了,黄毛少年心中一喜,赶紧将脸贴过去。

“呸!”

预想当中的柔软没有落下,猝不及防被呸了一口。黄毛少年摸着脸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孟湘趁着他呆愣的时机猛地推开黄毛往巷口跑。

“我操,真TM不识好歹!”

黄毛恼羞成怒,大步追上去,揪着孟湘的马尾一把往后拽。

少女再怎么反抗力气也敌不过人高马大的男生,冷不防被黄毛狠拽在地。

膝盖和手掌心都火辣辣地疼,孟湘看见新买的内衣被丢在地上,灰尘扑扑地踩在污黄的板鞋之下。

“给脸不要脸是吧?”

黄毛上手揪紧她的长发,孟湘吃痛,细眉颦起,头皮撕扯的疼痛让她不得不仰起脖子,黄毛骂道:“一副欠上的样子,装什么清高?”

本来也就只是刚好碰见漂亮女生想戏弄一下,黄毛像是要动真格,身后的同伴怕事态变严重,在身后提醒道:

“悠着点儿,要是她告诉学校咱们要挨处分的。”

“本来也不打算读了,管他什么处分,老子现在就想收拾她!”

“可是咱们今天来这儿......”

黄毛冷笑着扬起手臂朝孟湘挥过去,孟湘知道自己躲不掉,咬紧牙关僵着脖子紧紧闭上眼。

另外两个正犹豫不决,其中一个眼尖的瞥见眼熟的机车脱口而出:

“三哥!”

机车轰鸣声充斥整个巷弄,犹如猎鹰从他们身边飞快掠过,黄毛的手松开,抬起头只瞥见一阵风卷过。

“人呢?”

其他两人面面相觑,黄毛怒气冲冲地各踹了他们一脚,“不是让你们叫住的吗?”

两人委屈不已,他们叫了啊,但是骑的那么快,他们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妈的,还得我自己去找。”

要不是不知道人具体住哪儿,他还需要在这里蹲?

黄毛啐了一口,抬脚正要去追,转角拐过来的机车直直冲过来,吓得黄毛呆站在原地,两条腿胶在地上挪动不了半分。

“黄毛!”

轮胎紧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将将在几公分的距离停下。黄毛眼前一阵眩晕,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差点以为冲他撞过来的!

秦治去而复返,长腿抵着地面,单手摘下头盔,压到的黑发凌乱张扬。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伶仃瘦削的身影,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怎么回事?”

一个少年去扶黄毛,见他还没缓过神来,也不敢怠慢,立刻自报家门:“三哥,我们是正源中学的,上次打架的事情对不住,我们几个是来道歉的!”

血气方刚的男性都慕强,他们几个惹事被打服了,表示想辍学之后跟着秦治。遇上秦治,三人顿时没了刚才那个嚣张气焰,连声音都比刚才小了许多。

秦治眉头一皱,“听不懂人话?我问现在怎么回事?”

见识过他刚刚差点撞人的狠劲儿,被这么冷声一问,没有人敢再说话。

“滚蛋。”

见三人半天屁都不放一个,秦治不耐烦地甩下两个字,三人虽然心有不甘心,但也不敢再惹他,旁边稍微有眼力见的男生把刚才抢来戏耍孟湘的购物袋丢在她身边,扶着黄毛飞快地离开巷子。

随着仓皇凌乱的脚步声远去,窄巷重新归于寂静。

秦治不瞎,不可能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惹上了这群人。

但刚才听着人怎么好像还是他招来的。

秦治将头盔挂在车头,下车朝她走过去,“能站起来?”

孟湘眼尾涨红,没有说话。

因为刚才那几个人的示好孟湘连带着眼前这个人一块恨上了。

他们是一伙的。

躲开秦治伸出的手,她闷不吭声地站起来,双腿因为膝盖处牵扯伤口尖锐的疼而有些略微打颤。

孟湘咬紧牙关,拍了拍裤子上沾的泥土,无视秦治错开身朝家走去。

秦治浓眉皱起,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袋子递过去:

“东西没拿。”

“不要了。”

孟湘头也不回,固执地往巷弄深处走去,灰尘扑扑的校服底下少女身形单薄瘦削,走路的姿势还隐约有点一瘸一拐。

秦治望着孟湘离开的背影,垂眼瞥向手里的袋子。

购物袋里脏兮兮的东西,秦治看清楚是一件女性内衣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为了不让爷爷担心,孟湘进门之前将弄脏的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正好盖住校裤膝盖处渗出的血迹。

进屋时看到爷爷正在窗边伏在椅子上打瞌睡,孟湘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将门关上。

爷爷鼾声中断,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嘴里喃喃说着半梦半醒的梦话:“湘湘回来了?”

孟湘一整天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头一次,心中憋着的委屈释放出来,像是开了闸一般关也关不住。

不只是因为受了欺负,更是因为好不容易买到的东西付之一炬。

属于青春期敏感脆弱的自尊被人践踏在脚底,少女连带着自己也讨厌上了。

恨自己被欺负了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恨自己满腹的委屈找不到人倾诉。

哭完了,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一样上学。

只是这次她将胸口束上,厚重的外套掩盖住身躯,脊背弓得更深,一整天坐在座位上,嬉笑打闹的女同学从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面面相觑地赶紧互相推搡走开。

回来的时候孟湘看见桌上放着一个袋子,印着花纹的袋子,和昨天那个如出一辙,孟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走过去,桌上还有爷爷出门前给她留的字条和几张钞票。

【袋子落在门口,爷爷给你收进来了,桌上是给你的零花钱,拿去多买两件合适的衣服穿,爷爷留。】

孟湘捏住字条眼眶温热,打开袋子,里面是用一个盒子装着的,和那件一样的纯白色,只是款式更加精致,是孟湘在内衣店看到的新款。

......

巷弄里,□□哀嚎声断断续续,秦治蹲下,伸出一只手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摸索。

“哥......咳咳,我知道错了,您找什么,我给还不行吗?”黄毛少年快要哭了。

“钱。”

“钱……什么钱?”

“弄坏了东西,不要赔钱?”

十分钟后,几个脸上不同程度挂彩的不良少年扭扭捏捏站在内衣店门口,小心翼翼回头看向不远处负手站在一旁的秦治。

“去。”

秦治削薄的嘴唇蠕动,黄毛只好硬着头皮打头往里面走去。

几分钟之后三个人被赶出来,烫着卷发的女人站在店门口骂道:“小小年纪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人家买女人内衣,出去出去,不卖给你们!”

黄毛欲哭无泪,“三,三哥,我们尽力了。”

秦治冷脸。

半个小时后,内衣店来了新顾客。

十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酷酷的,走进来时俊帅的脸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老板娘笑着招呼:

“帅哥,给女朋友买内衣?”

“想买什么样式的?”老板娘挑起纹着的眉毛,不待秦治开口一口气给他挑了好几个款式,豹纹的,蕾丝的,甚至是镂空的......情趣内衣。

十八九岁的年纪谈恋爱不少见,老板娘知道这个年纪的都放得开,特地给他挑几件性感的。

秦治神色更加难看,语气僵硬:“.......都不要。”

他错开老板娘手上那几件,目光飞快地掠过一眼,指向挂在新品区的一件和昨天那件相似的:“就那件。”

老板娘包装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一眼眼前的酷帅少年,想不到他看起来野,口味还挺纯。

秦治将购物袋放在对面门口,没有敲门。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替她出气,总不是出于热心,这个词好像天生跟他沾不上边,不过一报还一报他还是懂,就当还上次她给自己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