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秦治确实不怕人笑话,也没人敢笑话。
所以这种话苟乐也只敢藏在肚子里想一想。
苟乐自己店里每天敷衍一个下午就早早关门,反倒是往这里倒是钻得勤快。
“话说三哥,昨晚上曼姐连群都退了,你到底怎么惹着她了?”
苟乐说的是他们哥儿几个平时吃喝玩乐建的小群,何曼平时跟他们玩得好,也在群里。
昨晚上一声不响就把群退了,一看就不对劲。
“退了就退了。”秦治收着长腿踩在高脚椅上,没什么心思回应,光低头摆弄手机。
“也是,女人咱就不能惯着,否则以后就蹬鼻子上脸了。”
“谁蹬鼻子上脸了?”
何曼语气不满,苟乐暗道不妙,果然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
他转过来立刻腆着一张笑脸:“呵呵,曼姐,我说的是我女朋友,这两天不是非让我给买大钻戒吗,正跟三哥吐槽呢。”
“行啊,既然是这事儿,我回头就跟琪琪说说。”
苟乐的女朋友琪琪都是一个圈子的人,甚至跟何曼关系还不错,姐妹被拿出来挡枪她肯定不高兴,苟乐赶紧认错:
“别呀,曼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何曼不吃他那套,画着眼线的眼尾扬起横他一眼,苟乐识趣地挪开一个位置出来。
何曼坐到秦治面前兴师问罪:“还不知道错哪儿了是吧。”
秦治眼皮耷垂,压根没有搭理她,见他不理,何曼伸手夺过他的手机,瞥见屏幕时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她说呢,什么东西这么上心。
孟湘就发这么一条朋友圈都快被他盘包浆了吧?
“发什么神经?”
秦治眉间闪过一丝不悦,从她手里夺回手机揣进兜里,抽身站起跟小军说先走了。
自己刚来他就要走,何曼的脾气也上来了,本来那天晚上被他丢下就窝火得很,气得她一连几天都没找他,昨晚上还直接把群退了,再看到他对那个孟湘这样更加火大。
“秦治你他妈就那么缺爱是不是?”人家秀恩爱有他什么事?
何曼本来就是吃不了一点亏受不了委屈的,骂起人来最会捡着尖酸刺人的说,秦治脚步微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见秦治黑脸苟乐赶紧扯她的衣服让她少说两句。
显然何曼也意识到这话放在一个爹死娘出走的的人身上不合适,说错了话,刚才的气势也弱了一大截,软下语气跟他服软。
“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治没有反应,大步走出门。
秦治一走何曼更加被气得不轻,甩手将吧台上的东西砸得一干二净,本来歌舞摇曳的氛围被打破,有人转过头来看,被何曼骂回去:“看什么看!”
天色乌蒙阴沉,绵远不绝的云层像是快要压近人的头顶,秦治驱车离开酒吧,倒不是因为何曼而生气,不过是答应了人还有事。
来电显示“福婶”的电话,秦治按了车载屏幕的接听键,妇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阿治,旺崽就麻烦你接一下,到时候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没事,不用。”
秦治挂了电话,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在越野车隐散在车流的同时乌云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噼里啪啦地落起了大雨。
暴雨来得突然,炮仗似的轰得人作鸟兽散,路上行人手举过头顶跑向附近躲雨的地方。
“下雨了。”
孟湘关闭电脑整理好办公桌,抬头望向窗外,恰巧有没带伞的一头扎进雨幕,路边早已有人举着伞等人下班。
自从那顿饭之后孟湘再也没找过秦治,上下班不是搭的公交就是打的的士。
接到福婶的电话是在快下班的时候,她原本想着下班之后顺便去集市上买点菜再过去。
听说孟湘要去集市,杨志航主动提道:“要不我送你一程?”
最近杨志航家里给提了新车,正是显摆的时候,顺路的不顺路的都愿意载一程,有免费的顺风车孟湘也没有拒绝:“谢了。”
以前也许是因为滤镜加持,再加上秦治的“威胁”,杨志航总觉得孟湘离他们这些凡人很远,但是这段时间相处却发现孟湘没有什么架子,反而跟单位的人相处得挺好,他瞄了一眼孟湘的手机说道:“你不用跟你家那位汇报一声?免得他知道你坐我的车吃醋。”
孟湘起初没有转过来,反应过来时笑笑:“不用。”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还真是信任对方啊,他跟女上级出差你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放心他?”
傅云峥刚来就安排出去学习几天,上午通知下午就收拾行李走了。
听说今天还是傅云峥生日,按理说情侣俩总要庆祝一下,这事要换做谈哥他老婆说不定早就揪着耳朵让人跟领导申请换人了。
孟湘轻轻勾了勾唇,没有解释。
没让杨志航多麻烦,孟湘让他把自己送到集市就先走,自己再打车也不远了。
孟湘进市场挑了荤素几样食材,她拎着袋子打了个出租车。
开门的是个身形瘦小的中年妇女,认出孟湘脸上露出喜色,见她手里还拎了菜,外面下着雨,便赶紧说让她进来。
“来就来,怎么还买菜做什么?家里这些都够吃了。”
孟湘跟着进屋,以前她不爱来这里倒不是因为福婶不好,而是不喜欢她好吃懒做的刻薄丈夫。
后来听说男人得病治死了,死了丈夫的福婶看起来比以前过得好不少,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没了聒噪挑刺的声音,耳根子也清静。
“你爷爷走了那会儿托我照顾你,说起来也对不住你,答应的事情的没能做到。”
福婶系上围裙,念叨起以前的事情话里还带着亏欠,孟湘没有接话。
谈不上亏欠。
爷爷走的时候连她爸都只匆匆回来看了一眼就走,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带在身边,福婶作为不沾亲带故的乡邻,受人所托照顾一个半大的女孩,哪里担得起这么沉重的一句话。
后来福婶因为女儿生小孩被接去了外地带孙子也就一直没有回来。
所以得知孟湘这次回来,福婶仿佛是觉得这些年过意不去极尽想要弥补似的,早早替她收拾好了旧屋,专门叫她来家里吃饭。
对于孟湘来说,这些好意也不是理所应当的。
“我来吧。”
见福婶忙忙碌碌孟湘上前替她打下手,福婶见她娴熟地弄着食材,诧异道:“你会做菜?”
福婶印象当中的女孩连厨房都没进过,更想象不到她拿刀切菜的样子。
“嗯,学会了。”孟湘忽略中间如何学会的过程,将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洁净透白的藕臂,低头时耳边的碎发掉落下来,她抬起胳膊重新蹭回耳后。
福婶眼神当中浮起更深的惆怅叹惋,正想着什么,屋外汽车压过路面的积水,紧接着熄火的声响。
还有客人到来。
门被敲响,福婶解下围裙过去开门,男孩从叔叔强健有力的胳膊上跳下来:
“婆婆!”
孟湘从厨房走出来,抬眸望向门外,只一眼便霎时定在原地。
一大一小共一把儿童伞显然不够,男人淋了些雨,身上穿的黑色衬衣洇开深色的雨渍,淋湿处紧贴着精瘦结实的身体,骨骼和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脚下的皮鞋被雨洗得锃亮,他站在门口,脚尖掸去湿漉漉的水渍才走进来。
在这里见到孟湘,秦治显然也没有料到。
“哎呦,这两步路的距离怎么都淋湿了。”
福婶正想跟表侄道谢,见状赶紧让旺崽去拿毛巾。
两人对视时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孟湘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厨房。
屋子不大,近来倒春寒忽然降温,几个人的温度加上饭菜氤氲着的热气,足以让窗户里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孟湘站在厨房,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福婶浑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别扭的气氛,只以为他们太久没见,彼此陌生没什么话说。
毕竟以前就是这样——福婶回来时孟湘已经去上大学,完全不知情他们已经熟到什么地步。
发现家里的醋不够了,福婶说上隔壁先借一点来,顺便送点菜过去,便换了鞋子打着伞出门。
门一关上,屋子里就更安静了。
窗外雨滴阵脚密密麻麻,秦治的到来让孟湘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走神之际燃气灶上煮的汤咕噜咕噜溢出锅边,混着油脂的汤水滴落让火势明显变大,燎着锅边升腾,孟湘回过神去揭锅盖,却被扑腾而来的蒸汽烫到了手。
“嘶——”
她蜷起手指下意识地抽了口气。
“怎么?”秦治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没事。”
孟湘迅速将手背过身后,秦治走过去将她的手从身后拽出来,瞥见被烫红的地方深俊的眉目收紧,当即拽着她的手拧开水龙头冲洗。
好在没有起泡,只是烫伤的红印依旧没有消下去,他转头问道:“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旺崽听到动静早就跟着跑过来,扒着厨房门探进来脑袋张望,听到叔叔问话,无辜摇头道:“没有。”
一般人家很少准备烫伤膏,大多数只要不是太严重就只拿牙膏敷一下了事。
秦治欲出门去买,却被孟湘制止:“我说了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冲完凉水痛感已经消减许多。
秦治依旧冷脸耷眉,“算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