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西窗扶着阑珊,咳嗽了声道:“小舒子,昨天晚上……”
阑珊不等他问完便忙道:“没做什么。”对上他瞪大的双眼,又讪讪地分辩:“真的没做什么。”
西窗歪头看了她半晌,慢慢地睁大双眼:“你在说什么?昨晚上外头伺候的宫女说好像听到主子身子不适,只是没有传唤所以不敢打扰。故而我想问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阑珊红了脸,没想到自己差点不打自招了:“是、是吗?啊,王爷没事儿的很不用担心。”
西窗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可你刚才说什么没做?没做什么?”
他的目光里隐隐约约有些许警惕流露出来,可又觉着不太可能。
阑珊忙连咳了几声,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目前来说,这一招对于西窗还是百试百灵的,毕竟西窗最关心的就是阑珊的饮食,他生怕肚子里的小世子吃不饱。
当下忙先撇开之前的疑点,笑眯眯地说道:“早就备好了,我先前叫人打听着,又寻出一个补养的方子来,你不是嫌总喝燕窝腻烦么?这次用牛乳炖的花胶,你尝尝这个口味怎么样。”
阑珊因为想引开他的注意力,便忙道:“听起来就挺好喝的,快让我试试。”
西窗喜滋滋地陪着她去桌边坐了,阑珊又问:“王爷呢?”
“早上镇抚司来了两个人,像是有事。”
阑珊又问:“他可吃了早饭了?”
西窗道:“没顾得上。”
阑珊看着满桌子的菜饭,道:“待会儿你叫鸣瑟,把这个云腿,这个鱼圆,笋丝……还有这两个酥油团子送去镇抚司给王爷吃吧。”
西窗一愣,却又笑道:“虽然镇抚司那边不缺吃的,但是娘娘的心意自然不同,奴才知道了!”
阑珊知道他故意打趣,却窃喜他没有再追问昨晚的事情,只忙低头吃饭。
又过了两日,王府门上突然来报,说是尚书府派了人来。
阑珊本以为是李尚书或者晏成书有什么消息,忙叫传了。
片刻才见是阿纯扶着陆婆婆,阑珊这才回过神来,忙也扶着西窗的手亲自迎了出来。
“婆婆如何就到了。”阑珊忙欠身致歉,道:“我先前还只当时义父叫了人来,竟没亲自出迎,您别见谅。”
陆婆婆笑道:“我便是怕你多心,所以故意叫他们只报尚书府名号的。”
说着上前一步,边握着阑珊的手腕便往内而行,到了里头落座的时候,已经仔细把阑珊的脉听了一遍。
“还算平和稳健,”陆婆婆松手,颇为欣慰,“可见这些日子并无什么不好的事情。”
阑珊问道:“婆婆从哪里来,先前听鸣瑟说是有要紧事情?可都妥当了?”
陆婆婆点头道:“虽称不上妥当,但到底不至于太坏,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好的了。”
阑珊又想起当日在东宫陆婆婆说过的那句话,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我一直不敢随便向婆婆打听,先前在东宫初次蒙婆婆援手的时候,您曾说过什么……谁人造孽之类的话,不知是不是跟先前婆婆忙的事情有关呢?”
西窗机灵,此刻便引着阿纯道:“你跟哥哥来,我给你好吃的。”
室内只剩两人,陆婆婆想了想,说道:“的确是为了这个。那个人,是我的一名故人,我之所以也跟荣王认识,正是因为他。”
阑珊的心突突跳快了两下,只听陆婆婆叹息说道:“我其实早就猜到他不会善终,之所以追随着来到京城附近,也是为了随时得知他的消息,与其说消息,不如说是等待结束的那一刻罢了……免得无人给他收尸。那天,果然得到了消息。”
阑珊听到“无人收尸”,心怦怦跳,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个人,却竟不太敢问陆婆婆那人到底是谁。
陆婆婆的脸上却是似悲似喜的表情,又看向阑珊道:“我今日来,一则是为给你看身子,另外,便是想跟你告别的。”
阑珊很意外:“婆婆要走吗?”
陆婆婆道:“是该走了,该还的都已经还了,该等的也等到了,不走还要到何时呢。”
阑珊终于鼓足勇气道:“可您说的那个要等的人,到底是……”
陆婆婆看向她,眼神却很柔和的:“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只不过,他是我从年轻时候就喜欢的人。”
阑珊又是震惊,又是哑然。
陆婆婆又微笑道:“幸而你的身体转好,只要不再经受劳顿或者大悲大喜等,自然是母子无碍,只有一点,怕你分娩的时候会有些困难,我有两个法子,今日也要教给你。”
阑珊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感激,又有些不舍。陆婆婆又叫她附耳,低低地跟她说了法子,阑珊听的脸上飞红:“这、这也可以?”
陆婆婆笑道:“确是有利。但你若觉着难办就不必,只用第一个就行了。”
阑珊红着脸点点头。
“你可有别的话要问我吗?”陆婆婆突然问。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阑珊,她忙抬头:“是。我正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阑珊知道陆婆婆的医术至为高明,且心里又有一种猜测,觉着这老婆婆只怕跟富贵也有交情。
比如方才她欲言又止所谓“无人收尸”的那个人,以及先前所说“作孽之人”,恐怕都是富贵。
若真的如此,那会不会对于赵世禛的病症会有针对之法?
当下阑珊就把赵世禛给催眠的事情告诉了老人家,她才说了一半就给陆婆婆制止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阑珊忙问:“您老人家可有治疗的法子吗?”
陆婆婆道:“其实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她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情的详细我也听说了,遗憾的是,我所擅长的是治疗人身上的病,但是这种摄魂术是偏于巫惑控心之类,不是我所能接手的范围。”
阑珊的心一凉,陆婆婆这般厉害,居然说无能为力,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
陆婆婆道:“但据我所知,起初动用这种术法,只能对意志薄弱的,或者体弱无力反抗的人有用,对于王爷而言,最棘手的在于他是个极为果决坚毅的人,本来是最难中招的那种人。但是也正因为这样,这种本来很难中招的人一旦堕入其中,要想他醒来,也是至为艰难甚至极为危险的,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本来就异乎常人的坚决,一旦反噬,也自然比常人所经受的更加猛烈,稍有不慎,就可能……”
阑珊想起容妃的话,心越发往下沉去:“我、我不信!不信没有法子。”
陆婆婆道:“当然,事在人为。我虽没有最佳的解决法子,但有的人未必不能。”
“是谁?”阑珊忙问。
陆婆婆望着她,含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爷的不幸,是没有真心关怀他的亲人,但他的幸运,却是有比亲人更视他如命的人。”
阑珊虽不知如何,只听了这句,眼中顿时涌出泪光:“我、我该怎么做呢?”
陆婆婆沉声道:“你且记得,不要去强求,不要强逼他醒来,他本就个极为好强极为好胜的人,你不去逼他,他潜意识中也会有对抗之意,他自己也正在挣扎着想要醒来,若还加上外力催逼,更容易节外生枝。在他自身那股力量觉醒之前,你所做的就是尽量安抚他,别让他觉着不安,别让他无所适从,更加偏执。”
阑珊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陆婆婆看着她专注认真的神色,微笑道:“我知道你先前在外头所做的事情,你在工部任职,什么房屋,堤坝,都曾经手过,如果把王爷的意识跟心力比作激流的话,现在那催眠之术就如同一堵本不应该出现在合适地方的堤坝,生生地将那激流切断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安全地撤去那阻挡的高堤,将所有重新导入正源,这个比方,你明白吗?”
阑珊当然不可能不明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贸然撤堤,自然会导致激流狂涌泛滥,这就是陆婆婆跟容妃曾提过的危险,所以她该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帮助赵世禛,把那本不该阻拦他心河的堤坝消除,安然稳妥的消除。
此时此刻,阑珊看着陆婆婆,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她一直醉心于工造,也因为不能继续在工部任职而觉着遗憾。
没想到如今,要面对一条比她之前所面对过长河大湖更澎湃的意识的心河,还有一堵凶险百倍的亟待移除的堤坝。
但是她向来擅长工造,这移除“堤坝”……却还是第一次。
陆婆婆看着阑珊的反应,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便微笑道:“工部决异司舒司正的大名,远播于滇,我当然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她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阑珊起身,犹豫了会儿问道:“婆婆要离京的话,是去哪里?”
“我是从南边而来,家乡是滇黔一带。”
阑珊看着她虽苍老却和蔼亲切的脸:“婆婆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我大概也能猜得到。对、对不起……”
若真的是富贵,富贵却是赵世禛一手杀死的,所以阑珊才觉着对不住陆婆婆。
陆婆婆略微诧异,继而笑了笑:“你不必道歉,自从他选择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最终的结局,毕竟一切都有因果。我只在平静的等候那一刻到来罢了,但是,如今到底没有我所料的那么坏,这已经是上天格外的眷顾了。”
阑珊不是很明白这话,难道自己猜错了?陆婆婆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富贵?还是说……
像是要回答阑珊的疑惑,陆婆婆道:“这声对不起,你很不必跟我说,因为若要说的话,也是他对你说。只是事到如今且一笔勾销吧,我会带他回滇,他也答应了跟我走……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什么也做不成了。”
阑珊双眸睁大!意识到自己猜的没有错,那个人的确是富贵啊!
也许赵世禛还是留了一点怜悯,并没有真的下狠手杀死他,毕竟以赵世禛的厉害,若想取人的性命,是绝不会留一点隐患的。
只是听婆婆的意思,富贵只怕再也不能用那什么催眠术,甚至连武功都不保。
阑珊忙收敛心神,低头欠身道:“以后不知还能不能相见,婆婆一路保重。”
陆婆婆含笑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这日的午后,宫内来人,竟是送了六皇子赵元斐来王府。
此刻赵世禛还未回府,赵元斐入内,跪在地上给阑珊行了礼。
阑珊忙叫西窗扶他起来:“殿下,这可使不得。”
赵元斐眨巴着眼睛认真道:“我给五嫂行礼,自然是使得的。”
阑珊笑道:“殿下怎么突然出宫了?”
赵元斐说道:“我想念五哥……那天你们进宫我本是要见的,偏耽搁了,是太子哥哥跟太子妃提醒,我可以跟父皇请旨出来住,今日父皇问我的书,我答的还不错,父皇一高兴,果然就许了我。”
阑珊见他比先前所见又出落了很多,已经是个英挺俊秀的小小少年了,忍不住就想起了言哥儿,这段日子里,言哥儿应该也长了不少吧。
一念至此,看赵元斐的眼神也格外的温柔些,便夸道:“殿下真是出息,怪不得皇上喜欢。”
赵元斐瞅着她道:“五嫂,我在王府住上几天,你不会嫌我烦吧?”
阑珊笑道:“殿下说哪里话?你纵然一直住在这里,我也是高兴的。哪里有什么嫌烦的道理。”
赵元斐便也笑了:“既然这样,那五嫂也别叫我殿下了,你就跟五哥一样叫我元斐,或者小六都行。”
阑珊道:“那我就大胆,唤殿下元斐吧。”
入夜,赵世禛依旧未回,阑珊同赵元斐吃了晚饭,小家伙还想等赵世禛回来,一直不肯去睡。
阑珊陪他说了会儿话,自己却困了,正西窗催着她去补眠,元斐也很贴心的道:“五嫂快睡去吧,我再等一会儿就也睡了,若耽误了你休息,回头五哥知道了怕要骂我呢。”
阑珊这才去歇下了。
将到子时,赵世禛才终于回来了,那时候赵元斐也撑不住早去睡了。
西窗正在里头打盹,听见动静才爬起来,忙出来伺候。
赵世禛草草地洗漱过,只喝了一碗人参虫草鸭子粥就罢了。
到里头掀起帘子,却见阑珊依旧睡得无知无觉,淡淡的灯影下,娟秀的眉眼如同睡莲般静美安宁。
赵世禛侧身轻轻地躺倒,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睡颜,心中竟生出一种无法按捺的情愫,
他倾身过去,在阑珊的唇上轻轻地亲了口。
唇上的滋味,在他想象之外,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便又靠近过去,想要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什么,突然听到一声低低咳嗽。
赵世禛回头,却见西窗正瞥着他。
“怎么?”
西窗揣着手,瞥了赵世禛一眼:“主子,小舒子有身孕的人,您可不能……胡、胡……啊。”他到底知道此刻的赵世禛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那放肆的话也不敢说的格外明目张胆。
赵世禛道:“本王做什么了?”
西窗哼了声,昨儿晚的事情他先前没反应过来,只是阑珊过于慌张才露出了马脚,事后他越想越不对,方才见赵世禛这般,越发确凿了。
“总之现在,是小世子最要紧了。”西窗决然的说道,说完后又看着赵世禛,陪笑道:“主子,反正小舒子都已经堂堂正正的过了门,她又不在工部任职了,很不用跟从前那样仓仓促促,偷偷摸摸,夜半而来天明还得费心安排着才能走的……就不用急在这一时,等顺顺利利地把小世子生下来,保养好了身子,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赵世禛没想到西窗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愣愣地听西窗说完,听到“一辈子那么长”,不由微笑,可又想到“仓仓促促偷偷摸摸夜半来天明去”,便思忖着问:“你是说,以前她常常的晚上留宿王府?在工部任职的时候就……”
西窗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忙道:“主子,夜深了,咱们不说了,万一吵醒了小舒子就不好了。”
赵世禛皱皱眉,西窗却不等他回答,动作奇快地便溜走了。
荣王沉默地坐了片刻,才又重新躺倒。
他的心突然有些乱,真是难以想象,那时候居然就跟她“如胶似漆”了吗,竟到了让当时还是朝廷官员的她夜宿王府的地步。
虽然说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但是,竟是为了儿女之情?他又不是纣王周幽王之类的昏君,而她看着也不像是妲己褒姒之类的祸国美人。
到底是喜欢她喜欢到什么地步,才会那样啊。
赵世禛转头看向阑珊:“以前……到底是怎么样?”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问话,阑珊的长睫动了动,她并没有醒,只是喃喃地唤了一声。
赵世禛听不真切,便倾身而起靠近了几分,隐约听阑珊道:“五哥、会好的,有我在、我在……”
荣王的双眼忽然泛红。
上巳节前夕,龚如梅来到王府做客,说起明日踏青的事情,又问她去不去。
自打进了王府,除了回尚书府,又去过东宫几次,别的地方一概不曾去过,虽然也想趁机出去透透气,但是肚子越发大了狠些,以前还仗着衣袍宽绰,勉强能够遮掩,如今若是出入,很容易给人看出来。
所以阑珊只说不去。
不料当夜赵世禛回来,听说龚如梅来访的事情后,便看阑珊道:“明日我无事,陪你往城外走走。”
阑珊很觉意外:“不必了,不方便的。”
赵世禛笑道:“怎么不方便?”
阑珊看看他,又看看肚子。
赵世禛笑说:“成了亲,自然就有身孕,只是姗儿的肚子长的格外快些,怕什么?”
阑珊笑推他道:“这是无赖的话,我不听。”
赵世禛道:“有我陪着你怕什么?”
阑珊起初以为他是随口说说,不料竟似当真了:“殿下真的要去?”
“你不觉着闷吗?成亲后一直都在府内,明儿也去看看花儿草儿,对你也有好处,”赵世禛微笑道:“而且元斐也在,正好也带他出去游玩一番。听话。”
阑珊看着他光芒粲然的凤眼,心头情意却也无法自抑,便叹道:“我听夫君的。”
三月三这天,王府备了车轿,因阑珊的缘故,今日所用的是一顶十六人的极大抬轿,轿内足可以容得下三四个人坐着说话而不觉着拥挤。
赵世禛挽着阑珊双双到轿子里坐了,西窗则反反复复吩咐轿夫:“慢着点儿,且记得要稳。不许摇晃。”他宁肯不乘车也要跟在旁边时刻盯着,还是鸣瑟不由分说把他推了上车。
赵元斐笑道:“西窗,有五哥在,你怕什么?”
阑珊还是第一次跟赵世禛同乘一轿,这感觉十分微妙,她偷偷地转头看向荣王,却见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正要转回头来,就听赵世禛淡淡道:“你若是怕颠,本王可以抱着你。”
阑珊一愣,再度看他,却见他正也瞟着自己。
这若是以前,这句话便是调笑了,而且只怕他早伸手把自己抱过去了。但是这会儿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这句话就透出几分矜持跟不自在。
阑珊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他的胳膊抱住:“我不怕,五哥……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赵世禛垂眸,见她倚靠在自己肩上,他的喉头动了动,居然有点后悔刚刚为何要问,直接抱过来就行了。
王驾出城,因为人多,晃得也有限,阑珊倒是觉着很舒服,加上又靠在赵世禛身边,觉着甚是安稳,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停了轿子,外头一阵骚动,阑珊兀自还朦胧未醒。
西窗过来查看端倪,先行礼喊了声王爷,里头并无动静,才大胆掀起帘子看了眼,却见阑珊正睡眼惺忪地抬头,才知道她原来睡着了。
只听赵世禛道:“拿披风来。”
西窗忙去把阑珊的披风取了来,亲自送了进去,赵世禛将披风抖开给阑珊系好,又略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稍等一会儿再出去,别给风扑了。”
阑珊颇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睡了很久,你该叫我起来才是,这许多人等我一个,很不像话。”
“怎么,他们等不得吗?”赵世禛不以为然的,挽着她的手臂:“走吧。留神脚下。”
因为王驾停了有半刻钟了,如今外头踏青的人都知道是荣王殿下带了侧妃在此地游幸,当即避嫌的避嫌,跪地迎驾的迎驾,不敢造次。
阑珊出了轿子,给阳光照到眼睛略不适应,赵世禛把她往怀中抱了一抱,举手替她一挡。
西窗早叫人撑着黄罗伞过来遮阳了,赵世禛又对赵元斐道:“叫鸣瑟陪着你,四处走走罢,只别太远了。”
赵元斐很少独自出宫,尤其是这种热闹场景,一时喜欢的无法自胜,行礼过后便拉着鸣瑟跑了。
阑珊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她抬头看向前方,突然愣住:“这里是……”
赵世禛瞥了眼前方如同绯红轻云的连绵桃林,目光却又落在阑珊面上:“这里是最热闹的,桃花开的很好,你一定喜欢。”
阑珊的呼吸有瞬间的停顿,原来此地,竟是当初她带了全家来踏青的桃花林,也正是在这里遇到了同样在此的赵世禛。
也是那天,皇帝突然派了人带了赵世禛去,她以为荣王出事,由此种种才有了圣孝塔。
对阑珊而言这桃林显然是处处记忆的地方,只是想不到赵世禛居然也带了她来了此地。
阑珊心中隐隐地有些许不安,可又说不上来。
转头看荣王,他的脸色却一如平常,冷清淡然,只有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才多几分温和笑意。
正徐步向内而行,前方的桃树之下,却有一道婀娜的影子,徐徐地行礼道:“臣女参见荣王殿下。”
阑珊定睛看去,又是一愣:这拦路行礼的人竟然正是靖国公府的郑亦云,只见她华服盛装,螓首低垂,仪态端庄容貌出众,除了现身的略显冒昧外,其他皆无可挑剔。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正随着跪在地上。
依稀在桃林深处,也有许多穿红着绿的身影闪烁,应该是靖国公府的女眷或者其他公门侯府的女子在此流连踏青吧。
阑珊还未反应,赵世禛拢着她,淡声道:“原来是郑四姑娘,免礼,退下吧。”
郑亦云愣了愣,终于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她没料到荣王今日也会出行,听说后心中窃喜,别人都避退了,但她的身份自然不同于众人,又将是贵为王妃的人,便欲先出这个风头。
没想到赵世禛的态度竟仍是这般淡然,非但丝毫不假以颜色,反而格外冷淡似的,只对身边那人关爱有加。
郑亦云心中震怒,垂头的时候盯着赵世禛身边的阑珊,自然看得出她披风底下难言掩藏的身段,双手都因嫉妒和愤怒而攥紧了几分。
阑珊给赵世禛拥着,从郑亦云跟前走过,终于忍不住低低对赵世禛道:“四姑娘月底就进王府了,王爷何必这么冷淡呢。”
赵世禛淡淡道:“是吗,进了再说吧。”
阑珊莫名地觉着这句话有点儿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见的。
却不像是赵世禛说过的。
终于又走了几步,阑珊突然想起来,竟是当初华珍公主有身孕后,众人皆恭喜温益卿,她也不能免俗地贺喜,那时候温益卿也似这般语气:“等生了再说吧。”
阑珊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