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荣王赵世禛其实不是来赴宴恭贺的,他原先只是路过。

从镇抚司往宫门而去的时候,一路上所见车马络绎不绝,都是达官贵人所用车驾,看方向却都是往一个地方去的。

赵世禛且走且打量着,半晌问道:“他们这都是去户部李尚书家中的?”

身边一名锦衣卫道:“回王爷,看样子应该都是去李大人家贺喜的。”

赵世禛啧了声:“本王听说,李尚书广发帖子,几乎文武百官都给他发全了……怎么他没给本王一份儿?”

那锦衣卫一怔,继而笑道:“多半因为王爷身份尊贵,李尚书不敢打扰。”

“这话我不爱听,”赵世禛哼了声:“他要是有心自然就把帖子递过来了,本王要不要赏他这个脸,当然有我自个儿决定,如今他一份帖子都舍不得,多半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嘀咕了这句,又问:“可知道,京城内四品以上的还有谁没得帖子吗?”

“这……”锦衣卫瞥他一眼,不便说温益卿没得,就咳嗽了声:“听说太子殿下那边也没有。”

“嗤,”赵世禛冷笑了声,“既然太子也不去,那也罢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旁边路人说道:“今儿是户部李尚书大人收干女儿的日子,朝廷里的大官儿都去了!”

“这算什么,刚刚我们还亲眼看见太子殿下的车驾往户部巷去了呢!”

锦衣卫一行人面面相觑。

赵世禛的脸色微变,最后说道:“这李大人也是有意思,一辈子不纳不娶无儿无女的,突然收什么干女儿,还弄的这般轰动,如此阵仗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亲呢。”

他说了这句,又道:“昨儿西窗偷偷跑出去,的确是跑到西坊见那个人了?”

锦衣卫道:“是。”

“鸣瑟也还在那里?”

“是的,一直跟在那人身旁。”

赵世禛皱皱眉:“一个个都反了么……”他的眼神几度变化,终于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去了,没理由本王不紧跟太子的步伐,也罢,顺道去李府吃一杯酒吧。”

旁边一名锦衣卫道:“殿下,咱们不能耽搁了进宫的时间啊。”

赵世禛道:“喝杯酒就走,耽搁了什么?”

不由分说地一抖缰绳,往前疾奔而去,其他人彼此相看,只好跟上。

且说李府的下人报了声荣王到了,李尚书立刻站起身来。

他忙先安抚了晏老先生跟阑珊,便又对太子道:“殿下,下官暂且出去迎接荣王殿下。”

赵元吉点点头,由他去了,自己却道:“这荣王,怎么就不请自来了呢……”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如此,便只对晏成书道:“老先生不必拘束,且先坐了说话。”

晏成书便问道:“太子殿下这般多礼,老朽汗颜之极。”

赵元吉笑道:“晏老先生是杨首辅的老师,皇上都是推崇有加的,孤如此相待,自是正礼。”

晏成书不由问道:“哦,今日怎么不见杨大人?”

赵元吉道:“这个……”

他因不知情,却答不上来,正在此刻却听另一个声音道:“回前辈,原本是内阁临时有外省急报,杨大人才一时脱不开身的。”

晏成书抬头,却见是温益卿不知何时起身就在身前两三步,差不多是阑珊身旁了。

阑珊原先因为听说了赵世禛来到,不由地有些心旌神摇,竟无法自持。

不料正在心乱之时,却听到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却正看见温益卿站在自己身侧,一时愕然!

恰好温益卿也转过头来,两个人四只眼睛,彼此相看,真是世态百味,都在其中。

而在上座,晏成书看看温益卿,又看看他身边的阑珊,心中却也滋味杂陈。

原本晏成书因为误会了温益卿,自然也对他痛恨有加,觉着计成春把女儿错付了人,可后来听阑珊说了原委,倒也无法怎么样,只是惋惜叹息而已。

此时看他两人站在一块儿,真是郎才女貌,犹如天作之合。

之前计成春在的时候,也曾让他将两人过了目,那会儿晏成书也觉这两人甚是登对,只可惜造化弄人。

晏成书看着温益卿,百感交集,一时无话。

正在这气氛莫名微妙的时候,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李尚书净跟本王说些客套话,本王难道不知?你是巴不得本王不来,是不是?”

阑珊本来还在瞪着温益卿,听到这个声音,眉头微蹙,便慢慢转开头去。

她下意识地想离开,却又知道不该这样做。

而那边,百官们都起身向着王爷行礼,赵世禛从众人之中负手而过,竟是一副飞扬跋扈睥睨万众的样子。

经过一张客桌的时候,顺手从果盘中拿了个半红的苹果在手中,不由分说就咬了一口。

他嘴里含着果子,兀自说道:“别说什么好听的,看你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李尚书道:“真的是因为王爷诸事缠身日理万机的,不敢打扰罢了。”

赵世禛咬着苹果,哼了声还要说话,那边赵元吉忍不住道:“荣王!”

太子站起身来,走前两步,低低道:“今日是李尚书的好日子,你别耽误了人家的吉时。你要观礼,就正经收敛些,你若忙于事务,且就先去吧。”

赵世禛把咬了口的苹果往旁边一扔,一名锦衣卫忙接住了。

荣王这才上前,规规矩矩向着赵元吉躬身行了礼:“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赵元吉见他果然收敛,才满意地点头道:“嗯。你先坐了吧。”

“臣弟遵……”赵世禛还未说完,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旁边。

在他身侧站着的,是温益卿。

但在温益卿身后,另有一道影子。

赵世禛盯着那垂地的石青色蜀锦裙子褶皱,定了定神又再度细看,望着那上面熟悉的瑞草纹,脑中忽然一昏。

此刻温益卿对着他行礼道:“参见殿下。”

他一倾身的功夫,就显出身后的阑珊来,阑珊并没有正面对着此处,仍是面向着堂上,袖着双手,半垂着头。

赵世禛的目光从那一角裙摆往上,落在她的脸上。

从他的角度,正可以看到她整齐的领子底下,颈窝里那一点细碎的发丝,看起来又温顺又敷贴的样子,而且透着莫名的熟悉跟亲切。

他盯着瞧的刹那,手指不知何故自己弹动了两下。

赵世禛身不由己地看着,他看到一张非常精致的侧脸,微翘的朱唇淡淡樱红,青眉入鬓,长睫却半垂着,光影细细碎碎,莫名地透出些许伤悒之色。

“荣王……”赵元吉连叫两声,赵世禛毫无反应。

他只能起身走到赵世禛身旁,握住他的手腕道:“老五!”

赵世禛猛然惊醒过来似的,转头看向赵元吉,却仍是没有反应。

赵元吉咳嗽了声:“今日是李尚书请客,你别搅局。跟我到这边来……”

正要拉着赵世禛走开,阑珊因为站了半晌,加上猝不及防地见了他两人,正有些支撑不住。

温益卿近在咫尺,早留心她的反应,见状便先探手将她扶住了。

赵世禛见状,不知为何将太子一推。

他大步上前,一手握住阑珊手腕,一边将温益卿猛然推开!

温益卿身不由己退后两步,拧眉看向赵世禛,眼中却并没有任何惊怒之色。

赵世禛同他对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吃惊地看着那只手,荣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生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把温益卿推开了!

赵世禛愣了愣,回头看向阑珊。

他看到一双含着泪的有些模糊不清的眼眸。

赵世禛的唇动了动,却不知要怎么样,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而满堂之上,以及厅内其他观礼的众人,从先前赵世禛向太子行礼的时候就鸦雀无声了。

一直看到这里,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此一刻,纵然呼吸的声音大一点儿都显得格外突出。

“荣王殿下!”最先出声的是晏成书,他站起身来,貌似恭敬实则冷淡地:“今日是姗儿拜李大人为义父的好日子,请殿下见谅,勿要打扰了行礼。”

然后是李尚书走了过来,含笑道:“殿下……您、您还是请上座。”

赵世禛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阑珊。

“荣王!”第三个出声的是太子赵元吉。

赵元吉先前冷不防给赵世禛推了一把,力气之大几乎让他跌倒在地,幸而侍从及时扶住。

此刻太子又气又急的走过来:“你胡闹什么!”

赵世禛慢慢地扭头看了太子一会儿:“我……”

他仿佛犹豫,手却没有松开。

晏成书看着这一幕,胸口气血翻涌,顿时咳嗽起来。

就在这会儿,阑珊抬起右手,轻轻地摁在赵世禛的手上。

她略微用力,将荣王的手从自己的腕子上一寸一寸的拂落下去。

“你……”赵世禛的掌心落空,不知为何恐慌的很,这种感觉他很不习惯。

正要本能地再去抓住,却给赵元吉喝止:“老五!”

李尚书见机不可失,早把阑珊轻轻地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挡在阑珊身前,仍旧笑眯眯地说道:“殿下还是去喝酒吧!”

与此同时,外头侍从大声道:“首辅大人到了!”

李尚书笑容抽搐而咬牙切齿地想:“你总算肯出现了!”

自从荣王殿下进门,众人就没落座过,如今倒是省事,不必再度站起来,只纷纷换了个向门外的方向恭迎首辅大人。

说话间杨时毅一身常服,带了两个随侍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尚书本是要去迎接他的,只是放心不下阑珊,所以还牢牢地挡在她跟荣王跟前。

只等杨时毅一路同众人寒暄着走到身边,才一个箭步窜开:“杨大人,久等了,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杨时毅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恼色,一笑:“李大人多礼。”

说着又向赵元吉跟赵世禛分别行礼。

赵元吉也不敢松开荣王,此刻便笑道:“杨大人百忙之中得闲,只是孤另外有事,倒是要先走了。”

李尚书见太子这般说,就知道太子是要拽了荣王去的,却是巴不得他们快走。

当下立刻道:“太子殿下若不得闲吃了饭再去,微臣只能恭送了,只是未免失礼……”

赵元吉笑道:“放心,李大人收了阑珊为义女,以后跟东宫常来常往,大家同桌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太子说完,便拽了拽荣王。

赵世禛恍恍惚惚,扭头重看向阑珊的方向。

只是有意无意的,李尚书跟杨时毅两个挡在跟前,连一抹裙摆都看不到了。

李尚书“恭送”两位殿下离府,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他特意在门外掏出帕子揩拭脸上的汗,管家在旁边惴惴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荣王殿下怎么公然的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儿,去拉咱们姑娘的手呢?”

李尚书道:“谁知道他。”

管家道:“人家都说荣王殿下行事不择手段、呃,不拘一格的,奴才以前还不知道,今日一看……幸而太子殿下跟杨大人在。”

李尚书嘀咕了声:“是他的时候他不要,现在要得也得不了。”

管家道:“老爷说什么?”

李尚书道:“别乱打听,好生伺候着。”

送走了太子跟荣王后,阑珊又按照规矩给李尚书磕了头,献了茶,李尚书把给她准备的平安金锁,头面钗环,翡翠手镯等物一一赏赐了她。

中午饮宴过后,又请看戏,演得是“四郎探母”、“龙凤呈祥”等合家欢曲目,请的也是京内最有名的戏班子,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阑珊自行过礼后便到内堂休息片刻,又知道众家女眷都在,便支撑着出面又坐了会儿。

幸而李尚书跟杨时毅都知道她初来乍到,未免不熟悉,杨时毅早叫李墉选了几个可靠伶俐的丫鬟贴身照看,李尚书也叫两个老嬷嬷随行伺候。

另外来做客的户部侍郎夫人以及嘉义侯夫人等几个跟杨李两人交好的女眷,自然也替阑珊照料着。

何况众家女眷知道,这一行都是给李尚书跟杨首辅面子,另外还有消息灵通的,知道阑珊跟太子妃交情,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众人举止言行上都分外的规谨谦和,虽有荣王来过那一场,内宅宴席仍是上下和乐。

吃过酒席,众人也自去看戏,阑珊趁机就回院子休息了。

不多时,是杨时毅走了来,进来问道:“你义父很不放心,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受惊?”

阑珊道:“师兄放心,我好端端的。”

杨时毅道:“这就好。不用在意别的,既然在京中,少不得会碰头碰脑的,习惯就好。”

阑珊道:“今日来的人格外多,怕义父照看不过来,师兄且也去帮着张罗吧,对了,老师怎么样?”

杨时毅道:“之前因荣王的事情,有些上了气,先前给众人说了半天,已经好了,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看戏,还说那唱青衣的腔调出色呢,你义父便应了他改天特请一场堂会,专门给他唱,他甚是高兴。你不用担心。”

阑珊笑道:“老师最爱听曲,这却也是投其所好了。”

杨时毅一笑,正要走,阑珊问道:“师兄。”

杨大人回头看她:“怎么?”

阑珊对上他沉静的眼神,欲言又止,目光一动,改口道:“那面屏风是师兄给的,却不知为何只画了芍药……而不是牡丹?”

“个人所好罢了,”杨时毅也看了一眼那屏风,“你是听了你义父的话才这么问?还是你喜欢牡丹?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画一幅给你。”

“不不,这个就很好。”阑珊忙回答,欠身道:“前头的乐声飘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唱的好,您也快去吧。”

杨时毅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杨大人去后,阑珊后退两步落座,又往榻上靠了靠。

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隐隐地有些青痕。

当那手掌握住腕子的时候,她的心都缩成一团了。

那一声“五哥”,差点儿就冲口而出!

丫鬟们都在外间,内室静悄悄的,阑珊想了想唤道:“鸣瑟?”

前方的垂帷无风而动,鸣瑟从后面闪身出来。

阑珊道:“你刚才没去前面,还是因为看见他,你就躲了?”

鸣瑟不答。

阑珊没有再问下去,回想方才赵世禛看自己的眼神,过了半晌,终于才问道:“他怎么了?”

鸣瑟微微震动,却仍是没吱声。

阑珊淡淡道:“你应该是有些知晓了,你不用瞒我……他的眼神跟先前不一样了。”

鸣瑟仍旧沉默。

阑珊道:“是不是,富总管对他做了什么?”

鸣瑟听到这句才猛然抬头,他直直地看着阑珊,有些不信般的惊疑,又有些类似感伤的释然。

阑珊对上他的目光,一笑道:“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鸣瑟看见她微红的眼圈,很难过,但他从不是个擅长言语表达的人,便只说道:“你、你别怪主子……”

“我没有怪他,”阑珊摇了摇头,泪从眼中沁出,“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的,我只是……怪我自己。”

从听见赵世禛的声音开始,阑珊心中就觉出异样。

等到对上他的眼神,虽然仍旧是那双凤眸,可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但是在这不同之中,又带了些让阑珊心惊肉跳的熟悉。

那种熟悉,是她曾经从温益卿的眼中看见过的!

赵世禛“移情别恋”,答应娶郑亦云,阑珊是不信的。

她不相信赵世禛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除非他有什么苦衷。

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情形比自己料的更坏,不,不是更坏,或者说是最坏!

阑珊是欣慰的,欣慰于自己料的不错,赵世禛并没有变心。

但同时身心又是冰凉寒彻的,因为同样的命运,又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天意,当真是很不怀好意啊。

阑珊扶着额低着头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李尚书请了三天的酒席,才陆陆续续地把帖子上的人都请遍了。

忽然有天,东宫派了人来,请阑珊明日过去说话。

郑适汝传她,阑珊自然绝不推辞,立刻对那传信的嬷嬷说明天必到。

那嬷嬷又和软地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还特意嘱咐奴婢,让姑娘明日就穿那天太子殿下送的贺礼之中的那套衣裙,头面也要选里头的,要不然就从杨大人李大人送的里头选。”

阑珊不解何意,就答应了,等那些人去后,仍是疑惑。

冷不防鸣瑟在旁凉凉地说道:“你就听太子妃的便是了。恐怕她怕你打扮的太过朴素,叫人小看了去。不然就不必特表明让你从李大人杨大人或者太子殿下送的东西里挑了。他们给的当然都是上品。”

阑珊笑道:“有趣,她也讲究起这些来了,要认真把我当成名门淑媛吗?可知纵然换一千套名贵衣裙头面,又能如何,我依旧是我罢了。”

鸣瑟看着她,心中无声一叹。

自打那日后,阑珊只字不提当天的话,也依旧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毫无异样。

李尚书白日去衙门,她便或看书解闷,或陪着晏成书谈天说地,到了晚上李尚书回来,大家同桌吃饭,就如寻常人家父女,父慈子孝的,日子过得倒也寻常而安稳。

只是好几次,鸣瑟晚上听见她喃喃地说梦话。

有时候夜半三更听见窸窸窣窣的异动,他看过去,是阑珊悄悄拉高了被子,躲在底下隐忍地啜泣,好几回早上醒来眼睛还是红的。

鸣瑟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而已。

所以鸣瑟也巴不得她出去走走,会会太子妃,兴许会好点。

次日,李尚书也知道阑珊要出门,还特意叮嘱了几句。

又见她打扮的跟平日不同,便啧啧称赞道:“乖女儿,你这样稍微一收拾,简直就把京城内数得上名姓的美人都压过去了……我倒是怕你往外走,若给那些纨绔子弟看上,可怎么了得。”

鸣瑟见这老家伙的嘴巴比西窗还没遮拦呢,便咳嗽了声。

李尚书笑道:“我可不是说笑哦,那个嘉义侯府的小侯爷,前日跑到户部求见我,我以为是侯府出了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为了你……不过你放心,后来我听说他给嘉义侯狠揍了一顿。”

阑珊一听又是那个徐勇,不由哑然失笑。

自己跑出一趟又回来了,大半年过去,这小侯爷居然还是没有放弃,倒是颇有几分毅力。

却也付之一笑,便出门登车往东宫而去。

直到进了东宫,阑珊才终于明白郑适汝叫自己好生打扮的用意真正是什么。

今日前来东宫的不仅是她一个,还有数家的诰命跟小姐们,比如靖国公府的几位夫人跟姑娘,嘉义侯府的小姐,兵部游尚书夫人,连同龚如梅也在。

阑珊心中有些责怪郑适汝为何事先不告诉自己竟有这么多人,只是她来不及多想,便觉着众人之中,有一道眼神分外异样。

略略抬头看去,却见在靖国公府三夫人身后坐着个女孩子,格外的盛装打扮,与众不同。

阑珊对上那双依稀熟悉的眸子,忽地想起,原来她就是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