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跟着洛雨一路奔到了别院内堂,那厅堂也是依山而建,厅前小溪中流水潺潺,嶙峋的假山上还有雪痕,同苍翠的苔藓相映,十分野趣。
洛雨叫着:“先生,快看谁来了!”
那边晏成书正卧在榻上,闻言欠身起来往外张望。
一眼看到洛雨牵着一人的手进来,老先生双目微睁,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圈已经先红了。
四目相对,阑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忙撒开洛雨的手紧走几步。
到了床边上才撩起袍摆跪在地上,俯身磕头下去:“晏老!”
晏成书来不及下榻,见她就在榻前跪倒磕头,眼泪早涌了出来。
他伸手想扶住阑珊,却有些够不着,便抬起袖子拭泪,一边呵斥洛雨:“还站在那里傻笑,还不快过来扶她起来?”
洛雨这才上前把阑珊扶了起来,也擦着眼泪说道:“我是太高兴了,竟忘了……”说着又从旁边搬了个蒙着垫子的鼓凳过来放在榻边:“先生也别下来了,就坐着说话吧。”
晏成书早就双足落了地。
阑珊忙扶着他,虽才照面,见晏成书脸色不太好,就知道他身体有恙。
“晏老别动,我又不是外人。”
晏成书笑道:“虽不是外人,可也不能这般失礼,我又不是那种放诞不羁的魏晋狂客们。”
此刻洛雨见他定要下床,便上前给他将靴子穿好了。
晏成书这才又握住阑珊的手,认真地将她看了会儿:“瘦了。”
阑珊听了这两个字,才忍住的泪顿时又潸然而落。
“老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竟想起上京了?”阑珊扶着晏成书的手臂,低头的时候又忙吸了吸鼻子。
晏成书笑道:“来了有一阵儿了,是路上受了点寒气,才病了这两日,不过杨时毅请了太医来给我看病,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他在阑珊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顺势将她的手握紧:“你现在没事了?”
“嗯,”阑珊转头也向着老先生笑了一笑,道:“皇上昭告天下,人人都知道我是谁了,这件事是我行差踏错,差点儿连累了晏老……还有杨师兄。”。
晏成书仰头一笑:“胡说,什么叫连累,你没有事最好,你若是有妨碍,我自然是要豁出一切也要相护的,你父亲就留下你这么一点儿血脉,总不能又在我眼前就这么没了。至于杨时毅……”
晏成书说到这里,却也略觉意外:“当初你才上京,我很是不安,因知道他为人是极缜密精明的,生恐他看出什么来,从而对你不利,因此我陆陆续续写了些信上京,但听他的口气,对你却是赞扬有加,隐隐地透出‘不拘一格降人才’之意,我也不晓得他是真看出还是假看出来,但有那句话,且又听闻你做的很好,就放心了。”
阑珊不知这些事,便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到了靠窗的桌边,在炉子前落座。
洛雨早通了炉子,泡了茶上来,晏成书道:“先喝口茶,外头天儿冷,别把寒气窝在心里。”
阑珊端着茶盅喝了口,却是老白茶加了雪梨,枸杞,并姜片煮成,甜甜润润,且又暖和。
洛雨说道:“先生因为吃药,不叫喝别的茶,这白茶也加了很少,有点茶味就是了,你可不要嫌淡。”
“我喜欢这个。”阑珊道:“多谢洛雨,真是长大了不少。”
晏成书道:“大了不少,可淘气还是没改,你有没有看到外头的小白跟小黄?非要带上京城,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惊险跟笑话。”
洛雨忙认真地对阑珊道:“你可认出来了?这不是阿白跟阿黄,它们两个还留在家里呢,这是阿黄生得小狗子们。”
阑珊惊道:“怪道看着小了很多,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原来阿黄都当了娘啊。”
晏成书不由也大笑了,洛雨捂着嘴笑道:“阿黄生了五个小崽子,还有三个送了人,这两个我舍不得,所以才恳求先生带了上京来的。”
阑珊就问那两只大狗怎么办,原来是交给了镇上的叔伯们,他们时常也去溪畔照看着屋子,打理着菜园子之类的,自然也亏不了阿黄阿白。
说了会儿闲话,晏成书才又说道:“这一次危机,原本他没透露给我,只在前两天才悄悄地告诉了我,说是没有大碍了。他是个谨慎的人,既然开口说事情解决,我自然无虑,倒是想不到立刻就送了你过来了。”
阑珊听晏成书说“前两天”,却不知具体时间,那会儿自己好像还在宫内……她犹豫了会儿,到底并没有多问。
毕竟杨时毅行事跟常人不同,杨大人的眼界跟普通人也不一样,其他人自然无法管窥蠡测。
阑珊便赞道:“杨师兄行事的确神鬼莫测,原先身份曝露,我还以为他第一个饶不了我呢,没想到面上虽然杀气腾腾的,实则竟是为了我好。这次之所以化险为夷,真是多亏了师兄。”
晏成书又笑了几声,显得十分开怀,说道:“他这个人虽看着风仪端方的,其实也有性格古怪之处,很少有让他看到眼中去的人,难得他对你如此青眼照顾,不管是因为他看中你的人,还是因为念在同门之谊格外破例,总之往后有他看着你,我也放心了。”
阑珊听到“往后”,心中一动,犹豫自己南行之事。
但才跟晏老相见,竟不大好提这种话,而且晏老正病着。
当下便暂时按住。晏成书却问道:“我听闻……皇上派了荣王殿下去了西北?”
阑珊道:“是。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洛雨跑到门口,正在逗弄两只小狗,屋内屋外静悄悄的,晏成书便道:“你不要瞒着我,荣王殿下跟你、到底是怎么样?”
阑珊心头一痛。
她没有立刻回答,双眼却润润的,又有些微红。
晏成书看在眼中,忍不住也叹了声:“你……你对他动了心了?”
“不是,”阑珊忙否认,“我、我跟荣王殿下到底不是一路人。”
晏成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以他对阑珊的理解,这话显然有些口不对心。
但是看了她片刻,晏成书心中隐隐料到缘故:想到如今她的身份才公之于众,虽然跟温益卿才成亲就遭遇大变,但到底是“嫁过人”的了,又曾“女扮男装”那样惊世骇俗,如此的身份,要入皇家,何其艰难。
何况她的身世之事才了结了,就好像才从皇宫那个虎穴里跑出来一样,再考虑进皇家的事情,岂不是才出虎穴又想进狼窝吗?
不如徐徐图之。
晏成书便故意一笑,说道:“罢了,咱们才见面,不要说些不痛快的事情。”
阑珊也忙打起精神来:“是了,晏老既然上京,怎么能够总在城郊住着?好歹也去我那里盘桓几日。”
晏成书笑道:“我倒是想着。心里还惦记着言哥儿那孩子呢,一定比先前更聪明伶俐百倍了吧?”
阑珊也笑说:“是,很懂事,前些日子突然还跟我嘀咕,说是想念晏爷爷,这会儿若见了您,指不定多高兴呢。”
晏成书哈哈大笑:“我也时常想念,还有阿沅亲手做的饭菜,唉!当时你们在太平镇上,倒是不觉着怎么样,你们一走……”
他没说出来,门口的洛雨恰听见了,便道:“老先生常常自个儿走到门口,往大路上张望,他虽然不说我是知道的,他盼着你们仍从路上去看他呢!只是看多少次都是白看!”
阑珊听了这句,双眼早又湿润起来:“老师。”
晏成书用手指弹了弹眼角的泪:“别听那孩子瞎说。”
两人陡然重逢,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是忘情,不知不觉竟到了中午。
厨下早就做好了午饭,多是些滋补且易于入口的,煮的很烂的山药莲子粥,虫草鸭子煲,海参烧鹿筋,香芹百合,虾米菜心,蜜汁藕片,并些可口小菜,摆盘也精致,一色的官窑甜白瓷品,真真美食美器,美不胜收。
晏成书笑道:“你看看,我来住了这些日子,每日花样翻新的吃这些东西,这哪里是吃饭,竟是吃银子。”
阑珊有些惶恐道:“老师,若是吃惯了这些,再去了我哪里吃那些寻常东西,会不会给杨师兄觉着我怠慢了老师。”
晏成书再次大笑:“他哪里有那个心思?”
正说着,外头有人道:“是在说我吗?”
阑珊吃了一惊,起身回头看时,却见杨时毅正出现在门口。
身着一袭绛红色的圆领常服,腰束着玉带,额头上围着网巾,他并没有戴忠靖冠,而是寻常的乌纱帽,却更显得面如冠玉,雅贵端方。
最难能可贵的是,此刻他一改往日的沉肃,面上笑吟吟的,竟是阳光和煦之色。
阑珊赶紧站直了行礼:“杨师兄。”
杨时毅向着她含笑一点头,又上前向着晏成书行了礼:“晏老师。”
晏成书搁了筷子:“你来了?还没吃中饭吧,正好跟我和姗儿一起吃吧。”
杨时毅并不谦让:“是,我陪老师。”
此刻下人早就又去准备了一副碗筷。
阑珊在旁边接过来替他布好,却有些踌躇着不敢坐。
杨时毅早知道她的意思,便转头看着她笑说:“阑珊若是不坐,我也不敢坐了。”
阑珊这才红着脸说道:“恕我造次了。”
又在杨时毅的下手落座。
晏成书也看出阑珊在杨时毅跟前颇有些拘束,便故意问杨时毅道:“你在京内的事情必然是忙的,怎么还特意又过来?”
杨时毅道:“今日不算很忙,何况之前曾经跟师妹约好了,叫她独自前来已经是有些失礼了。”
阑珊忙道:“不敢!”又忙说:“还没有多谢杨大人……杨师兄给我的惊喜,我真没想到晏老已经上京了,多亏了师兄照料。”
“这自然是我应当的。”杨时毅一笑:“既然是同门,便如家人般,还跟我客气什么?”
晏成书听到他说“家人一般”,便微微挑了挑眉。
他看了看杨时毅,又看看阑珊,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夹了一块鹿筋慢慢地嚼着吃了。
因为晏成书吃药,便并没有喝酒,他只问杨时毅:“你也不喝酒吗?你叫姗儿不必拘束,你可也不要太自矜了才是。”
杨时毅笑道:“是,不是自矜,只是老师有所不知,我白日不饮酒的。”
晏成书道:“是因为怕误事吗?”
杨时毅道:“是有这个顾虑。”
“这才是本朝首辅的风格,寻常之人哪里有这般自制。”晏成书笑道:“本来想让姗儿替我敬一杯,多谢你近来的操持辛劳的,这样看来倒也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杨时毅听了,便道:“若是老师所赐,自然不敢推辞。何况老师这么多年第一次上京,我怎敢违逆?”
阑珊在旁边只管听两人说话,直到晏成书说敬酒,才反应过来,忙取了酒杯,给杨时毅斟满,自己犹豫了一下,也倒了半杯。
阑珊举杯道:“多谢杨师兄辛劳,师兄日理万机,操持国事,还要操心老师的身体,并料理我惹出来的祸事,这杯酒我替晏老敬师兄……希望师兄日后万事遂心,身体康泰,嗯……阖府美满。”
对别人敬酒,多数要说些“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之类的话,但杨时毅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就封王封爵了,阑珊绞尽脑汁才想出了最后一句,却也知道说的不太恰当。
晏成书先笑起来:“说的好,时毅,你喝了吧?”
杨时毅点头道:“是。”他果然一仰头喝光了。
阑珊见状,才要喝,却又放慢了手势,只把唇沾了沾就停了。
杨时毅又斟了一杯,给阑珊添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动,便看了她一眼。
阑珊见他识破,满脸窘红。
杨时毅恍若未觉,也没说别的,自顾自又给她倒了一些,才举杯说道:“多谢师妹替老师赐酒,我就借着这一杯敬老师,愿老师福寿安泰,松鹤长春。”
晏成书含笑点头:“好。”
杨时毅喝了半杯,又看阑珊道:“也愿师妹……就愿你一生安妥,百岁无忧吧。”
阑珊听到那八个字,心头像是给什么弹了一下,酸酸软软,又有些喜欢:“多谢杨师兄。”
她举杯要喝,杨时毅却笑道:“你酒量不佳,略沾一沾唇,有些意思便可。你若喝醉了,岂不是我的过错了?”
晏成书闻言也道:“还是你细心。”便忙对阑珊道:“你身子弱,酒量又浅,不许贪杯。”
把阑珊劝住了,晏成书却又看着杨时毅,缓缓说:“我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不是别的,而是有你这个弟子。”
杨时毅微震。
晏成书说着,把阑珊的酒杯拿了过来:“我今儿高兴,只吃这一杯,不妨事的。”说着竟也慢慢地喝光了。
阑珊先前不喝,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才避忌这些。
没想到给杨时毅发现了她没动酒,却显得她有些虚情假意似的,所以才想拼力喝了这一盅。不料杨时毅竟主动拦着,阑珊松了口气,心中感激杨时毅。
又见晏成书如此,却也知道老先生从来好酒,既然格外高兴,便由他去吧。
如此吃了中饭,晏成书果然有了些许醉意,杨时毅跟阑珊一左一右扶着他,上罗汉床睡了。
杨时毅便对阑珊道:“你觉着如何?要不要也去房中休息休息?”
阑珊问道:“杨师兄呢?”
“我无碍。”杨时毅虽喝了两杯酒,脸色沉静毫无变化,见阑珊并无困意,便道:“你没有告诉老师,你要南行的话?”
阑珊摇头:“才相见了,晏老身体又不好,不敢说这些。”
“你是怕他担心,可知他早晚都要知道吗?”杨时毅走到窗户旁,看了一眼外头假山流水,风景如画,他回头沉吟道:“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如今老师也算你半个父亲,你真舍得离他远行?”
阑珊原本是不想远行的,只是一来自己已经不能在工部了,京城中不少认得她的人,行动处多有不便,二来记挂着江为功的事情,至于第三,则是她一定要走的理由,那就是赵世禛。
阑珊低头:“杨师兄……往后就拜托你多照料晏老了。”
杨时毅道:“我再如何尽心,也难伺候老师的心病,你可知他为何上京?”
阑珊道:“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了决异司的事情,也许是一种感应吧,老师无法放心,果然他几乎才到,你就出了事。”
阑珊垂头。
今日她仍做男子打扮,额头上也围着黑色的网巾,眉目清秀,双眼如同明溪,可因为消瘦苍白,又透出些弱不胜衣之态。
杨时毅道:“你几时动身?”
阑珊回过神来:“我本想尽快,可今日晏老说想去我家里住几日,所以……只怕要耽搁些时日。”
杨时毅点头:“倒也好。如今天寒地冻,不是好时候,你纵然想南下,最好是开了春……”
阑珊吓了一跳,开了春,那赵世禛早回来了,以他的性子,自己还走的成吗?
杨时毅立刻发现她神色里透出些恐慌,便一笑道:“怎么,京城里有人追着你,逼着你要尽快离开吗?”
“不,不是。”阑珊忙否认,却又知道杨时毅甚是精明,生怕他看出来,便只说笑:“先前师兄来的时候,正跟晏老说起请他到我家里住的事,怕他在这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去了我那儿粗茶淡饭的,会让人以为我薄待老师呢。”
“哈哈,”杨时毅笑了,道:“我先前还没进门,就听到老师的笑声,可知自打他住在这里,我多有来往,却没见过他那样开怀的笑,之前请太医给他看诊,一是年纪大了体质弱,第二则是郁结成疾,我想他有什么郁结?最大的心结无非是你罢了,如今你好好的,又能逗着他笑,这病自然就好的快了,吃些什么倒没有要紧了。 ”
阑珊真的很钦佩杨时毅的说话功力,这几句说的她心花暗放的,心中稳妥之极。
说了这半晌,阑珊才觉着有些困倦,杨时毅见她眉眼懒懒的,便道:“这里不少的房间,我叫人领着你去休息片刻吧。你若晚上想留在这里也好,明儿一早可陪着老师再回去。”
于是起身叫了两名侍女,吩咐说:“陪着贵客去听雪斋吧。”
直到目送阑珊离开,有侍女进来收拾桌子,杨时毅回头看着桌上那个酒杯,想到阑珊举杯沾唇避让之态,慢慢地皱了皱眉。
且说阑珊给侍女陪着往听雪斋而去,过廊下的时候,正好飞雪走来,嗅到她身上似有酒气便问:“喝酒了吗?”
阑珊忙道:“没有喝,只是沾了沾嘴唇。”
飞雪道:“哼,还好。”
不多会儿进了院子,却见是正面五间的房舍,栏杆窗棂都是碧玉色的,显得清新脱俗。
屋门口两侧是两棵很大的芭蕉,大叶子垂着,底下竟还卧着两只仙鹤。
阑珊起初以为是雕像而已,直到那鹤一伸脖子,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笑道:“原来是活的。”
院子两侧有抄手游廊,墙根处种了很多的翠竹,有些竹子的叶片上还有积雪未消,可想而知若是夜深雪落的时候,自然会有簌簌的声响,怪不得叫听雪斋。
里间已经放了两个炭炉,极为暖和,榻上也放了手炉脚炉,被褥都和暖的叫人眷恋。
阑珊先钻了进去,微微地吁了口气。
飞雪在旁努着嘴道:“这位杨大人思虑的真周到啊。”
阑珊抬头看看:“也没问你在哪里吃饭,吃过了吗?吃的如何?”
飞雪嘀咕道:“你啊,只记得吃,什么时候给人吃了还不知道呢。”
“什么?”阑珊拉高了被子,只探出个头来,疑惑地看着飞雪。
飞雪叹气:“没什么,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呢。”
阑珊应了声,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风声呼啸,风裹着雪片乱飞而来。
阑珊道:“好冷啊,这里是……”她抬头一看,却见前方竟是皑皑雪山。
阑珊心中隐隐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这里是西北大雪山……啊,这不是五哥到的地方吗?我怎么也来了?”
心念一动,突然听到耳畔有呼喝之声,阑珊吓得回头,却见前方雪地上有人影窜动。
她定睛看了看,终于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赵元塰,一个却是赵世禛。
阑珊这会儿已经忘了自己对于赵世禛的避忌,更下意识地觉着自己是跟着赵世禛一块儿到的西北,见赵元塰在跟前,不由万分紧张,便叫道:“五哥小心!”
她想跑到赵世禛身边去,但是双脚竟是没在了雪中,无法动弹,拼命挣扎了半天,只走出了一小步。
那边赵元塰突然放声大笑:“小五,怎么样,你还是死在我手中了!”
阑珊听到这句,心头极疼,便大叫道:“赵元塰,你敢伤害五哥!你这坏蛋!我跟你拼了!”她一边往前跑一边抓起雪往那边扔过去。
但赵元塰突然变得极为高大,犹如怪兽,一把将赵世禛抓了过去,高高举起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了吗,看我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
阑珊叫道:“不,不行!你放开他!”
赵元塰道:“放了他也行,你让我亲一口。”
阑珊大惊,赵元塰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竟在她手背上狠狠地添了一下。
阑珊觉着湿润微热,心中讨厌:“你快放了五哥。”
此刻赵世禛却突然说道:“你既然要走,又何必管我的生死?你给他碰过了,我也不稀罕,你走吧!”
阑珊听了这话,更加伤心了:“你、你说什么?”
赵世禛转身道:“你以为本王是非你不可吗?孟家的二姑娘还等着我呢!还有龚如梅,方秀伊,郑衍……”他一边说着,那些女孩子一边出现在跟前,甚至竟包括阑珊模样的郑衍。
阑珊恍恍惚惚中,方秀伊却用力推了她一把:“荣王是我们的,你还不滚开!”
身后便是万丈深渊,阑珊大叫一声,身不由己地坠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耳畔有人叫道:“舒阑珊,阑珊!”
阑珊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却见面前抱着自己的人是飞雪。
“怎么大白天的睡觉都会做噩梦?”飞雪皱眉,说着又轻轻地踢了踢面前那只小黄:“混账东西,谁让你来乱舔乱碰的!”
说话间又用帕子把阑珊的手背擦了两下。
阑珊本惊魂未定,见飞雪这般,才醒悟过来:“刚才小黄……”
飞雪说道:“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把手伸了出来,这小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又不是没给它吃的,居然就乱嗅!”
阑珊哑然失笑,但想到梦中所见,又有些笑不出来。
飞雪瞅着她定了神,便问:“你刚才做噩梦,听见你叫什么‘五哥’,五哥是谁?”
阑珊脸上微热,扭头道:“你听错了。”
飞雪却笑的欢喜:“你别瞒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明明想着主子,怎么偏不承认呢?”
阑珊的心窜跳了几下,终于说道:“小叶……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飞雪看出她想问的话大概跟她的心结有关,便道:“你说。”
阑珊道:“富总管他……”才提了三个字,飞雪的脸色就变了,阑珊深吸一口气:“富总管会催眠术对吗?”
飞雪眉心皱起,垂了眼皮:“是啊,你怎么知道?”说着抬眸看向阑珊:“跟你先前生主子的气有关吗?”
阑珊嘴里发苦,剩下的半句就有点问不出来了,她张了张口,忽然很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