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营缮所众人都觉着出京是一件苦差事的时候,阑珊却十分心动。
她在心中飞快地合计了一下,假如离京的话,第一个好处是能够同时避开赵世禛跟杨时毅,简直是一石二鸟。
另外,眼前这位温郎中自然不可能抛下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跑到危险地方去,大家不再照面,不必相看两厌,所以那石头底下应该又多了一只鸟。
至于不好之处也有,那就是得离开阿沅跟言哥儿了。
刨除那些奇奇怪怪的外部因素,阑珊心里其实是恨不得这种烟火日子可以长长久久的。
让她下定决心要外调的,却是如今家里有一个真正的男人,那就是王鹏。
王鹏虽然是个鲁直男子,不过粗中有细,又有担当,对阿沅跟言哥儿都很好,因此阑珊知道就算她不在京内,王鹏也会妥善照顾这个家。
另外退一万步说,她出京之后,倘若能够找机会在外头常住,兴许也可以让阿沅跟言哥儿再随着她搬迁就是了。
总比活在京城里,时不时地被这个吓一跳,被那个吃一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要好。
所以对别人来说唯恐避之不及的苦差事,对阑珊而言却是求之不得。
只要领了这样的外差,名正言顺的,荣王殿下那边未必知道,也未必会管得着,就算管得着,也未必特意来管。
至于杨时毅大人,本来就因为她去烟火之地的缘故惹恼了那人,只因为“同门之谊”才没有将她远远地发配,如今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他杨大人应该会立刻笑纳吧。
阑珊心中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遍,仿佛是无懈可击。
直到耳畔也有个声音有些张皇地说:“我、我也报名!”
阑珊从自己海阔天空的梦幻里清醒过来。这次换她吃惊地看着身边人——开口的居然是江为功。
“江大人!”阑珊急忙抓住他粗圆的胳膊。
她是有逼不得已要出京的理由的,江为功可是没有!他是京城土著,就该安安分分不生波澜地留在京内守着这份差事。他怎么这样想不开?
江为功转头对上她的眼神:“不必说了,既然你要去,我当然也要去了!”
阑珊目瞪口呆。
此刻他们两个人四目对忘的光辉形象,落在旁边同侪们的眼中,真是傻得出奇笨的可爱。
后来回想,好像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工部私底下才有关于“工部二呆”的传言流出。
温益卿没有办法不惊诧。
因为在他手中的花名册上,根本就没有选定舒阑珊,包括江为功的名字也没有。
对于江为功,他是以能力来考量,觉着江所正虽然在办差上还算及格,可性格上有些缺陷,怕把他扔出去做不成差事不说反而会坏事。
而对舒阑珊……感觉上就有些复杂说不清,但温益卿心中的说辞,无非是阑珊初入工部,经验尚浅,身子骨差,不适合外派。
他平日里虽然跟这两人不对付,但完全没有“公报私仇”之意。
令他惊愕的是,这两个他有意不去考虑的人,居然双双主动请缨。
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一个敢挺身而出的领头人的。
比如现在,有了舒阑珊跟江为功举手,陆陆续续地又有了四五个主动愿意外派的,却基本都是温益卿花名册上选定的人物。
温益卿很快圈定了人选,选中的自去准备,其他的人可以散了。
阑珊正要跟江为功离开,温益卿道:“江所正跟舒丞留下。”
两人随着温益卿进了公事房,温益卿把那份册子放在桌上,先看江为功:“江所正,你当真要领这外派的差事?”
江为功眨巴着小眼睛:“当然了温郎中,不是已经定了吗?”
“尚未论定,这份名单我考量之后,还要向杨大人递交。”温益卿有意慢慢地说,给足他考虑时间。
江为功忙看了阑珊一眼,阑珊却只揣手低着头,置若罔闻。
温益卿飞快扫了扫阑珊,不得不直接点明:“所以,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时间。我也不妨跟你说,之前我并没有想选你外派,毕竟按照你向来的行事风格,这种又危险又辛苦的活儿,不太适合你。”
江为功听到“可以反悔”,心中的确动了动。
他当然不是自愿要去的,如果不是阑珊开口在先,江为功恐怕也是那些缩着脖子唯恐给温益卿选中的同僚之一。
但是听到温益卿最后一句,江为功有些不答应了:“温郎中,怎么你觉着我是个又懒又笨不干活的人吗?”
温益卿其实是好意,只不过话说的有些……但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向江为功解释。
江为功悻悻道:“你觉着我不行,我还偏要做给你看呢。”
温益卿皱皱眉,见他这样便不再多说了:“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
江为功还没走,阑珊道:“请教温郎中,可有什么话也交代我吗?”
温益卿其实是想等江为功离开后再跟她说,见状便道:“是有几句。江所正你先去吧。”
江为功迟迟疑疑,要走未走的时候,阑珊道:“以我跟郎中大人的交际,应该还不到私底下说体己话的地步,所以大人有什么教诲,也不用特意避着人了。”
温益卿眼中又掠过一丝怒意,他微微冷笑:“怎么我交代下属,还得听下属的指派么?这会儿不是喝年酒!也没有什么体己话!”
江为功看架势不好,忙拉拉阑珊的袖子,又小声道:“我到外头等你。”
等到江为功退了出去,温益卿缓缓吐了口气:“你为何主动报名。”
“卑职觉着人人都可以报名,不是吗。”
“你的家小都在京内,你舍得抛下他们?”
“……”阑珊几乎忍不住要看一眼温益卿:他什么意思?是考验她?还是……激将法?“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才来京中不久,没什么经验,不适合外派,你也不用勉强。”
“并没有勉强。”阑珊弄懂了他的意思,耷拉着眼皮道:“卑职只是想做好一件差事,不管是内任还是外派,如此而已。”
温益卿觉着自己跟她说不通。
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跟舒阑珊对话,总会有种一言不合、话不投机的意味。
“好。那你出去吧。”温益卿当机立断停了下来。
因为他预料到再说下去,只怕又是一场互不相让的唇枪舌战。
阑珊拱手行礼,面无表情地出门去了。
直到她退了出去,温益卿隐隐听见江为功压低的嗓音,似迫不及待般拉着她走了。
他们两个竟这样投契。
温益卿有点无奈,看着面前那份花名册,半晌,却又轻轻地笑了出声。
因为上头催的急,温益卿的名册也很快递到了杨时毅的面前。
杨大人扫了一眼名单,随手往桌上一放:“没有舒阑珊?”
温益卿略觉意外:“啊,是没有。”
杨时毅道:“我听说他是营缮所里头一个报名的,怎么了……是你觉着他不能胜任?”
温益卿当然知道这工部上下的事情,没什么能瞒得过杨时毅的,可是居然他连才发生的如此细微的事情都知道。
他顿了顿,才道:“是,我觉着他不成。”
“怎么不成?”杨时毅依旧面沉似水,不动声色的问。
温益卿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
“我、觉着此人没什么经验,而且体质又差,之前在感因寺又受了内伤,听江所正说,之前还吐了血在吃药,所以我觉着他去了也不顶什么用。”
温益卿对自己的回答还是颇为满意的,不错,他的借口很充实,任是谁听了也会觉着他说的对。
杨时毅却轻轻笑了笑:“他既然还能去烟花之地找乐子,那应该也不至于伤的太厉害。”
温益卿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最后,是杨时毅淡淡的一句:“加上他吧。玉不琢,不成器。”
杨时毅决定的事情,就算完美的理由有一万个,也无法改变。
温益卿只能领命。
从杨时毅的公事出来后,冷冷的北风吹来,温益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大费周章的保全舒阑珊不让她远行。
兴许是觉着之前误会过她心里过意不去,又或者去东南路途遥远又危机重重,不愿意让她去冒险。
不管怎么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因公徇私。
却失败了。
他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喻。
江为功从小到大第一次出京,当时意气用事,现在才突然有点紧张:“小舒,咱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阑珊心里还想着温益卿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又是故意激她的?就像是上次去感因寺之前?
突然听江为功问自己,阑珊才忙道:“对了,你很不该去,现在回去找温郎中还来得及!”
江为功见她这样说,反而摇头:“不不不!我刚才在他面前已经夸下海口了,哪能再回去自打嘴巴呢。再说了,要去一块儿去,要不去一块儿不去,倘若只有你去留下我,整天叫我看温郎中的嘴脸,我还不活了呢。”
阑珊苦笑道:“横竖你且再想想,先前你听他们私底下议论,说是那边贼匪闹得很厉害,咱们工部在那的人手死伤了不少,所以才有这次大规模紧急抽调……”
江为功道:“你都不怕,我也不怕!”
两人彼此瞪了会儿,阑珊笑道:“那好吧,明儿启程,咱们这就家去,先安顿了家里人再说。”
江为功拉着她上自己的车,路上阑珊又叮嘱他,倘若他家里不许的话就叫他不要勉强,江为功也答应了。
当下坐了江为功的车回到家里,进门后阿沅很诧异:“怎么今儿才去了就又回来?”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有点紧张的:“是不是有事?”
阑珊拉着她到了里间,把去东南的事情跟她说了,只没提贼匪闹得凶一事。
阿沅呆了半天:“非去不可吗?”
阑珊拉住她的手:“你生气了?”
阿沅低下头不言语,过了会儿才道:“既然是决定了的事情,必然有你非去不可的道理,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这一去,不知道多久,到了外头也没有人照料着,你叫我怎么放心?”
阑珊红了眼圈,阿沅又道:“而且整整才团聚不多久,言哥儿才高兴了几天呢……你又要离开,以后只怕那孩子又要牵肠挂肚的了。”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泪便啪啪地落在了围裙上。
阑珊也有些惶惶然。
阿沅吸了吸鼻子,握着围裙擦了擦泪:“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京里头不安生?”
上次去芙蓉那里的事件坊间流传,阑珊暗中跟阿沅解释过是为了避开杨时毅,阿沅又惊又笑,因为阑珊没跟她说法子是荣王给的,还以为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只有王鹏不明就里,私底下还把阑珊骂了一顿。
如今听阑珊外调,阿沅便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
阑珊道:“的确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另外……”她稍一犹豫,便道:“温益卿最近对我很怪,碰了面就要争吵,我见了他、就不免难受,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索性我避开他一阵子,等到了南边我会找机会看看能不能留在那里,要是能定下来,我便传信给你们,你们就去跟我汇合,咱们也不用留在京内了,你说好不好?”
阿沅听到这里才转忧为喜:“这是长远打算,自然是很好,就是怕你在外面会遇到难处。”
“不怕的,什么风风雨雨的咱们没经历过?”阑珊见阿沅想开了,才也跟着笑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跟言哥儿,幸好王大哥很顾家,有他照看着,我稍微能放心些。”
说定了后,当晚王鹏回来,一进门就拉住阑珊问:“你明儿是不是要离京?”
阑珊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王鹏惊叫,又跺脚说道:“姚大人是个最耳聪目明的,他今儿就跟我说,你可能会到东南,我还不信呢!”
阑珊知道姚升很精明,至于他如何猜到的,不想也罢。
阑珊便道:“王大哥,我正要跟你说呢,这段时间我不在京里,阿沅跟言哥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好生照料他们。”
王鹏一拍胸:“这还用说吗?我自然是把阿沅娘子当作亲妹妹,把言哥儿当作我亲……”那两个字差点冲口而出,王鹏有些不好意思地:“亲侄儿吧!”
被他这么一打诨,阑珊才又笑了。
当晚上,阑珊又叮嘱了言哥儿许多话,让她跟阿沅都意外的是,言哥儿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这一夜,阑珊便叫阿沅跟言哥儿陪着,直到子时过了,才稍微睡了半个时辰。
阿沅早早地给她准备了各色冬衣,棉服,日用的东西,并一些路上吃的点心等物,裹了一个大包袱。
王鹏接在手里,才要出门,外头有人来叫,原来是江为功的车到了。
夜影里,阑珊回看大门口,那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为着这分离的一刻,竟叫她后悔主动请求外派起来。
跟江为功一并到了工部,负责的员外郎点了名无误,大家启程,浩浩荡荡的一道往城门而去。
一行人晓行夜宿,丝毫不敢懈怠,一路上所到之处,都知道是工部赶往浙海的精锐,关卡城门处也都畅通无阻。
如此急行,终于赶在正月初十的晚间,望见了翎海城的影子。
队伍中官职最高的便是工部员外郎老杜,之前因为怕耽误了工期,所以马不停蹄地催着赶路,队伍中因此都病倒了好几个,都塞在马车里苟延残喘。
如今总算看到了低头,才敢松一口气,当下便下令,这一夜早早地投宿在客栈里,明日一早前往翎海。
虽然说这次来浙海的工部众人里,至少有一大半是出过外差的,对这种急行军也算司空见惯,可也抵不住一连数日如此,大家都累坏了,抵达客栈后,许多人饭也顾不上吃,便一头扎进房间里睡去了。
但凡出行,起居自然是重要的方面,客栈的房间有限,有时候便要几个人挤一间房中,这时侯就看出江为功同行的好处来了,每到一处他都要一间双人房子,好跟阑珊两个同睡。
虽然晚上依旧得听江大人的如雷鼾声,但因为累得很了,往往倒头就很快睡着,所以也不算什么,总比跟许多人在一个房间里处处不便要好的多。
最主要的是江为功满心照顾阑珊,性子又有些憨直,并不像是有些人一样眼睛尖利别有用心。所以跟他同居,阑珊也很放心,时间一长,甚至觉着江大人的鼾声听着是如此可靠令人心安。
这一夜江为功躺在吱呀乱响的木板床之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的娘,这一路上跟要赶着去投胎一样,我的腚都要颠成两半儿了。怪道那些家伙一提出差就叫苦连天,今儿我也算知道了。”
阑珊忍不住笑道:“江大哥,咱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江为功翻了个身,底下的薄木板慌里慌张地乱叫了起来,他道:“小舒,我可服了你,本来我还以为是你先撑不住呢。”
这些日子来队伍中叫苦连天的有一大半,阑珊却一声也没言语过。
听江为功哀叹,阑珊道:“既然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叫唤又有什么用呢,好歹明儿就进城了,也能喘口气了。”话未说完,就听到呼呼的鼾声又起,是江为功早入了梦乡。
次日比平时要晚半个时辰起身,大概是知道终点到了,昨儿又饱饱地睡了一宿,大家的精神都还不错,一鼓作气向着翎海而去。
翎海是靠海的一个县城,坐落在海湾子里,仗着地理优势,工部在这里设了个小型的造船厂。
这一次所造的大海船,本也是为预备皇帝陛下大寿献礼的,眼见要成了,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意外,又是在大节下。
杨时毅很了解皇帝的性子,最喜欢听好消息,似这种败兴的事情传入耳中,龙颜大怒,立刻就要先死一大批人,所以杨时毅才选择暂时的瞒而不报。
工部的队伍进了城后,就在原先的造船局下车马安置。
此地距离事发的海沿上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原先站在三楼之上能眺望到海边的船,如今看过去,却是一片还未收拾妥当的残局。
才进城阑珊就嗅到一股焦枯的气息,连江为功也从马车里探头出来:“什么味儿?”
“自然是木头烧着的味道。”阑珊回答。
这一路除了走道,工部众人也各自交流消息,江为功跟阑珊也把宁海这边的情况摸了个透。
如今进了城,嗅到了那股不祥的气味,本来想着要大睡大吃一顿的江为功跟阑珊,突然间有些没了困意。
在工部众人纷纷进造船局安顿的时候,阑珊对江为功道:“据说这里离着海边不远,咱们去瞧瞧?”
江为功说道:“也好。”他叫自己的贴身随从把两个人的东西放到房间,好生看管,便同老杜说了一声,叫了一个当地的小吏领着去了。
翎海这县城本来不大,可因为海运方便,所以也算是浙江沿海的一处要塞,路上各色打扮的客商熙熙攘攘,显得很繁荣。
那小吏领着他们,因为知道是京城来的上差,又看阑珊生得相貌不俗,便不敢怠慢,只是听他们问起那场惨事,这人也是心有余悸。
“那天晚上正是北风,半夜突然听见吵嚷声音,小人当时正在造船局里睡觉,睁开眼看的时候,窗户上一片通红,当时还以为是早上了呢,直到听见声响不对,打开看时,才发现北边半边天都红了,火光冲天,当时还以为是失火而已,后来才知道是贼人们作乱。”
江为功道:“到底哪里来的贼那么猖狂?”
小吏叹息:“这些年来海防虽然靖平,可到底有些恶徒,有的还勾结倭人,时常抢劫海船,不过上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第一次。”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越发浓了,可见他们距离事发地也越来越近。
江为功紧皱眉头:“可惜了!造船用的这些木材多半都是从四川、湖广二省精挑细选采了来的上等杉木,光是勘查就用了半年时间,后来出山以及路上运送也用了一年时间,每一棵树都超过数百年的树龄,高在十数丈开外,我记得不错的话,还有五十八棵树围在三四丈的,实属难得!本来是为了造一艘举世无双的大海船,却想不到啊……真是暴殄天物!”
那小吏见他如数家珍,便道:“这位大人竟这么清楚?”
江为功道:“当然了,当初工部派人去采选木头,一应都记录的清楚明白,我也曾听人说过,那一棵古树便是上万的银子,再加上路上的人力物力……如今都化为乌有了。”
阑珊听着江为功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心里想起计成春在手书里也曾记载过,朝廷派采选使去四川,贵州以及湖广等地深山勘查树木,再调度人手运输,步骤极其的繁杂,其中耗费无数人力、心血甚至人命。
计成春手书里写,在川蜀之地的民间曾有“入山一千,出山五百”的说法,就是说进山采木的人有一千个,等到出山的时候就只剩下五百了,由此也可窥见采木的不易。
如今这付出了巨大财力人力的百年良木,竟是这样结局,叫人如何意难平。
只听小吏说道:“各位大人来之前,我们造船局的各位官长都不知如何是好,每天都传出哭声,就在荣王殿下驾临的前夜,甚至还自杀了一个……唉,现在大家都束手无策,不知何以为继……”
阑珊正在心里惋惜那些良木,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字眼:“你刚才说什么?”
小吏道:“啊?我是说大家都没有法子,愁的要死。”
“不,你说什么殿下?”阑珊的眼皮突然直跳。
江为功以为她没听清,便笑道:“他是说荣王殿下驾临,我方才跟老杜说话的时候,才听他提了一句,说是荣王殿下作为太子的特使,来到翎海调查此事,那位殿下甚是能为,有他坐镇,我看定会逢凶化吉,顺风顺水。”
江为功对赵世禛在感因寺斩杀巨蟒的英姿同样无法忘怀,提起他的时候眼中都放出光来,此时只顾唾沫横飞的吹捧,却没注意旁边阑珊面如土色。
阑珊的心里正透着寒气儿的时候,那小吏听江为功这般赞叹赵世禛,便也道:“原来这位殿下如此能为吗?这样就太好了!对了,他这会儿应该就在前面海沿上呢……”
阑珊正在心里打鼓,听了这一句,双腿突然有点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