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阑珊怏怏地出了门,低头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忙转身的时候,却看见前方的墙角旁边有人影一晃,是飞雪走了出来。

阑珊当然知道她是赵世禛身边亲近的人,忙站住脚向着她行了个礼,可飞雪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仿佛略有些许敌意。

她脚下丝毫没停一寸,就往赵世禛房间去了。

阑珊愣了愣,正要先去找江为功,突然心头一动,便迈步往飞雪刚走出来的方向而去。

在拐角处她探头一瞧,果然见那个青衣扎着马尾的少年正靠在山墙上,仰头看天的样子,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在吃。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少年转过头来,大约没想到是阑珊,他的神情一怔,连嘴也在瞬间不动了。

阑珊看着他还有些青涩秀气的脸:“你……是鸣瑟吗?”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唔。”含糊地应了这声后,他又转开头漫无目的看天空去了。

阑珊想到之前多亏了这少年跟巨蟒缠斗,自己才能有机会活下来,便走前两步含笑道:“之前多谢你了。”

“不用。”仍是很简洁的回答。

阑珊看他神情漠然,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自己,她便识趣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正要转身,却听鸣瑟道:“喂。”

阑珊止步回头。

鸣瑟转头看着她道:“你答应西窗去看他却没去,他骂了你好几次了。”

阑珊哑然失笑:“我之前有些杂事一时忘了,改天一定去。”

“你要做不到,就不要乱答应。”鸣瑟的目光似乎了然一切。

阑珊沉默了会儿,终于道:“我倒是很喜欢西窗,答应他也是真心的,只是他毕竟是王府的人,门槛太高,我不便贸然常往。”

鸣瑟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不懂她在说什么。

阑珊觉着这少年冷飕飕的,有点不大好相处,又想起刚才飞雪冷若冰霜的,也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们。

想来在赵世禛身边的这些人里,只有西窗是最容易相处的吧,阑珊默默地向他一点头,退后转身。

正要拐弯的时候,却听身后鸣瑟道:“王爷喜欢你,你怕什么?”

阑珊脚步一顿,转头看鸣瑟,却见他仍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望着天。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阑珊一言不发,低头往前走了。

阑珊去找江为功,他却不在房中,问起来,都说跟姚大人去了。

她身上还有些不适,便不想再去转了,勉强地在床边坐下,想要歇会儿。

然而她先前受了惊吓,身上又有伤,竟疲倦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外头有些异样的响动,阑珊也不去在意,横竖赵世禛在,且姚升跟江为功都比自己官大,就算有事也还轮不到她处理。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正是姚升跟江为功两人。

姚升道:“殿下怎么走的这么快,竟也没见小舒,总不会偷偷地跟殿下去了吧。”

江为功道:“别瞎说!”

说话间江为功已经走了进来,猛抬头看见阑珊靠在床边睡眼惺忪,他忙一瘸一拐地赶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阑珊双足落地,道:“我睡了一会儿了,江大人做什么去了?”

姚升在门口笑道:“你的心真大,我跟江大人才恭送了荣王殿下,你居然还敢在这里睡觉。”

阑珊先是一惊,继而想到赵世禛说他要离开,便揉着额头道:“原来殿下走了啊。”

江为功道:“当然,不过这儿的事情总算是顺利告一段落,咱们也好收拾收拾回京去了。”他想到回去要面对温益卿的脸,本能地生畏,可想到自己在这里做的事情极为出色,倒是不用怕他,而且自己也挂了彩,应算是工伤,且还差一点为国捐躯呢,一想到这个底气更足了,恨不得飞回去给温益卿看他的伤。

当下便到门口叫了人来,命尽快把工地上的种种都收拾整理妥当。

姚升见他在门口吩咐人,就对阑珊道:“小舒,你跟荣王殿下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阑珊叹气:“姚大人,你又要说什么?”

姚升笑道:“你别急,我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的。之前那个跟我一块儿勇斗巨蟒的青衣少年你记得吗?”

“当然。”阑珊心头一动,“他怎么了?”

“我先前无意中听见了他跟王爷身边飞雪姑娘的一段谈话。”

阑珊想了想,问道:“姚大哥,你真的是‘无意’的?”

姚升笑道:“好吧,也不算是完全的无意,只不过,我是发现他们说的事儿好像跟你有关……才多留心了点儿的。”

之前阑珊在赵世禛房中,姚升留心观察,没看见她出来,倒是看见那青衣少年的身形隐没在房侧。

此时他也明白这少年是赵世禛身边的暗卫之流,所以武功才会那样出色,姚升是个长袖善舞的八臂哪吒,本来也想去说几句话笼络一下感情,谁知却见飞雪先跟着绕了过去。

姚升心头一动,到底是没忍住,便小心翼翼靠近了几步,隐隐地只听飞雪有些气急地问:“你为什么要给王爷那把剑?”

“为什么不给?”少年回答。

飞雪道:“当时的情形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你应该跟我一样拦着主子才好!你却反而叫他去冒险!”

面对飞雪的质问,少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很淡定地说:“你不该来质问我,你该想好如何去跟主子请罪。”

飞雪显然愣住了:“你……”

少年道:“主子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人敢拦着,当时他前去救人,我们只有倾力相助,你反而去拉主子的后腿,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会饶恕你吗?”

飞雪沉默了片刻,有些生气地说:“都是那个舒阑珊,为什么主子居然肯为了他不顾自己的性命。”

少年道:“这你都不知道?主子喜欢他。”

最后一句话,姚升没有跟阑珊提及。

他只是说:“其实当时我也看出来了,本来飞雪姑娘是在王爷身边最近的,王爷要剑的时候,她的手明明一动想要抛剑,可偏又没有,反而是离得远的那少年扔了自己的剑给殿下,再加上这少年所说,只怕那位飞雪姑娘要遭殃了。”

阑珊想起赵世禛最后的那句话“若巨蟒所卷的人不是你,我绝不会以身犯险”,突然又觉着头疼。

江为功布置好工地上的其他各事,便叫了马车,跟阑珊一块儿返京。

姚升因为手臂有伤,也不去骑马,三个人都在车厢里。

这车厢虽然不算狭窄,但江为功是胖子,姚升又是个身高七尺的汉子,自然显得有些狭窄了,得亏阑珊身形娇小,不然场面会非常尴尬。

江为功还要小心地保持偏坐着的姿态,一边道:“明明还有一辆车,姚大人干什么偏来跟我们挤?”

姚升笑道:“天冷,挤一挤自然是暖和的。”

江为功还要再说,肚子突然发出了骨碌碌的叫声,他立刻惊叫:“我才想起来,这是从早上都没吃饭啊!”

他们一早儿就跟着忙碌,经过那场惊魂,处置下其他的事情,忙的昏头涨脑竟忘了吃东西,如今天色已经昏黄。

姚升也抚着自己的肚子笑道:“等进了城,我请江大人跟小舒一块儿去永和楼吃三鲜水饺如何?”

江为功突然涌出口水:“好极了,他们那里的三鲜水饺,都是包的实打实的虾仁儿,又是新鲜的,每一只都挑干净了虾线,口感又嫩又滑又鲜香,别的地方吃不到那一口,只是价格太贵。”

姚升道:“我请客,怕什么?”

阑珊忙道:“姚大哥跟江大人去吧,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娘子跟言哥儿,虽只在外头过了一夜,我却实在想的很,又怕他们担心,早点回去的好。”

姚升道:“你若不去还有什么意思?”

江为功又舍不得那三鲜馅的饺子,又不愿意让阑珊失望,左右为难,思来想去,情感战胜了胃口:“既然小舒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横竖腿上还有伤,行动不便不说,还不知能不能吃那些荤腥了,姚大人若有心,就约在改天好了。”

姚升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马车进了城,路过永和楼,只见楼上灯火通明,突然姚升看见楼前停着一顶黑呢金顶的大轿子,他忙把车帘放下,回头抚着胸口道:“得亏咱们今儿没去永和楼。”

江为功忙问怎么了,姚升笑道:“我看到首辅大人的轿子就停在外头,这种大人物聚会的场合,咱们这些人自然不便出现的。”

阑珊听见“首辅大人”四个字,忙也跟着往外瞥了一眼,遥遥地似乎看到二楼的窗口处站着一道巍峨凝重的身影,他好像正面对着街市在打量什么,虽看不清脸容,却感受到一股无形而强烈的威压。

阑珊在感觉到那人是谁的时候,忙撤手将帘子放下。

在十字街心,姚升先下车,告别后骑马而去,又行了一阵,阑珊见时候不早,便也叫停车,她对江为功道:“江大人你的伤不宜颠簸,看时候也该换药了,若先把我送回去,得多绕一段路,就让他们先送你回去,我自己再雇一辆车就是了。”

江为功正在忍痛,听到这话便道:“叫个随从陪你。”

阑珊道:“不必,这里的路我都熟了。”

江为功因疼的厉害也不再谦让,只说:“既然这样,明儿到部里再见。”

当下分别,阑珊先去路边买了一只荷叶烧鸡,一包松子糖,又雇了一辆小车,颠颠地往家里去。

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了,巷子里有些小孩子们在嬉戏玩耍,车还没到门口,阑珊就看到门边上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看见有车来就跳下来探头。

借着灯笼的光,阑珊认出正是言哥儿,当下忙笑着叫他一声,叫车停下。

下车的时候,腰上又是一阵疼痛,阑珊暗中嘶了声,又不敢叫言哥儿看出来,就把烧鸡跟松子糖给了他拿着。

回头付了车钱,才要进门,里头阿沅正出来找言哥儿,一眼看见她回来了很是惊喜,忙迎着道:“我以为这么晚了不会回来,正要把饭菜热了叫他回去吃呢。”

阑珊问道:“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阿沅叹道:“昨儿也是等到城门关了、知道你不回来了才吃的。”

阿沅把饭菜热了,又将那只烧鸡撕了摆好,阑珊见王鹏不在,问起来,说是今晚上他在大理寺值夜班。

于是吃了饭,阿沅又去烧了热水,预备给阑珊洗澡。

阑珊只觉着浑身疼的很,实在不愿意动,可是从昨儿到今日都混在野外,不洗又过不去,只得勉强咬牙去洗。

才脱了衣裳,阿沅看到她身上大片的淤青,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转来转去的查看。

阑珊哪里敢提什么大蟒,就只说:“不小心有一根柱子倒下来,正好砸到我,幸好大夫诊过了说没有伤到内脏。”

阿沅急得掉泪:“怎么一出门就受伤?这次侥幸无事,若还有下回呢?”

阑珊忙安抚她:“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自然长了急性。”

阿沅红着双眼,泪流不止:“你才第一次去工部,这开头就这么不吉利,以后如何是好?”

“万事开头难嘛,”阑珊只管说好话,又道:“你哭的眼睛肿了,给言哥儿看出来他又要担心了,快扶我洗澡。上次荣王殿下给的那药可还有?洗完了给我涂一涂就是了。”

阿沅这才忙擦干了眼泪小心地扶着她进浴桶,热水泛上来,碰着那些淤青之处,就如同万千牛毛般的针刺着一样,阑珊咬紧牙关不肯出声,泪却疼的止不住掉了出来,像是阿沅忍住的那些又送给她了似的。

阿沅不许她动,翻箱倒柜地找了块自己不舍得用的丝帕,沾了水给她擦拭。

那些伤痕给水一浸,样子更加骇人,阿沅越看越觉着心疼,草草地伺候她洗过了后,把赵世禛先前送的那瓶药找出来,一寸一寸地给她涂。

阿沅的手指很温柔,阑珊乖乖地不动,心里却突然想起赵世禛为她查看的情形。

“不是说有首辅大人照拂着么?怎么还把你派到外头去?”好不容易涂遍了,那药也几乎见了底儿,阿沅把药瓶反过来倒了倒,叹道:“这么好的药没了,可别再有下次了!不如告诉那个什么张先生,以后别叫你往外跑了,也省的危险。”

阑珊笑道:“这次是赶上了,总不会是次次这样。”

这药果然极好,很快的那些难熬的痛消失殆尽,身上清清凉凉的,阑珊披着一件里衣,很快入了梦乡。

因为身子不适的缘故,次日未免晚起,阿沅想给她请假,阑珊不许,忙忙地雇了辆小车来到工部。

谁知到了营缮所,才知道原来江为功早上派人来递了请假文书,说是腿伤严重了,引起发热,需要在家仔细调养数日。

阑珊听了不免替江为功担忧,她这边情形要好的多,早上醒来就发现那些青紫痕迹几乎都退了大半,疼的也不似昨儿那么厉害,不知是否是那药的功效。

还未坐下,那边温益卿派了人来传她。

来到温郎中的公事房,见温益卿坐在长长的条案桌后,道:“你的上司一早就递了假条过来,不知是真的伤着了,还是有意躲避什么?”

阑珊淡声回答:“江所正的腿受了重伤,温郎中若不信,或许可以前去他家里亲自一观。而且我觉着应该是不会有人没病咒自己有病吧。”

温益卿嗤笑道:“你是在说本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大概是不知道你这位上司,他先前为了躲避本官传讯,自己咒自己的事儿没少干,你若不信,回营缮所打听打听就是了。”

阑珊果然不知道这回事,不过以江为功把温益卿看做自己的天敌,被逼的用那种方式躲避,也不足为奇。

阑珊心中一窘,面上却还若无其事的:“我果然不知此事,多谢郎中提醒。只是我想着,江所正为人憨厚正直,我是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会逼的如此良善的一个人出此下策。”

“你不要指桑骂槐,又说本官逼迫江为功了?!”温益卿几乎又忍不住。

“卑职不敢这么说。”阑珊垂着眼皮,袖手于袖子里,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温益卿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拼命克制才没有让自己一拳捶落:“那好吧,不必说那些废话!既然你上司病了,那么就由你来说明感应寺之事!到底为何突然停工!”

阑珊道:“大人莫非不知道吗,是东宫太子殿下仁慈,念在年关将近才让工人们都回家过年的。”

温益卿皱着眉:“若真有此事,为何早上宫内还有人出来催工期?”

阑珊也有些意外,想了想到:“是昨儿荣王殿下亲临通传的,多半是太子殿下的意思,皇后娘娘还不晓得,大人不必着急,等太子殿下禀明娘娘,上头自然不会再给您施压了。”

温益卿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道:“若是宫内还派人出来,那就唯你们两人是问。另外……昨日在工地上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闹得鸡飞狗跳?”

赵世禛交代不让把巨蟒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在回来的路上江为功也跟阑珊姚升三人商议过该如何交差。

姚升说道:“虽然荣王殿下不让声张,但我觉着那么多人,迟早会有人透出风声去,是瞒不住的。”

江为功道:“我正头疼这个,若是说谎,虽能瞒住一时,以后事发了温郎中岂不又要剥我的皮?”

姚升到底机灵,他很快想了个法子:“我看是这样,咱们公文上横竖只写‘太平无事’,至于详细经过,便以口述方式上报,再把荣王殿下的吩咐也一并告知上峰,有殿下做挡箭牌,上峰自然不会为难咱们,至于上峰要如何再写公文,自然是他们拿主意了。”

江为功听到这个法子,乐不可支。

此时阑珊想到这一节,虽不愿意跟温益卿多话,但江为功回来后也迟早要说的。

当下只简略地将事发经过叙述了一遍。

其实昨儿跟着江为功和阑珊去现场的随从们回来后,也给温益卿审问过,那两人因事发时候不在现场,后来却听那些工人说了不少,回来也复述了个颠三倒四,囫囵吞枣,只说什么大蟒,什么差点咬死一位官爷之类。

温益卿虽听说,可却无法尽信,毕竟似这种闹市地方出现那样大的巨蟒实在是绝世稀罕事,而且江为功是个撒谎撒出天际、很有前科的人……直到如今亲耳听阑珊讲述了,才又相信了八九分。

温益卿听后,皱眉道:“真是异事,好好的平地之中怎会冒出这种巨蟒,按理说该是在高山深泽里才是。”

阑珊抬眸:他也知道吗?是因为父亲昔日教诲吗?

“算了,”温益卿摇了摇头,“既然事情解决,那就不提也罢。”

他说了这句,突然道:“既然如此,江为功就是因为这个而受伤的?那你呢?”

阑珊没想到他会问及自己:“我并无大碍。”

温益卿的眼中突然流露讥诮:“你们同去,你上司重伤你却无碍,你的维护上司之心呢?”

阑珊一愣之下几乎失笑:“卑职全须全尾的回来,没有折手断脚的,温郎中好像很失望。”

温益卿盯着她道:“本官并未失望,而是意料之中。你多半是躲在别人身后,自然伤不到你。”

阑珊笑道:“郎中真是慧眼如炬,算无遗策,什么都瞒不过你。”

温益卿看她表现的这般镇定,丝毫也不觉羞愧,他便冷哼了声:“本官懒得跟你多说,只还有另一件事,你记得就好,——明日申时一刻,你去杨大人的公事房,大人想见你。”

“哪个杨大人?”阑珊心悸,竟还不肯面对现实。

“还有哪个杨大人,”温益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你能进工部,是多亏了哪个杨大人?”

阑珊窒息了片刻,终于道:“郎中大人,江所正重伤,我想下午时候去给他探病,所以也要请半天假,还望恩准。”

温益卿撇了撇嘴,却也答应了。

年前的杂务基本上都要理清了,再过两天就能放年假。

下午时候,温家却突然来人,原来是华珍公主突然犯了腹绞痛,请驸马快些回家去。

温益卿忙起身出了工部,因为不耐烦乘轿子,便叫随从拉了一匹马来,翻身上马往崇仁坊而去。

打马过紫衣街的时候,温益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中微怔,把马缰绳勒住返了回来,抬头看的时候,却见那道身影往里一拐去了。

“真的是他,”温益卿皱眉,“难道是迷路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稍微一思忖,终于还是打马拐入巷中,追到了那道人影消失的巷口。

却见那人站在一座宅子面前,正不知在说什么。

“舒阑珊!”温益卿扬鞭叫了声。

那人果然正是阑珊,她听到有人唤自己,神情略显迷茫地转过头来,当看见是温益卿骑在马上的时候,她的神色却又飞快地从意外、震惊,最终转为无法形容的……是尴尬?

“你在这里做什么?”温益卿的马儿跑的飞快,很快到了阑珊身旁,“你不是要去江家探病吗?江为功又不是住在这个坊……”

此刻温益卿还单纯的以为舒阑珊是迷了路。

直到他看见旁边的门首:“这是……”

在门内站着个打扮的伶伶俐俐的丫头,脸儿白净好看。

此刻她微笑着说道:“这两位官爷哪一位是舒爷?我们姑娘有请呢。”灵活的眸子飞快地一打量,立刻确定了阑珊,便又含笑对温益卿道:“这位官爷请回吧,我们姑娘一次只接待一位贵客,请您下次早点来约。”

温益卿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他的眼睛开始瞪圆。

阑珊的脸则开始涨红。

“舒阑珊!”温益卿气的声音发抖,手中捏着的马鞭子也跟着在颤抖,他指着阑珊咆哮道:“你居然敢来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