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圣诞节凌晨两点,G城角落的一个酒吧里,漂亮的女人还在柔柔地唱着抒情歌曲,客人或坐着轻声交谈,或搂着在舞池里摇摇晃晃,不多也不少。
这里是G城有名的清吧,来这儿的人要么是没地去,奔着清净来的,要么是奔着那个站在吧台里的人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之前做什么,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他就站在那儿,清瘦的身材高挑,一身服务员的衣服明明一点儿肉也没露,却被他穿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稍微有点儿长长了的碎刘海在他低下头的时候遮住了眼睛,在吧台清冷的灯光下,只露出那好看白皙的侧脸,令人移不开眼。
他们只知道,他叫柳夕和。
凌晨两点,也是柳夕和平常下班的时间,但他还没走。
王老板准时从后门走了进来,顶着个鸡窝头,胡子拉碴,挺着啤酒肚,脚上拖着一双拖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吧台里的柳夕和正洗着抹布,随手弹了些水珠子到他的脸上,入冬的天气G城的水冻得冰凉,细小的水珠子弹到王老板的脸上,叫他被冰的浑身一抖,平时总耷拉着的眼总算睁开瞪了柳夕和一眼,伸手抹了一把脸,没好气地说:“干啥呢这是,皮的你小子,老子这次可没迟。”
这句话说完,两点零一分,超过了正常下班时间,柳夕和还没脱下服务员穿的衣服,闻言,白了王老板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把抹布挂好,柳夕和走到员工换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正要走,却听到员工厕所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柳夕和的脚步顿了顿,上前敲了敲门。
里头的人没回答,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才说:“柳夕和?你还不走?”
门没关,柳夕和手上轻轻一用力,门就开了,里头王老板正站在洗手池前,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泼水。
刚才在外头没发觉,现在站在小小的洗手间门口,柳夕和闻到一股酒味,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还来看店?”
王老板顺手用水抹了一把头,满不在意地说:“老子今儿高兴。”
能让王老板高兴的事情不多,其中,能够让他特别高兴的,除了钱,就是他的儿子。
王老板有个从小养在老家的儿子的事,酒吧里的人都知道。听说当年王老板前妻嫌王老板穷,扔下老公儿子,和别人跑去了国外,王老板当时还年轻,儿子也才一岁,一咬牙,就把儿子扔给老娘养,自个儿北上来打拼,多年来靠着这个酒吧,也算混出了点名堂,结果谁知道一回头,儿子不认他了。
今年听说王老板儿子考大学考到G城来了,王老板开心得很,昨天晚上似乎给他儿子开了个什么生日宴会,柳夕和本来还以为王老板不来了,打算待到明早,谁知道王老板竟然半夜来了。
不过……柳夕和瞟了一眼王老板微红的眼眶,心里了然,好像那生日宴会办的并不是很顺利。
王老板是个久经社会历练的中年人,不愿意让人看出点什么的时候,面子上是装的半点事没有,这时候擦了脸要往外走,对着柳夕和用平时的语气说:“你还不回去,杵着干啥,平时叫你多值一会儿班脸臭得跟啥似的,怎么,又不想走了?”
柳夕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虽然王老板对他有恩,但是就他这样,他要是他儿子铁定也觉得没法沟通。
“对了,小夕。”身后,王老板突然出声叫住他,看着少年瘦瘦高高的背影,王老板说,“昨天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
少年的脚步不停,举起手冲他摆了摆,走过了转角。
王老板无奈叹了口气,嘟囔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真难懂,唉,老了。”
后门处有一段窄窄的门廊,墙壁上有一块小小的照片墙,上面贴着为数不多的照片,从童年到成年,全都是同一个人。
柳夕和经过的时候,伸出手在一张照片上点了点,低声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王昫。”
后门的玻璃门被打开,巷子里的灯光透进来,照到了墙上,那张照片里头,一个俊朗的少年笑得自信开朗。
凌晨的风还不小,刺骨的寒风直往人脖子里钻,柳夕和穿的少,把双手往兜里一插,脖子一缩,加快了往出租屋走的脚步。
他来这个城市已经三年,还是没有习惯北方的天气。
柳夕和走在街边,路边的店都贴上了庆祝圣诞节快乐的横幅,漂亮的圣诞树摆在橱窗里面,
小亮灯好像是彻夜不关的,衬得圣诞树亮晶晶的,很是好看。柳夕和站在橱窗前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刚来这个城市的那天,身上只有几十块零钱,还跑到便利店买了个小蛋糕来,没有蜡烛,没有地方,就捧着蹲在便利店旁边自己给自己说生日快乐。
现在想想,当时的少年人还真是执着。柳夕和看着橱窗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的样子,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他看着自己,张了张嘴,无声道:十九岁,生日快乐。
啪。
橱窗里的灯暗了,旁边的店门被打开,一个裹得厚厚的女孩走了出来,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着柳夕和,惊讶地站在了原地。
柳夕和讪讪地后退了几步,冲人家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太尴尬了,对着别人的橱窗挤眉弄眼还被别人看到,简直……
还是快点回去吧。柳夕和低头加快了脚步,却在路过一个黑漆漆的巷子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响动。
隐隐约约有哭泣的声音,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扒了她,搜干净点。”
“呜呜呜,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救命”
……
柳夕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去。
凌晨两点十五,黑漆漆的巷子角落,只有一盏昏黄到要熄灭的灯,五个混混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们猥琐的目光在女孩的脸上和身上流连,脚步一步步地逼近。
而那个女孩已经被吓得止不住的发抖,眼泪不停地流,一个劲儿地求饶,却得不到哪怕一点儿的怜悯,她的背部紧紧贴着墙壁,想冲出去却又被抓住扔了回来。
“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女孩已经泣不成声,那些混混却是越发兴奋起来,其中一个忍不住,直接上前动手,女孩的力气比不过混混,就算拼了命的挣扎,却还是被其他人摁住了手脚,想张嘴求救,一只恶臭的手就捂上来,捂得紧紧的,让她发不出声音。
女孩只能绝望地无声尖叫,绝望的……
“砰。”
是拳头实实在在砸到肉的声音,女孩眼前一晃,就看到正在脱她衣服的混混突然被掀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冲上来对着那个混混就是一脚,把人踢得在地上飞了出去,一时之间,女孩惊地发不出声音。
是柳夕和,他看着这群人的眼神就像看着一群渣滓,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这群混混,这群人一时没防备,竟然好几个都直接被柳夕和打在了地上。
柳夕和这才看清了这群人的表情,那癫狂的样子,分明就是吃了药之后的样子。
“垃圾。”柳夕和不屑再看这群人一眼,伸手去扶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靠着柳夕和站起身,瞳孔突然放大,看着柳夕和背后,惊叫:“小心!”
一个啤酒瓶砸在了柳夕和的肩头碎开,柳夕和转身就是一拳直接把那个爬起来的混混打退,头也不回地说:“快跑。”说完,柳夕和自己面露凶色,握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柳夕和很久没有这样打过架了,眼前一片赤红,没有人停止,只有狠狠地,一下下砸到肉的声音,或许是混混的,也或许是他的。
被砸的肩膀有点儿疼,可能是淤青了,柳夕和来不及细想,却在挥拳之后,发觉手臂止不住的颤抖,一个不留神就被挨了一下,被打到了墙角。
后面的人就要扑上来,柳夕和反手一拳揍出去打到了那人的脸,腹部却被其他人揍了一拳,疼得他忍不住咳出了声,不等他多反应,又一个人抬脚就要踹过来,柳夕和还没来得及挡,突然一个人冲过来,直接把那人掀翻,手脚利落地直接将其他混混撂倒在地。
那人出手不轻,几下就将人揍得嗷嗷直叫,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柳夕和缓过劲来,直起身才觉得嘴角被打裂了,心里不由得叹气,脸上挂彩要被老王骂了。王老板把柳夕和这张脸当作酒吧的门面,就靠着他吸引客户。
“你没事吧?”清朗的男声响起,一只大手伸过来扶柳夕和,靠得近了,那人身上淡淡的烟味传来,却不让人反感。
“谢……”
柳夕和抬起头来,想道谢,可等他看清这人的脸,却一时之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巷子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但靠近了之后,王昫看清了这人的脸,脸上的惊讶也毫不掩饰,扶着那人的手不由得微微用力。
“你,你是……”
后面的话,王昫来不及说出口,只见柳夕和猛地扑向他,强大的冲击力使得王昫不由得后退两步。
王昫把人抱了个满怀的同时,却听到了一声疼痛的闷哼,他只来得及将扑过来的混混一脚踹开,之后才看清那插在怀中人背后的,长长而锋利的碎片。
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巷子口停下,很多人冲了过来,但是王昫都看不到了,他只看到了自己怀里,那鲜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