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车开很慢。
担心某人会觉闷,江遇特意将车窗了一半,风吹进来,应该是冷的,可他感觉不到冷。
刚刚发生的?情,是意外,更是他的朝思暮想。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幻想过的人真正跌落进他的怀里,他根本没办法克制身体的本能,可对于他而言是梦想的?,对于林见汐而言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林见汐闭着眼睛,神色如常。
江遇收回视线,心跳如擂鼓。
他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那他会怎么想?真的会觉这只是一个意外吗?会发现我喜欢他吗?会……觉恶心吗?
他想不出答案,心焦气躁,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强迫自己聚集精神,看着眼前的路。
回家的路还是老路,只是车太慢,无端让人生出一种路也变长的错觉。
在车里坐久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又慢慢回笼,林见汐昏昏沉沉地靠着车窗,快要睡着时,车大概是碾到了石子,微微晃了一下。
他迟钝地睁眼,“江遇。”
“嗯?”心里再怎么胡思乱想,江遇语调还是四平八稳的,伪装差不?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真正的本能是没办法遮掩的,不然也不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还要?久才能到家哦?”
原来他要问的是这个。
江遇失笑,鼓噪的心跳慢慢平复的同时,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又涌了起来。“快了。”他轻声回。
林见汐往外看了看,已经能看到林家院子亮着的灯光。
从他有记忆起,那盏灯就一直亮在那里,四季更迭、风雨无阻,为晚归的人指引回家的路。
他抬起手,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车窗,迷糊地说?:“看,灯。”
江遇看他一眼,目光又顺着他指的方向,向外滑去:“嗯,是灯。”
车转过拐角,往前行驶几百米,缓缓停了下来。
“到家了。”江遇拉车门,看到他还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想要下车的意愿,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俯身,无奈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想动,还是不会动?”
林见汐抬起眼,看到他搭在车门上的手,指节长而明晰,黛色的血管微微突起,他背着光,但还是有?缕光线落在他手,看起来莫名透着点禁欲的冷淡感。
“这两种有么区别吗?”他问。
“没有区别,”江遇顿了顿,说:“反正你都不下来。”
“好吧。”林见汐弯起唇角:“你让让,我要下车了。”
江遇往旁边站了站:“请吧,大少爷。”
林见汐下了车,但不知道是在车里坐久了,还是他脑子被酒精烧糊了,下车的时候腿软了一下,一个踉跄,幸这次江遇及时扶住了他,这才避免意外再次发生的惨剧。
“心点啊,哥哥。”江遇松开环住他腰的手,低声说:“怎么走路都这么不小心。”
“唔……意外?”
“……行。”
将近新年,连王姨都回老家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还是林见汐第一次这么过年,没有热闹的烟花,没有热气腾腾的饭桌,也没有琐碎的聊天。
大年夜,他和江遇一起做了顿年夜饭,不过说是一起,大部分还是由江遇独立完成,他只负责两件事,一个是添乱,一个是在已经做好的菜添点花。
从过程看,有他没他并没有么区别,没他可能还更高效。
吃完饭,江遇洗了碗,一步离,说要洗澡。
林见汐说好,看着他回房,等到江遇身影消失在门里,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去了书房。
书桌还摆着赵云绮和林知明的照片,一段时间没人来整理,相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坐进椅子里,拿着一张湿纸巾,细细地擦着相框:“新年好,爸爸,妈妈。”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我今年……还算好吧,毕业了,也进了公司,磨炼了大半年,现在也算合格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对我的要求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他断断续续,说话没有么条理,想起来什么就说么,要是整理成报告,百分百会被打回重写。
“江遇……嗯,他也很好,就是在外面太凶了,我觉他根本找不到女朋友,不过……他可能好像也不想找女朋友。”
他把相框摆回原位,看了一会儿,心烦意乱地带着椅子往后一滑,定定地看着书桌。
这张书桌很大,小时候,他经常和江遇藏在桌子底下玩,也没有做么坏事,就是单纯地觉藏起来更好玩一点。
时间过真快啊,一晃眼,他和江遇再也没办法一起躲进去了。
新年过后,公司的员工逐渐发现,小林总越来越有向无情资本家转型的趋势,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新人了。
不知道是资本家后代与生俱来的基因,还是该说上位?剥削的本性,现在的林总一般只有两种时候会对他们笑,一种是方案通过的时候,一种是犯错的时候。
前一种笑还是如初一般温柔,后一种虽然也是笑,虽然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那么好看,但他用那双眼睛略微带着歉意专注地望过来的时候,老油条也要无地自容,心理防线脆弱的甚至会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么罪大恶极的?。
“可恶啊,”人事部主管Sherry一边敲键盘,一边恨恨道:“这些敲骨吸髓的资本家,连笑都是明码标价,用美色就能哄别人晕头转向为他卖命,有本事对我笑,有本事和老娘谈恋爱啊。”
“噗——”路过的财务经理听到她这句话,险些被喝下的水呛死:“你是真的敢想。”
“我为什么不敢,做人当然要有点梦想。”Sherry嘴里嘀嘀咕咕,竟然也丝毫不影响敲键盘的速度,甚至还越敲越快,鼠标按咔咔响:“再说了,我司百分之八十的未婚单身女性都想和林总搞办公室恋情,?我一个也不?。”
“百分之八十,怎么出来的?”
“内部投票投出来的,然,不排除部分男性想背靠金山一步登天的可能。”
财务经理摇头叹气:“你可得心点别被江秘书听见,不然他又要说你了。”
“这个祸乱我朝后宫的小白脸!”提及到江秘书,Sherry终于谨慎地看了一圈,确认这人没在方圆一里内,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他对我们林总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了,也是亏了我们小林总是个人美心善的瞎子,现在都看不出来。”
财务经理:“……”
她大概能明白上次Sherry是怎么被扣工资的了。
Sherry打印好文件,利落地整理好,装进文件夹,“我去把这?份简历送给林总,拜拜。”
“好的,你去吧。”
公司最近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江秘书把他家的公司和本部合并,表面称为合作共赢,但私底下,大家都认为这是江秘书带着嫁妆入赘。另一件是公司决定向外继续拓市场,现在的人手不够用,尤其是总裁办公室,常年被江秘独占江山,严重导致圣上后宫……啊不,前朝缺人,江秘书就是再无不能,也不能生出三头六臂,给总裁招助理被连夜提了日程。
Sherry手里拿的就是应聘简历,而她出于某种私心,挑选给总裁过目的,无论男女,照片都是清一色年轻貌美。
她顶着某人的目光,兴高采烈地把文件夹放在圣上办公桌:“林总,这是筛选出来的助理应聘简历,请过目。”
林见汐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好,谢谢。”
Sherry飘飘然走了,临走前又唯恐天下不乱地瞄了江某人一眼。
江遇:“……”
林见汐接到文件就翻开了,没发现这两个人的眼神战,他翻了?张简历,看到某一张的时候,他停下翻页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简历方画了个圈。
他挑选完,正要叫Sherry进来拿,被江遇打断了:“我送给她吧。”
林见汐没犹豫:“好。”
江遇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直到走进电梯,他才打,不知道算不算巧合,第一页就是被林见汐画过的那张。
他垂着眼,看到简历贴着的照片,笑了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慢条斯理地在那个圈打了一个鲜艳的叉号。
十分钟后,林见汐接到了Sherry打过来的内线电话:“林总,第一张简历画圈又画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林见汐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秒,语调如常:“是直接录取的意思。”
Sherry:“……哦。”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额头,感觉比喝一百瓶酒还头疼。
江遇职位是秘书,但谁都知道,这位权利和总裁也差不了?少,总裁办公室招聘助理,自然是需要他去面试的。
面试厅外等候着许多人,江遇刚要下楼,看到一个穿着体的年轻女人推开门,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从信封来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录用通知书。
他停下脚步,转身进电梯:“我有?,离开半小时。”
其他HR满脸疑问:“??”
但江遇没有给他们解释。
他进了直达电梯,赶在新人到来前回到办公室,一进门,他就把门反锁起来,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林见汐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知道他回来了,但他没有抬头。
江遇不急不慢地走到他身旁,把他转向自己,然后在他面前半跪下去,一手搭在扶手:“哥哥。”
他这个样子,要是忽略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侵略感,倒是和小时候的他很相似,总是乖巧地待在他身旁。
林见汐眼都没眨一下,温和地回:“嗯?”
江遇像是一只被安抚的野兽,缓缓收敛起利爪,有点委屈地说:“你让那个人进来了,是吗?”
他没有点名是谁,但林见汐还是听懂了:“嗯。”
“你为什么要录用她,”江遇问:“她的履历没有出彩的点,和其他人比起来并不算出众,而且,她工作经验太浅,不适合作为总裁助理。”
这话从公事角度听起来无懈可击,林见汐想了想,说:“工作经验总是要积累的,而且她很聪明,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教学。”
“你怎么知道她很聪明?”
“……”
“因为,你认识她?”江遇一点点靠近他,眼神幽深:“她是你的同学,还是你的……”
林见汐轻轻打断他:“江遇,够了。”
江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他低着头,林见汐一时之间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知过了?久,江遇哑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哥哥。但你最近一直躲着我,是我做错了么?吗?”
林见汐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你没错,不是你的问题。”
“那就是哥哥不想疼我了……你讨厌我了,是不是?”江遇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像一只流浪的小狗。
“……”林见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江遇的下颌,慢慢抬起他的脸。
江遇没有阻止,态度顺从。
“江遇,”林见汐对上他的目光,放缓声音:“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他明明和江遇朝夕相处许多年,但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也是到现在,他才发现,江遇的瞳孔很黑,窗外的阳光那么好,也落不进他的眼里,仿佛蒙着一层深沉的黑色雾霭。
“听话,”江遇意味不明地把这两个字重复一遍,下一秒,他攥住林见汐的手,直直看着他,笑起来:“好,我听话。”
“那你要给我么奖励呢,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急了,林林一直躲着他,他要疯惹
我也急了,妈的,怎么还没写完,我立刻倒立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