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岑商带人潜入吞噬者在异现实的大本营时, 九成的吞噬者都已经前往三十五号现实,在这里留守的只剩下少数的神圣种族和观测者,负责将剩下的宝物抄本等物。
在此之前,他已经同楚忆舒晓镜去过了三十八号现实和四十号现实, 并将林奇从三十五号现实拍摄到的举行金字塔还有先知现身的场景、以及先知毁灭整个英国的场景统统播放给那些现实的教廷成员观看。果然事实比任何说客都管用, 在得知先知要将三个现实同时合并之后, 他们立刻同意倾巢出动, 去围剿吞噬者。之后赵策上又迅速去了四十二号、四十三号以及其他数个距离三十五号足够接近的现实, 成功争取到了另外近二百名五级观测者,带领着数以万计的四级和三级观测者,按照赵岑商提供的现实坐标, 向着三十五号现实涌去。
这样多的五级聚集到一起,是前所未见之事。这样的数量,如果都同时否定一个现实, 在没有同等数量级的对抗观测者的情况下,那个现实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但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需要来先知的大本营,试图从这里找出先知的真正身份,同时将这里毁灭, 让先知无路可退。
这一切,都是林奇提前就部署好的。
吞噬者之城, 那座宏伟的混沌神庙的圆顶上, 出现了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
忙着将抄本从黑塔运出的古老者、清点货品的人类多元观测者、搬运重物的古革巨人、在岩石上酣睡的诺佛。刻。他们仿佛都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吸引和感召,抬起头来。
却见那圆顶上的身影骤然生动起来。纤细的手臂上垂下轻纱, 灵巧而**的双足上套着银铃,柔和了敦煌意向的舞蹈伴随着魔魅铃音徐徐而起。那是一种极其妖异的舞,手腕的翻转挥舞、双脚的灵动翻飞间,柔韧的身体幻化出种种意象,将她周围的空间都带着变化莫测起来。
舒晓镜的舞,只要看见了,就再难移开目光。作为一个中等五级,她的蛊惑能力远超许白,只是由于舞蹈的杀伤力太强,近些年已经很少再出来跳舞了。而现在,在她的舞蹈将城中大多数的守军都蛊惑住的机会里,赵岑商带着手下迅速入城。
此时,剩余的几个五级观测者却摆脱了舒晓镜的魅惑。赵岑商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一阵大提琴声响起。
楚忆坐在一截断裂的石柱上,投入地拉奏着。他手下流淌出的乐声与舒晓镜脚上的铃声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贴合。显然,他是在配合着舒晓镜的舞蹈拉奏。
这样一来,情况立刻就有了转变。那舞蹈和音乐共同造成的对于神智和情感的影响是压倒性的,原本试图反抗的那些也再次陷入瘫痪状态。
赵岑商留下大部分的人去黑塔中将所有可能与黄衣之王有关的抄本都搬走,而他自己则带人冲向那山丘顶部的先知之殿。
按照伊莱亚的说法,所有与先知有关的东西都应该藏在那座宫殿里。以往先知又是最后才离开大本营前往下一个即将被他们毁灭的现实的人,这座宫都岁随后由特定的巨型修格斯带去新的现实,里面到底有什么,就连吞噬者都没人知道。
但这一次,先知提前离开了,里面的东西都尚未来得及带走。
沉重的巨门在没有古革巨人的情况下难以开启,还是几个四级放出了身体里的圣痕,才勉强将石门拉开一条缝隙。扑面而来一股阴冷如蛇的空气,另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大殿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一些形态古怪的雕像从黑暗中探出触手和眼睛。赵岑商谨慎地进入,脚步踏在冰冷光华的黑暗地板上,扩散出空空的回响。
谒见大厅后是一条高广幽深的走廊,两侧各自分为四层,一排排的立柱弥散着陈旧的味道。没有窗,甚至连烛台都没有,到处都是凝固的黑暗,若不是他们身上带着照明的手电,根本连前路都无法看到。赵岑商不禁觉得奇怪,难道那先知平日里在这条走廊中经过,也都是不用照明的么?
明明谒见大厅里还有些烛台。
一想到那披着黑色斗篷、戴着惨白的微笑面具的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挪移过这古老而寂静的走廊,就莫名给人汗毛直竖之感。
没有起居室,没有卧室,没有任何与生活有关的家具。那个先知平时都在这黑暗里做些什么?
出乎意料地,这里没有任何可能致命的机关。每一间房间他们都进入了,但大多数的房间却都像是墓室,各自都陈放着一些类似石棺的东西,也没有碑文。他们甚至将一道石棺推开了,可是里面也只有一些残破的骨骸,也不知是什么人的。
这偌大的宫殿,就仿佛一座巨型坟冢。待得久了,所有人身上都阵阵发冷,本能的对死亡和毁灭的恐惧徘徊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你们要是害怕,就到门口去等我。”赵岑商吩咐道,“我要再往前看看。”
一部分随从离开了,剩下的两三个却仍旧跟着他。他们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石阶,一半盘旋向上,一半盘旋向下。赵岑商命人分为两队,两人王上搜寻,他自己则带了一个人往下搜寻。
地下那条甬道却简陋的多,甚至像是被钻地魔虫草率地爬过一遍,连砖块都没有铺。仍和之前一样,这里没有丝毫光芒。不仅仅没有光芒,泥土也沉重地从四面八方压来,令人错觉已经沉入了大地的腹中,再也无法出离。他们的手电光只能照出身前的路,却看不到更深的黑暗。于是那无尽的黑暗就更加令人不安。
忽然,从黑暗里传出一道怪声,有些像是……呜咽声。
赵岑商身后的人显然已经双腿发软,他轻声说,“赵理事,我们回去吧……”
“找了这么多地方,看来这是最有可能有问题的地方,怎么能回去?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自己回去。”赵岑商不管不顾继续向前。大哥给他布置的任务,他是一定要完成的。
那呜咽声只出现了一下,就又消隐了。赵岑商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面前出现了岔路。
他喊了一声,“有人吗?”
半晌,那呜咽声再一次出现。赵岑商选择了右边那条路,继续向内狂奔。
终于,黑暗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门上刻着一些复杂的咒文,却正是奥萨尔之印的变体。赵岑商发觉那咒文要困住的应该是门内的什么东西,但对方显然没有考虑过会有人进入此处救援的可能,并没有防止人接近的功效。他只消抬手便可以擦去那咒文。
应该擦去吗?里面关的是什么?连先知都忌惮?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冒险。毕竟这里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放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其他人应该也可以及时撤离。
他伸手抹去了那用血画成的咒符,然后用力推开石门。
出乎他的意料,门后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他的手电光,照射到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形容枯槁的人身上。那人的手脚都拷上了镣铐,连着长长的锁链。镣铐上篆刻着奥萨尔之印。
那人的脸埋在手臂里,听到声响后缓缓抬起头,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楚央?!”赵岑商傻了眼。
这是哪个楚央?
而楚央用手挡住眼睛,似乎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自从被先知关到了这里,吞噬者楚央就没有再见到过光明。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人会与他说话,甚至也没有食物。但是他体内的圣痕却不断给他续命,若他是个普通人,只怕已经饿死了。
但就算没被饿死,他也快要崩溃了。
黑暗和孤寂,这是他最可怕的噩梦。这令他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六年时间,被关在那间小小房间里的六年时间。
先知知道,怎样才能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以此来报复他的背叛。
赵岑商冲到楚央旁边,抓住他的肩膀,“楚央?你怎么会在这儿?在原生现实的那个你又是谁?”
楚央愣愣地望着他,却显然因为太过虚弱,张开干裂的布满死皮的嘴唇却说不出话。赵岑商试图毁掉铁链,但这上面的奥萨尔之环却显然是某种古怪的变体,威力大大增强,他也不知道施咒者念咒的顺序,无法逆行咒语,也就无法解开锁链。
“渴……”楚央气若游丝地说。
赵岑商知道楚央不知已经多少天水米未进了,于是低声说,”你等会儿,我出去给你找点水和吃的……”
然而他刚要走,裤脚却被扯住了。回头,却见楚央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他,嘴唇嗫嚅着,仿佛在哀求什么。赵岑商弯下腰,却听对方呢喃着,“别走……别走……”
太黑了,太安静了,渐渐地,仿佛连自身都消融了。要是眼前的人走了,还会回来吗?他会烂死在这儿吗?
毕竟那个会带着他一点一点走入光明的人已经没有了。
赵岑商隐约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害怕。他心头一震,也觉得心酸起来。不论这是哪个楚央,毕竟本质上来说都和楚忆没有区别,他不忍见到他们受苦。
“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他不停安抚,对方却都不肯松开。忽然,他想起在林奇家听过的那首歌谣,于是清了清喉咙,哼唱起来。
却正是绿袖子。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Greensleeves my heart of gold.
听到这歌声,楚央竟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有些出神,手也松开了。
赵岑商匆忙冲出房间,冲向楼上。却在那黑暗的走廊中看到另一个人向他走来。
刚刚看到过的相同面容出现在手电的光线里,赵岑商一时反应不过来。
楚忆背着大提琴,看到他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赵岑商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外面那些吞噬者。”
“已经被我和舒晓镜联手催眠了,现在都用奥萨耳环困住了。”楚忆说着,眼睛看向他身后的台阶,“那下面有什么?”
赵岑商叹了口气,道,“有一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先知摘面具的情节越来越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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