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 面圣

庆安五年,惊蛰。

北狄王宫里热闹非常,宫人们忙进忙出的,不为别的,只因北狄王要带着小世子去大魏面见庆安帝,虽说北狄王每年都会去大魏一趟,可这是头一次带上小世子,世子是北狄王宫的宝贝,一下子要出远门,让一众宫人都愁红了眼。

宁清一边吐着葡萄籽,一边看着这场景,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出个门,至于么,他父王还陪在身边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听,世子的近侍宫女更伤心了,小声反驳道:“王上与王妃平日见到只顾亲亲我我,哪里还顾得上世子。”

他们说的王妃不是哪位千金贵女,而是大魏军威赫赫的镇北将军,魏尧。虽说宁清并未正式给魏尧名分,可宫里宫外都这么叫他,为此,赵旻和费添那些人没少嘲笑魏尧。

宁清被说的无言以驳。

当初他刚当上北狄王时,既有便宜兄弟和不知姓甚名谁的后母要安置,又得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之口,忙得他晕头转向,那顾得上儿女情长。魏尧虽说就在北疆,与北狄只隔了条河,可毕竟来往不便,又多有公务,两人见面次数少的可怜,直到前两年他命人在河上建了座桥,两国百姓可以自由来往,不受拘束,连带着他们俩也能夜夜相见呢。

许是为了弥补前几年的聚少离多,如今他们两个的黏糊劲竟更甚从前。

宁清是说不过这些宫人了,只好找个由头溜了。林荣跟在他身后笑道:“公子那能言善辩的嘴,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那时他继任北狄王后,在北狄举目无亲的,只到费添府里就说了这么一嘴,林荣便心疼不已,说要跟来,他便应了,后来费添总拿这事说他心思颇深。

林荣在王宫里并未担任要职,只是作为宁清的近侍,也是宫里唯一还唤他公子的人。

宁清转道去了一个宫殿,苏沄玥正与世子玩闹,两人笑的开怀。

“好啊,赵念念,宫人们都在找你,你竟跑这玩耍来了。”

世子,大名格保,小名赵念念,长的粉妆玉琢,一脸无害,惹得宫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对其宠爱有加,好在有宁清和魏尧同他母亲苏沄玥管着,这孩子养的并不骄纵,很是贴心。

“父王,儿臣知错了。”赵念念那珠子大的眼睛里闪闪的,眼泪要掉不掉,宁清适时转移视线,以免自己败下阵来。

“兰誉。”苏沄玥喊了他一声。

宁清坐到她身旁,道:“嫂子,过两日我带念念回帝都,你应该放心吧。”

苏沄玥看着赵念念,心里是真有些不舍,这孩子从出生起便没离开她出过远门,不过…

“他渐渐大了,也该去见见他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三日后,宁清带着赵念念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中到北疆接了魏尧等人。

赵念念也很亲近魏尧,一见到他便叔叔、叔叔的叫着。

说起来魏尧当初是极不满意这个称呼的,可孩子说了,他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和一个父王了,若他不想当叔叔便只能当母后。宁清现在想起当时魏尧的那张黑脸都能笑出声来。

赵念念从未来过帝都,一进城便拉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所见所闻,进了皇宫,那眼睛更是恨不得将墙看穿了。

太子朱麟对这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很有兴趣,两个人很快便打闹在一起,好的似亲兄弟。

朱御笑着看着这场景,转头对宁清道:“朕想起当年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你那时无法无天,也经常同朕打闹。”

宁清笑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后来年纪长些便有分寸了。”

朱御感慨道:“朕当上皇帝后,便未再见到能同朕玩闹的人了。”

“陛下都是当父皇的人了,还想怎么玩闹?”宁涣笑着看着赵念念,“从前总听兄长夸这孩子,今日一见果然可爱,也聪明,像极了元辛哥哥。”

朱御这才想起一事:“兰誉,你已经有了世子,王妃之位却空虚已久,是否有什么想法?”

宁清感受到魏尧投来的眼光,忙澄清道:“不不不,陛下你可别害我,就空着挺好的。”

“你担心什么。”朱御笑道,“如今天下太平,朕想让安国公不必再这么操劳,可回帝都来住着毕竟不便,不如索性与你同住北狄,离北疆也近,若军中有事他也方便去处理。”

宁清愣了愣:“陛下愿意?”

虽说如今北狄与大魏交好,可从前毕竟打过几次,魏尧作为大魏的将军,身份特殊,正是担心这一点,他们才迟迟不同住的,弄得他们俩光明正大成过亲的两口子,每次见面都像偷情似的东躲西藏,别提多刺激了。

“这也算是大魏与北狄交好的证据,就像从前两国联姻一样嘛。”

宁清噗呲一笑,握住魏尧的手:“联姻公主,你放心,孤不会亏待你的。”

魏尧的手用力握紧,宁清便哎哎哎地求饶起来。

从宫里出来,他们便去了宁府,宁清指着一间屋子对赵念念道:“这就是父亲小时住过的屋子。”

“哦!”赵念念兴奋极了,冲那跑去,后头乳母和林荣忙跟着怕他出事。

几个大人便在厅里喝茶。

宁珂承这些年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看上去比从前温和不少。

宁清问道:“父亲,你真不想同我去北狄?”

宁珂承摇摇头:“你妹妹还在帝都,她也时常让我进宫见太子。再说北狄那么远,冬天天寒地冻的,有什么乐子。”

“这是什么话,冬天有碳炉,冷不着您。再说了,赵念念这么可爱,你不想时时见他?”

宁珂承果然有些动容。方才见他看赵念念的眼神,宁清心下便对此事十拿九稳了,赶忙再填一把火:“再说了,这孩子的祖父也在宫里住着,那老爷子下棋可是一绝,您若是去了就不用愁找不到棋友了。”

这可真是说到宁珂承的心坎里了,自他致仕后,别的乐子没有,就是好下棋,这几年在帝都是下遍天下无敌手,那些棋友如今见到他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以至于他都半个月没摸棋子了,就怕见了馋的厉害。

“那好吧。”宁柯承纠结再三后,终究是下棋的需求战胜了一切。

宁清得意地朝魏尧使了个眼色,就像在说:看吧,我多厉害。

魏尧纵容地笑了笑。

出了厅,宁清去屋子里找赵念念,见他愣愣的,便上前问:“念念,你怎么了?”

“父王,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小孩眨着好奇的眼睛。

“他是个英雄。”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赵念念像是要哭了。

“你父亲永远回到了他梦寐以求想回的地方。”他看着桌案上的牌位淡淡道。

赵念念疑惑地歪着头看他。

“你长大后就明白了。”宁清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起,“走吧,父王带你到街上买好吃的去。”

“好耶!”赵念念高兴地手舞足蹈的。

去见费添时将要将宁珂承一同带去北狄的消息一说,不曾想他竟不乐意了。

“兰誉兄,你可不能这样啊,自从你将林荣带走后,兄弟我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守着这大宅子有什么乐趣?年年去北狄找你们还白费路上那么多时日,倒不如直接搬到你那去呢。”

朱御封他为崇永伯,别的没有,给了一个老大的宅子,钱是多的花不完,可这生活是越来越没意思,他总是想念当年与宁清四处玩乐的日子,那叫一个享受。

他将这话一说,宁清无情道:“如今在北狄我哪还有法子带你四处玩乐?”

费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焉了。

宁清又道:“不过林荣可以带你去,还有去北疆时,那里认得我的人少些。”

费添反应了半晌才跳起来发出一声尖叫:“你说真的!”

宁清笑道:“宫里多你一个不多,只是你还得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费添的动作倒快,第二日便进宫去面圣,朱御应了此事,他便欢天喜地地回来,准备着与宁清他们一同去南疆。

这是宁清与魏尧的习惯,每年回来都要去宣域关扫墓,费添整日闲着无事,每年也都会跟去,只是今年多了一个赵念念。

赵念念对新的事物很好奇,在野地里跑来跑去的,直到到了一处墓地,他不自觉地冷静下来,拉着魏尧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叔叔,这些死去的是什么人啊?”

魏尧蹲下道:“是从前在叔叔部下的将领,他们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英雄。”

赵念念不懂什么是英雄,却平白无故地生了敬畏之心,不再玩闹了,端端正正地再墓前拜了三拜。孙宣当了南蛮王后,这些年南蛮与大魏也不像从前那样互看不顺眼,两方也有了商货往来,宣域关下有了一个集市,两方百姓常在这里买卖货物,好不热闹。

宣域关上轻风习习,每个墓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在山顶上显的宁静肃和。

回程的路上宁清他们与宁珂承汇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北狄去,一路上笑声阵阵。

途中某一天夜里,宁清躺在魏尧怀里看星星,他问:“魏尧,为何你总是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不知道。就是平白无故,那时我也想过,若是你真的骗了我,便骗了吧,总归我也不能拿你如何。”魏尧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宁清看着他,一时意动,起身吻住他,魏尧愣了愣,很快按住他的头吻的更深了。

“父王,你们在干什么?”赵念念天真无邪地问道。

宁清魏尧立刻分开,一人站在一边,端庄地仿佛刚才亲的难舍难分的不是他们一样。

费添尴尬一笑,将赵念念抱起,对他们道:“孩子不懂事,你们继续,我们不妨碍了。”

宁清与魏尧相视一笑,一同跟上,往火光聚集处走去,加入了与众人说笑的行列。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完了,今天写了快九千,我从来不知道要完结的动力这么大,哭唧唧T-T

写到最后有些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缘下篇文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