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至少能寻些蛛丝马迹,没想到连着找了两三日竟毫无所得。按理说,那些蒙面人若将费添和林荣当做普通跟随魏尧的人,直接杀了才是最果断的法子,虽然他们的脑子都算活络,可那些人未必会给他们机会,时间拖得越久,费添与林荣便越危险。
既然敌在暗,我在明,我处被动,不如设法让敌被迫现身。
眼下徐漾被拘,魏尧又派兵将小巍山重重包围,赵旻与田塍直接坐镇山上,硝石矿那照旧,只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即使有鬼也没人敢动作。虽然没找到他们隐藏的仓库和运货通道,可那群人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们按捺不住时必会铤而走险,到时候恰好来个瓮中捉鳖。可这毕竟是下策,时间越拖,费添与林荣的生还机会便越少,因此另一方面,魏尧仍在暗中调查那伙人的身份,找寻费添和林荣的下落。
可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有多大的本事,竟然一丝半点线索都没留下,无法,魏尧和宁清只能按下策慢慢等待。
只是想不到,变故竟主动找上门来。这日清早,魏尧和宁清的卧房猝不及防地被敲响,宁清推门一看,瞌睡立即跑得无影无踪,来人竟然是费添和林荣。他二人身上干干净净,没带任何严刑逼供留下的伤,甚至说得上完好无损。
宁清忙让他们二人进屋来说话。
林荣见了自家公子,委屈和害怕之情揉在一处,一并发泄出来:“公子!小的还以为这回要交代在那群蒙面人手里了,不曾想还能活着回来,小的太想念公子了!”
宁清被林荣抱得严严实实,他拍着林荣的背一边安抚,一边勉强动了动脖子,看向费添,魏尧从他背后走来,替行动不便的他问道:“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费添想起他逃出的经历,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
三日前,费添心想不能坐以待毙,下定决心逃跑。朴豫虽按他说的,没派人盯着他们,可院落里里外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黑衣蒙面有二三十人,就凭他们,一个三脚猫功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悄无声息地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为此,在林荣呼呼大睡时,他一宿没闭眼,绞尽脑汁寻找出逃的方法,出乎意料的,他还真想了个法子。
次日,他借口待在屋子里闷得慌,非要出去透透气,朴豫也是觉得他们两个翻不出大名堂,便同意第二日带他们到山下转转。费添这才惊喜地发现,院子所处的地方据昌州城不远,离小巍山也不过几里路。许是担心进城容易被人认出来,风险太大,朴豫不肯带他进城。费添认清了路线,目的达成,便乖乖地跟着他回去了。
当夜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逃跑,脑子里有了雏形便拉了林荣起来,两人偷偷摸摸的计划到深夜,最终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三日午后,朴豫照常给他们送了些果饼茶水,约莫一个时辰后,费添腹痛难忍,呼天抢地的嚎着。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朴豫,朴豫起初也怀疑有诈,可偏偏费添没要求他将自己送进城去,只是让他派人去寻一位大夫过来医治。朴豫想了想,殿下从前的身子确实不好,若真出了差错,他担不起这个责任,请大夫来的确更稳妥,于是便派了人下山去请大夫。
大夫是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刚到院口,林荣便赶忙过去迎接,搀扶着老大夫往屋子走,朴豫现在的心思都集中在费添身上,没注意林荣接过药箱时顺手在大夫的衣袖里塞了枚碎银,低声说了句:“我家病主腹痛难忍,大夫稍后留几包助眠的药,好让他晚上睡得安稳些吧。”
老大夫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顺着应道:“那是自然。”
进了屋,老大夫先给费添搭脉,捋着胡子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朴豫有些着急:“怎么样?”
老大夫撤了脉枕,说道:“无事,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罢了,我药箱里就有止泄的药粉,让他喝几包就好。”
老大夫光明正大地将药粉交给林荣,朴豫又给了药钱,让人送老大夫出去。朴豫猜到或许是今日的瓜果有些问题,立刻命人撤了,又叮咛了林荣几遍后才离开。
朴豫一走,门刚关上,原先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费添的呻|吟声渐渐变小,他憋着笑看着林荣,指了指他手中的药包,无声道:“交给你了。”
林荣拍了拍胸脯,偷摸着笑,同样张口无声:“放心吧。”
到了晚饭时候,费添在朴豫面前虚弱无力的装样子,还要林荣给他喂粥,完了林荣去了厨房煎药,说是煎药其实只是烧壶热水,将药粉撒进去就完事。那些人都知道他要给费添煎药,就没注意他在厨房里折腾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偷偷挪到水缸边,翻开盖子,眼睛盯着门口的动静,将手里的三包药粉全洒进水缸里,完了他像没事人一样将盖子盖回原处,端着一碗热水回费添房中。
想出这招是这几日费添发现,这些蒙面人的饭菜是另外做的,一般是费添他们吃完才开火做他们的,于是他想了这个妙招。
好不容易等蒙面人也吃了饭,他们两人便静静等着药效发作,可过了半个时辰,费添等得都有些累了,那群人依旧和根柱子一样杵在外头,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费添小声道:“那大夫不会是蒙人的吧?”
林荣如今也有些怀疑:“不会吧,他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人一个没倒,倒是费添等得口干舌燥,他看到桌子上的茶壶,戳了林荣一下:“荣兄,替我倒杯水吧。”
林荣应声去拿茶壶,可半滴都没倒出来,他后知后觉地去看费添,说道:“没水了…”
费添:“…”
厨房里的水显然是不能喝的,现在能怎么办?只能渴着。
到后来,费添又累又渴,趴在床上久了直接睡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林荣摇醒了。
林荣语气中隐藏不住内心的雀跃,声音却不敢放得太大:“费公子,他们都倒了!”
费添闻言醒了过来,跟着他到窗口一看,外头的蒙面人的确一个个都倒在地上,就连朴豫也没落下。此时月亮挂在空中,夜色已经深了,他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林荣道:“大约是子时。”
费添腹诽道:这老大夫也太实诚了,这别不是蒙汗药而是真的助眠药吧?
不管是什么药,好歹起效了,只是不知道药效有多长时间,费添和林荣不敢多耽搁,即刻趁着夜色下山,他们没有马,光是下山便走了一个多时辰。下了山后,费添便凭着前两日的记忆摸着黑往昌州城里走,不过城门要卯初才开,他们怕被发现,便在附近的草丛里藏着,城门一开就直往白定光的府里冲去。
好在那老大夫还算靠谱,朴豫那群人一直没追上来,难为他们胆战心惊了一路,如今看见宁清和费添,那是真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宁清听费添说完觉得他们这一路也是不易,不过他有一事更好奇:“他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费添这才想起来,颇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朴豫,啊,就是那群蒙面人的总领,本来是要立即杀了我们,可后来拿了我的玉坠子怎么一整,就说我是前朝大襄的皇子,殿下殿下的称呼我,对我可恭敬了,若不是这样,我们还真不好逃出来。”
宁清一惊,问:“什么皇子?”
费添就将事情始终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他原以为宁清会将这事当个笑话玩笑过去,没想到他听完后面色更沉了。宁清与魏尧相视一眼,转头对费添道:“费添,你有没有想过,他说得是真的?”
这倒是让费添愣住了,他道:“他说得是有理有据,可就凭一块玉坠就说我是皇子,未免太轻率了吧?再说了,我这样子,哪有一点像皇子的样子?兰誉兄就不要折煞我了,我就是一个出生南疆的小混子,前朝的事是半点不清楚。”
宁清看着他,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事先放一放,的确不该轻易妄言。”
他看向林荣笑道:“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就好,果然你们二人是最机灵的。”
林荣搭茬道:“那是,我在公子身边都多少年了,怎么也该学些油滑调子。”
这么一来二去,前朝皇子一事便被暂时压下了。
宁清和费添他们用过早饭,对魏尧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回来,接下来便该回到正途上了,小巍山上的事总得解决,也好给陛下一个交代。”
魏尧颔首:“赵旻这几日带着人搜山,只不过暂时没发现仓库通道之类的可疑之处。”
这也在意料之中,人在掉脑袋的事上总是会谨慎些,只是不知道徐漾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半点破绽不露,或许这也正是他们能长久做这门生意的得胜之处。
费添若有所思了半晌,说道:“我觉得我好想知道他们运矿的密道了。”
闻言,三人大惊,皆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