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东夷

魏尧带领大军在十日后抵达庆州与北疆军汇合。自南蛮军突袭宣域关,嘉州的驻军仓皇应战,可无奈兵力悬殊,寥寥几个时辰便被打得溃不成军。就此,嘉州失陷,残余的嘉州驻军,暂退到与嘉州一山之隔的庆州调养生息。

本以为此次南蛮军来势汹汹,会借着士气乘胜追击,谁想到竟守在嘉州毫无动静,仿佛整了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一个嘉州城。

魏尧听了嘉州驻军统领的回禀后与赵旻和田塍商议。

他问:“在你们看来,南蛮王为何这么做?”

他们在北疆时就闻风新南蛮王荒淫享乐的壮举,这可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赵旻想了想说:“南蛮王性急,做事不计后果,此举确实不像他所为。”

田塍也说道:“的确,若他这么谨慎,怎会贸然攻打嘉州,实在矛盾。”

魏尧垂眸,指了指地輿图上嘉州的位置,说道:“若嘉州有金矿或硝石矿,他此举还说得过去,可嘉州穷乡僻壤的,唯一有利可图的便是这绝佳的位置。”

他走开几步,继续道:“嘉州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可此消彼长,若要从嘉州攻打别处,同样艰险。南疆一带多山,要想攻打别处,可不是区区数万兵力就能拿下的,一不留神就会有腹背受敌之险。”

确实如魏尧所说,南疆一带地形最是艰险,南蛮对地形不熟,打起来没有半点优势。

赵旻问:“那属下不明白了,南蛮此举究竟意在何为?”

“南蛮王定不是只得了嘉州就满意的,他这不过是一时之计,既然强攻不得倒不如细水长流,慢慢消磨。嘉州那地施展不开大规模的对战,他便守着嘉州,待日后趁机蚕食其他城池。”魏尧转过身,说道,“这不是要风风火火地战上一场,不过是恶心我们罢了。”

田塍问:“可若我们就在此处同他耗下去呢,他不就失策了?”

“这是拿定主意我们不会同他耗。这不过是几个城池的事,他知道我们如今最忌惮的就是北狄,怎会长期与他这么耗着。最后我们先放手便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赵旻恍然大悟:“想不到南蛮王看着像是酒囊饭袋,肚子里还是有些谋略的。”

魏尧嗤笑一声:“这哪是那蠢货能想出来的,能有这计谋也不会突袭宣域关了,这不过是下下策,比这好的法子海了去了。”

赵旻疑惑道:“不是他,那是谁?”

魏尧走回地輿图旁,手指移到东边,落在了东夷两个字上。

赵旻惊道:“东夷?可,东夷王不是四夷中最安分的吗?东夷与大魏还有商贸往来,此次怎会为了南蛮与我们撕破脸?”

田塍走到他身边,说道:“我好像听说东夷王与老南蛮王交情很深。”

魏尧颔首道:“东夷王是个聪明人,与老南蛮王是过命的交情,此次南蛮突袭他定然事先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让南蛮王做这等蠢事。估计是见木已成舟也后悔的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在为南蛮王想辙。”

——

南蛮王宫,玄武殿。

谢楚玄回禀道:“我军现驻扎在嘉州,钱越将军在嘉州府衙主掌军务,传信说一切顺利。”

孙胤坐在王座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里的田黄玉坠的穗子,应道:“钱越是两朝重臣,孤信得过他。”

“是。”谢楚玄抬起头瞄了眼书案旁坐着的男人。

孙胤笑道:“行了,你下去吧,孤与东夷王说说话。”

谢楚玄早等着他说这话了,忙领着命下去,心总算能平和下来。早在先王在世时,东夷王就与南蛮交好,他就见了好几次。东夷王穆靖的德行才干与先王不分伯仲,两人惺惺相惜是生死之交,若不是如此,东夷王怎会愿意为新王趟浑水。

谢楚玄下去后,孙胤才起身走到东夷王前谄笑道:“小侄此次让叔父挂心了,还请叔父见谅。”

东夷王着一身锦袍,华贵深敛,脸上刚毅冷着张脸瞥了他一眼,而后低头喝了口茶,说道:“孤担不起你这声叔父。”

孙胤被下了面子也有些难堪,不过好在穆靖没在臣下的面前直接下他的脸,从前他还是世子时,父王与东夷王就时常训诫他,这次算是顾全他的颜面了。

孙胤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本就心有不爽,索性也不腆着脸讨好他,径直坐回椅子上,将坠子置于一旁,说道:“此次突袭南蛮或许是孤唐突了些,可孤也是为了拓宽疆土,为百姓谋福祉啊?孤才二十五,初登王座出了些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穆靖冷笑一声,质问道:“你父王初登王位时才十八,三年内修堤治水患、内平荒安民,外与邻和睦,何尝像你,百姓尚且顾不上,就想着拓疆的春秋大梦。”

孙胤被他说得敢怒不敢言,虽强行任了下来,但口气已十分不好:“如今不也拿下嘉州吗,孤这不是听了您的话,细水长流的等着了吗?”

穆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之极的话,扭头看他:“你以为你靠着突袭抢下嘉州就能保全?是当大魏无人了吗?魏尧已经带兵到庆州,凭他的本事,随时有可能将嘉州收回,若只是如此也算好的了,若他顺势从宣域关进南蛮,你又准备如何?”

“魏尧有这么神吗,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再说了,他敢进南蛮?四国是一条船上的,南蛮出了事,他国能善罢甘休吗?”

若当初趁早劝先王废了这个无能之士,也不至于先王崩逝后让这样的货色登上王位,糟蹋先王苦苦积累的基业。

穆靖怒急反笑,问道:“先王在时曾亲口夸赞魏尧,说此子无论气度、军威、还是用兵之道皆不凡,乃当今世上第一人。你说南蛮有何本事在这样的手里留住嘉州?”

穆靖缓和了片刻,瞥了他一眼,闭上眼又睁开,无奈道:“若你听我一句劝,就在势头不对时趁早撤军,向大魏皇帝赔礼道歉,再由我们三国替你转圜,此事也就过去了,大魏皇帝也不能奈何。”

孙胤一笑而过,说道:“东夷王过虑了,此次孤有把握,孤得了批新火炮,威力十足。要所向披靡有些难,但守一个嘉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穆靖看着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朽木不可雕也,他劝也劝过了,痴人不听能有什么办法?也该让他摔摔跟头吃些苦,否则南蛮能有什么好的将来可言。

穆靖起身道:“既如此,你便自己做主吧。”

见他要走,孙胤才做做样子起身相送:“若有需要,孤自会去求叔父,请叔父慢走。”

等人见不到影了,孙胤才变下脸,一手抓起田黄玉坠往地上摔:“处处管着孤,还当孤是从前的世子低他一等吗?”

玉坠在地上滚了几圈,在烛光下一道细长的裂纹若隐若现。

——

宁相府,书房。

李蒙递了些信给宁珂承,说道:“这些是原来宣州刺史杜源的府里拿来的信。”

宁珂承拿过信,信封已经微微有些发黄,封口处有一枚特别的虎纹戳。他拿着信在灯下照了照,透得一清二楚,拆开来看,果然是空的。

李蒙有些慌:“这…”

宁珂承道:“不怪你,这信本来就如此。杜源是有意这么做。”

李蒙问:“大人,千辛万苦得来的线索断了,现在该如何?”

宁珂承想了想:“杜源这么做必有缘由。你先去查查他从前在京为官时与谁常来往,还有这个信封,这个戳很是特别,或许是特制的,你暗中调查看看。”

李蒙抱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