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治愈

大夫罩着面给朱御诊完脉出来,对曹胥摇了摇头:“将军,在下实在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曹胥一把抓住要走的大夫,哀求道:“大夫,我不求您能治好,可有稳住病情的药?能拖几日也是好的。”

大夫长叹一声,看上去也是不忍:“前些日子还有办法,如今病灶深入脾肺,已是回天乏术了。”

曹胥急得无所适从,要魏尧在这还好,偏偏他们去了南蛮,里头那位身份又尊贵,若出了岔子,不止他,整个宣域关将领兵卒都得陪葬。

大夫见他这样,好心道:“将军,在下好心说一句。你的部下去镇上找大夫也是不易,多少人一听热疫就百般推脱不来了,在下是记着从前受过魏军照拂的恩,才将身家性命悬在头上来一遭。您还是不必费这力气再去找大夫了。”

这话句句戳心,却是实话。曹胥闭上眼轻叹一声,问:“大夫,您实话告诉我…还能撑多久。”

“看各人命数了,若底子好能撑两三日,可这位病了这些日子,底子都耗虚了,或许能再撑一日已是庆幸。”

曹胥瞪大了眼:“什么,一日?”

将大夫送走后,曹胥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眼里已能看见“听天命”般的绝望。赵旻在他旁边坐下,道:“你现在丧气还为时过早,将军那还有一线生机。”

曹胥垂头丧气道:“可将军和宁公子才走了三日,能这么快找到药方吗?”

“那也好过你这般丧气。”赵旻抿了抿唇,“你不是从前将军身边的副将了,你如今手下管着几百号兵卒,他们的生死与你息息相关,你若都撑不住,他们又该怎么办?”

闻言,曹胥抬起头看他,片刻后起身:“说的是,我不能倒下,我身后还宣域关几百兄弟,若真出了事,我得挡在他们身前。”

曹胥拿起剑,往外走去:“我静不下,去看看营里的情况。”

他离开后,赵旻看着满室寂静,心里那点不安才敢显山露水。他虽这么劝曹胥,可心里也是没底的,只是事到如今,除了相信魏尧,别无他法。

天黑复天明,见着太阳东升又往西斜,漫空一片晕黄,渲染了人心怆悢。

曹胥与赵旻、费添守在朱御榻前,早先病得不安分的人如今静静地躺着,他们知道,这是储君大限将至了。

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着,等待着玄乎奇迹的变数降临。

时间一分一刻难熬,朱御脸上因高热涨的红晕越变越浅,与之相伴的是气若游丝,三人已如临大敌般跪地俯身,无可奈何地等着那一刻来临。

账外不知谁喊了一声,模模糊糊的,片刻后声音出现在帐前,是一个士卒。

只见他悲喜交加,含泪道:“将军,将军回来了!”

那一刻,虽不知道是何结果,单这一声“将军”,便能起死回生,形同槁木的思绪霎时如枯木逢春。

三人忙起身往外跑去。

魏尧三人下了马,走到他们面前,曹胥一惊:“萧,萧远?”

萧远应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人如何了,带我去看看。”

曹胥明了,忙带人见朱御。朱御此时已经在鬼门关关前徘徊,萧远从药匣子里拿出自配的药丸,捏成泥状,兑水混匀,扶着朱御服下。朱御的气息慢慢恢复,面色又涨红起来。

萧远为他把了脉,松了口气:“还好,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宁清脸上愁云遍布,问:“太子如何了?”

“他才病了几日,原不至于这么严重,应该是有人喂了大补的药,虚不受补,反而加重了病情。”萧远在药匣子里找着什么,说道,“好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回来,现下重要的是把热疫的病症去除,日后慢慢调理,不会有大碍。”

他找出一张药方,递给曹胥:“让人去药铺照着方子各抓几两来。”

曹胥接了忙递给部下,吩咐立刻去取。与此同时,让人烧上热水,一会儿煎药用。

药悉数照着方子取来,放在烧水的炉子旁,一字排开,以供取用。

萧远边取药边告诉他们:“热疫其实有好几种,太子和那些士卒是邪郁少阳,需和解少阳,祛邪截热。用柴胡、黄芩、半夏、常山、草果一类和解表里,导邪外出;若湿盛胸脘痞闷还可加青皮、苍术、厚朴…”

萧远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通,旁人听不懂,也不出声驳他的趣,就杵在那静静听着,必要时点头就是。

一副药下去,太子与其他几个病重的士卒有了些好转,夜里还能梦呓,不至于不声不吭。

一场忙活下来到了半夜,众人丝毫没有睡意,便围坐在帐里等萧远。

萧远看完所有病患,总算能歇一歇,与曹胥说上话。

他笑道:“方才危急时我瞧你都要急哭了,这么多年没见,还以为你一见我就要来个涕泗横流。”

曹胥如今松下心,即使他说得有几分对,也断然不肯承认。

“哼,怎么可能,是你瞧错了吧。”

“哦?是嘛?”萧远和曹胥打趣起来。

萧远适时打断道:“说起来还是兰誉提到孟大夫有古怪,我们才快马加鞭往回赶,否则晚来一步只怕要救就难了。”

“孟大夫?”曹胥面色突变,“说起来,他这几日原是住在营里的,可昨夜太子病重,我将人去找,便找不到了。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事。”

宁清道:“他也不是傻子,见时候差不多了自然要跑,不然等着你找他算账吗?”

“你们的意思是孟大夫是故意的?”曹胥这才焕然大悟,越想越觉得不对,“难怪他说那些话让将军和宁公子去南蛮。”

宁清道:“他那时说得自己大义凛然,还劝我们不要找御医,如今想来都是计谋。我们是着了他的道,他不仅没拖着太子的病,反而加重了吧,否则怎会几日功夫就病入膏肓。”

曹胥摇了摇头:“亏我和他打了几年交情,他竟是这样心思歹毒的人。”

魏尧道:“他隐于市井之中,实则在为南蛮做事。你与他交情已久,只怕无形中营地的布局构造都被他摸透了。”

曹胥一听,拍案而起,叫来部下,吩咐道:“带一队人去捉拿孟大夫。”

“是!”

可孟大夫这人就像在世上消失了,药铺早就关了,他的那些徒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为了已成之事后悔。

据萧远所说,这药起初药性烈些,有了起色后要渐渐减轻药量,或换上药性温和些的,两三日下来,得了热疫的十几人病情都稳定下来,有些已经能醒来说几句话了。

朱御虽还没醒,可服了药后一日日好转,宁清看着也能安心些。

这日萧远去照看病患,费添忙着煎药,魏尧与曹胥他们在带兵。宁清无事,罩着面巾在朱御榻前看着书。这些日子忙活,一刻闲不下来,这本话本看了一半便再没翻开过了,前面的剧情都忘了大半,正好今日补一补。

宁清看得正津津有味,一声虚弱的笑声从榻上传来,他愣了愣抬头,朱御正睁着眼拦着他,虽略显疲惫,但一眼笑意尽显。

宁清将书合上搁在一旁,上前查看:“太子,你醒了?有哪不舒服,或是口渴了吗?”

朱御轻轻摇了摇头,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兰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连日的忙碌此刻化成了云烟,仅存大难不死后的庆幸排山倒海地向宁清袭来。他心头一软,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都是应该的。”

他玩笑道:“若你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涣妹交代。”

朱御微微一笑,他了解宁清,即使当时心里火急火燎,过后也不愿在旁人面前多说。

宁清将他们去南蛮的遭遇告诉朱御,朱御淡淡道:“此行魏尧很尽心,他是什么人,孤看得明白。”

朱御一醒,压在众人心上的巨石总算放下了,萧远给他药性减弱的同时还选了好些滋补的药材,做成药膳,给他补身子。

宣域关已从风波中逐渐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一封折子由南到北,传到帝都皇城,祥丰帝手里。

祥丰帝看过手里的折子,颤着手将折子扔到大殿光洁的地上,天威震怒:“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热疫是我编的病名,但治疗方法用的是治疟疾的,还请不要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