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一寻思便明白了魏尧的意思:“你是说,那些粮草被南蛮人扣下是当做辎重?”
魏尧点了点头:“荥川粮草一事虽了,却仍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杜源背后的人依旧隐在暗处,据现状推测,定然是个权势匪浅的人物;落霞岭上的南蛮贼匪数量不少,个个身手矫健,用的武器远胜寻常劫匪,这样的情景怎会是为了钱。”
“南蛮人大老远的跑到大魏来当盗匪,的确闻所未闻。”宁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向他,“按你的意思,帝都朝臣里有人心怀不轨,与南蛮勾连,暗地里谋求江山?”
魏尧道:“目前看来是这样。镇外山上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跑不了,眼下还有要事,我们已耽误了两日,明日还得先去问消息。”
虽然知道其中种种实在蹊跷,可他们如今分|身乏术,主客有别,只能尽快先找到药方,才好顾及其他。
宁清道:“我在想,虽然热疫在南蛮常见,可病了总要去药铺取药吧?不如明早去镇上的药铺问问?”
“也好。”
次日宁清早早起身,与趁着天色尚早街上来往行人还未多便去了药铺。
药铺掌柜听清他们的来意脸上有些波澜,很快隐藏下来,笑道:“有有有,您二位先进店等等,这药是从前封好的,存在仓库呢,我这就叫人去取。”
掌柜给小工使了眼色,便有一个人出了药铺。宁清与魏尧安安分分地坐着,那掌柜鬼鬼祟祟的几次三番偷瞥。
宁清侧过头凑到魏尧耳边道:“有古怪。”
魏尧自然也看在眼里,他脸色轻松地笑道:“我知道。”
两人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是你侬我侬,只觉得他们不知收敛,却没别的想法。
魏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宁清明了,起身道:“掌柜的,我有些头疼,可有地方借我躺一躺?”
掌柜没多想,应道:“里面有张软塌,你先去躺着吧,我让人给你找郎中先生来。”
宁清扶着头,虚弱无力道:“多谢了。”
魏尧将宁清扶进屋子,门关上的那一刻宁清立刻推开他,站直道:“这可不是我有意要占你便宜。”
魏尧轻轻嗤笑一声道:“别玩笑了,赶紧从窗子出去。”
这窗子不知有什么由头,只能开下面半扇,宁清爬到一半便有些卡住了,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宁清一惊也有些急,可越急越出错,他正好卡在窗框上进退两难。魏尧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再转回头看着宁清无所适从地一个劲扑腾的屁股,当机立断地踢了一脚,宁清哎哟一声,已身处药铺后的巷子,魏尧随即跟上,拉起他就跑。
宁清边跑便揉着自己的屁股,嘶嘶抽气.
“我的屁股好疼,怕不是肿了。”
魏尧头也不回道:“别管了,命要紧。”
魏尧拉着他到客栈,两人兵分两路,宁清上楼取包裹再到马厩和他会合,踏雪撒开蹄子狂奔,宁清忍着颠簸却还是疼得抽气。
魏尧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下手已经掂量着分寸了,不会有大碍,回去用揉揉就好。”
宁清一时没听清,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揉什么?”
“当然是你自己揉,你要不介意我也可以帮你。”
“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了。”
宁清吃瘪的样子着实有趣,魏尧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上翘。
他们前脚出了城,后脚官兵就赶到,可惜来迟一步,带头的捕快拉过药铺掌柜问话:“你确定他们有问题?”
“小的,小的哪敢骗大人啊。”
捕快将他一把推开,狠狠道:“混账,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人跑了。”
…
细细一想,去药铺是宁清思虑不周了,孟大夫说从前南蛮热疫横行,可谁都不知如今是什么情景,瞧掌柜的样子,应该是他们哪里露马脚了。可究竟是什么,能一说便能让人觉察出不对?不管如何,云初镇是不能回去了,经今日一事,城里定会加强戒备,他们现在是寸步难行。如今唯一出路就是找下一个村镇,云初镇一事他们没抓到实际证据,下面的官吏必定不会上报,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踏雪在荒野山间肆无忌惮地奔驰,宁清半晌才发觉不对,这路怎么那么熟悉,他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魏尧专注着前方的路,回道:“还有一事,离开云初镇前解决了,你我才能放下心。”
——
荒山营地上,日头正大,被掳来的壮汉有条不紊地练着招式,几个督管围坐在一起喝酒休息。
“昨日刚来的那批新人正是厉害,方说完便有人不听话,更没想到的是居然真叫他们跑了!”
马厩看守忿忿道:“马还丢了一匹,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野性十足,真是可惜。”
另一人问:“人跑了便跑了,咱们也不能声张,忍着吧。”
督管嗤笑一声,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怎能磨碎了牙往肚里咽。”
“那你如何了?”
“跑了的无可奈何,剩下的自然要好好训诫一番,否则人人跟风效仿,吃罪的便是我们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说的是啊。”
…
未免打草惊蛇,魏尧在快到营地时下马,将踏雪拴在树上,与宁清步行到营地。
繁叶将日光挡了大半,地上树影斑驳,四周静谧,潺潺流水与虫鸣鸟叫混在一起,听起来十分悦耳,若不是知道一旁还有一群人被压榨操练,必定令人心旷神怡。
此处是营帐边界处,只有几间帐篷。几个人正好休息,往帐篷这走来。魏尧瞧见即刻拉了宁清躲在隐蔽处观望。
那几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昨日一同被送来的同批,那时候还好好的,如今一个个身上都带了伤,想来是受了波及。
那群人搀扶着到帐篷旁的潭水边舀了几口水喝。
一人艰难地咽下水,抱怨道:“不知道是说偷跑了,连累了我们受罚,跑就跑吧,也不知道带上我们,实在是自私自利。”
旁边有一人道:“哎,别怨天尤人了,先活下去要紧。”
“活?昨日被打了好几鞭子,背上都肿胀起来,又热又烫,我怕活不了几日了。”那人垂头丧气道。
这时有人跑来,欣喜道:“有救了!”
“什么有救了?”
“我听说营地前些日子掳来个人,看着人高马大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督管听说他是个游医,便被留了下来。那人心善,我们这样的苦力受了伤都是找他诊疗,我方才已经找了他,现在人就在后头呢。”
此话一出,几个人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不管如何,活下来总是好的。
方说完话,后头就来了人。身着鹤纹白衫,内衬淡黄长袍,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用一根白布挽在脑后,唇角微弯便是一派翩翩恣意。
宁清双眼微张,惊叹道:“啧啧啧,荒山野岭竟有这样的人物。”
魏尧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方的人,对他道:“那就是成亲时我对你说的,萧远,萧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