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异闻

廖村长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只管带路,不管他们跟上没有,连头都不带回一下。一路上便觉出有些奇怪,虽说是犄角旮旯里的村落,却不至于人这样少,街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小孩和妇女,偶有男人也是像那些小贩一样,五六十岁往上。

整个村子竟没看到正值壮年的男子,实在说不通。

宁清上前两步,走到廖村长身后问道:“村长,这村子有些冷清啊,怎么没见到年轻汉子?”

廖村长顿了顿,瞥了他一眼道:“勿听勿言,年轻人好奇心别这么重。”

宁清识趣地闭上嘴,退到魏尧身边,低声道:“我跟你确保,这里头没古怪就有鬼了。”

魏尧应了一声:“他显然不愿多说,我们先按兵不动。”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治疗热疫的法子,这在南蛮并不稀奇,若是贸然问人无异是将“外来人”三个字写在脸上,反而引人防范,得不偿失。只能多与南蛮人打交道,趁机打探。

廖村长将他们二人领回家后便要下地里挖野菜做晚上的口粮,宁清原要跟着去帮忙,却被一脸严肃的回绝了。

廖村长道:“你们既然到我家里来便是客人,没让客人下地的道理。缺心眼似的跑了那么多冤枉路,现在便消停些好好歇息。”

宁清无话可说,不失礼貌地笑道:“那您走好。”

廖村长扛着锄头消失在远处,宁清回过眼,凝色问道:“现在准备如何?”

魏尧将踏雪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喂了两根金笋,踏雪美滋滋得咀嚼起来,发出清脆的“咔呲咔呲”声。

做完这些,魏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身道:“去村子里走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行在村间黄土路上,放眼望去,街上空空荡荡的,比方才进村的路还冷清。忽然间哪里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哭得凄惨悲切,听得人毛骨悚然。

宁清拽住了魏尧的衣袖,四顾环视道:“仿佛有人在哭?”

“是。去看看吧。”

走了百十步,便看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倒在院子里哭天抢地,周围有两人在劝。

那妇人道:“孩子,我的孩子啊!娘含辛茹苦养大你,你怎么就没了呢!早知道,娘便是病死也不能让你去那邪魔鬼怪的地方采药啊!”

一旁脸上有个大痦子的妇女劝道:“嫂子,你还病着呢,别这么糟践身子。”

妇人泪如雨下,哭喊道:“我这命上天要拿去便拿去吧,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妇人哭得实在悲痛,只见她突然剧烈喘了几口,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这可把旁边的女人吓坏了,有人赶忙扶着妇人,有人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程文娘这分量咱们哪扛得动啊。”

这时,走到院子门口的魏尧出声道:“我来帮一手吧。”

那两个妇人一见他便觉得脸生,不过这时候有人帮忙再好不过,哪顾得那么多。

晕过去的妇人虽在病中仍有一副好体型,魏尧背人时发出了一声闷哼,正巧被一旁的宁清听见,很是悲悯。

将晕倒的妇人扶回房,众人退到院子里,一人长叹一声道:“程文娘正是可怜,丈夫早早的没了,就这么一个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妇女道:“可不是嘛。”

宁清问道:“嫂子的儿子怎么了?”

痦子女瞅了瞅他:“这两位瞧着眼生,是外头来的吧?”

宁清道:“是。”

矮一些的妇女恍然道:“那难怪不知道。”

看来这村子确实有些事,村民们应该人人知晓,却对此讳莫若深。或许是方才帮了把手的缘故,这两位对他们不像廖村长那般提防。

那妇女鬼鬼祟祟地顾盼一眼,小声道:“还不是‘狐妖’闹的。”

“狐妖?”魏尧显然没想到会牵扯到灵异鬼怪之说。

痦子女道:“是村外的那座狐狸山,山上有座狐狸庙,不知是哪一辈的先祖建的,我们到山上遇见总要拜一拜,只是不知为何,半年前陆续有村里人进山失踪,更怪的是,失踪的全是村里的年富力强的壮汉,老人与妇女、孩子去了却是无碍。大家都说是山上的狐妖作祟,抓了年轻男子去,要吸他们的阳气增进修为!”

这话听着颇为无理,“狐妖”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即使有,为何从前相安无事,偏偏半年前起突发异变?难不成是狐妖平静了几百年,半年前受了刺激性情大变?

痦子女继续道:“程文娘前些日子病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说狐狸山上有草药可以医治,只是如今村里人无人敢进山,程文这孩子孝顺,竟然自己一人去了。晚间程文娘发现他没回家,问了大夫才知道这事,哭天抢地的。廖村长带着两个人进了山,只发现路上有摘得的草药,人却找不到了。”

宁清微微挑眉:“竟然有如此玄乎的事?”

“可不是嘛,现在大家伙谁都不敢提起这事。”

宁清方要问清楚些,后头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让你们好好待着怎么还四处转悠!”

这声音熟悉,宁清与魏尧转身一看,果然是廖村长。那怒发冲冠的样子,让人怀疑他随时会将锄头抡过来。

那两人原来说得起劲,见到廖村长霎时闭了嘴,眼神躲躲闪闪的。廖村长教训道:“你们两个话怎么这样多,天要黑了,赶紧回家去,休要继续胡说八道!”

那两人不敢多说,立刻闭紧嘴,逃似的离开了。

廖村长锐利的眼刮过他们两人,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们两个实在不是安分的,今日天色已晚,我留你们过一夜,明早天亮便收拾东西走吧。”

原以为照这情景村长会直接让他们滚,还好村长心善,没让他们睡大街去。

晚间村长还给他们送了一次饭,只是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显然不愿意再提及“狐妖”一事,他们也不自讨没趣。

宁清道:“这事古怪,只是我们如今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分心思。”

魏尧正整理行装,回道:“我们避不开了。”

“为何?”

“村长已经怀疑我们,这里肯定待不下去,只能继续往前到人多的地方试试。前面有个云初镇,若从别的地方绕路要多花上一日的功夫。”魏尧将包袱装好,转身看他,“我看过地舆图,狐狸山正巧在最近的那条道上。”

宁清:“…”

——

次日清晨,两人向村长告辞后,骑着踏雪一路往狐狸山去,约莫行了三里路,眼前果然有座山,绿荫深深,伴着沙沙风声,瞧着有些诡异。

宁清道:“大清早的狐妖应该还没醒吧?”

魏尧笑了笑:“或许久旱逢甘露,突然碰上两个人欣喜过望也未可知。”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隐约有个石头砌成的小庙,等到近处才看清,由于许久无人问津,庙前的狐狸像周围已长满了野草,唯余庙前的空地干干净净。日光下树影斑驳,四周寂寥无人,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似乎发生些玄乎事也不奇怪。

宁清几不可闻地瞥了一眼,问道:“既然到此地了,也该入乡随俗下马拜一拜狐妖。”

魏尧别有意味道:“那是自然。”

魏尧将马拴在一旁树上,踏雪就地吃着地上的草。

两人走到庙前,跪地拜了两拜,正要起身,耳边一阵疾风呼啸而过,脑后一疼,宁清便倒在地上,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