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不到半刻钟,便隐约能看到京北大营,接着,意晚听到后面传来了马蹄声。
两匹马朝着这边驶来,很快便到了他们身边,超过他们,拦住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来此处做甚?”
这里是京北大营,除非有要事,一般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车夫连忙停下了马车,看向二人。这二人所骑之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马,自家的马跟这两匹马相比显得非常瘦小。不仅马膘肥体壮,骑马之人更是人高马大,身形健硕,让人心生畏惧。车夫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意晚却觉得外面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问你话呢!”扬风再次问道。
车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哆哆嗦嗦道:“我们……我们是礼部员外郎府上的。”
扬风轻嗤一声,看向马车里面:“礼部?来此作甚?又准备挑我们侯爷什么刺?”
这些文官们最是让人厌烦,动不动就挑他们侯爷的错。
话音刚落,意晚掀开了车帘。
扬风以为里面坐着的是礼部员外郎,没想到竟是一位姑娘,还是一位样貌出众的姑娘。他顿时语塞,收敛了刚刚的气势。
意晚看着面前熟悉的侍卫,冲着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想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扬风有些不好意思。
旋即,意晚又看向旁边。一人一马,马是黑色的骏马,骏马上的男人正是她想要找的人。
顾敬臣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侯爷!燕山那边要出事了,请您去救救百姓。”意晚一句废话没多说,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顾敬臣勒住缰绳,回头看向马车。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面上难得有些错愕。这位不是永昌侯府的姑娘么,怎得又变成礼部员外郎家的了。思及这位姑娘刚刚的话,他收敛了思绪,沉声道:“说清楚!”
“太傅府公子、礼部尚书府公子、阳明郡主府公子等今日去爬山,不知消息怎么走漏了,数百人正朝着燕山涌来。”
闻言,顾敬臣想到今日出城时人似乎格外多,再想到这几人在京城追捧者众多,面色一沉,冷声吩咐扬风:“去调人!”
刚刚还凶巴巴的侍卫立马严肃起来,朝着大营方向而去。
顾敬臣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夹起马腹,朝着燕山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意晚松了一口气,吩咐车夫:“去燕山。”
虽然顾敬臣去救人了,但她得亲自见着兄长无碍才能放心。
普通的马车果然不能跟军中的马相比,意晚还未到燕山,扬风已经带着上百名兵士到达了燕山。这些兵士训练有素,一部分封锁山脚,一部分去了山下准备救援。
意晚和晚到的追求者们一同被拦在了山外。而有那路过的人好奇这边发生了何事,也前来一探究竟。一时间山脚下人山人海,很是壮观。
山上时不时有人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看那样子很是不满。
被拦在山脚的人好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不让上山?”
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谁知道呢,我携妻儿刚刚上去一段路,结果被一群黑脸的兵爷撵了下来,说什么他们京北大营今日要在这里演练,闲杂人等不得上山,也太霸道了!”
这话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说着对这些武将的不满。
意晚秀眉微蹙。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两个十七八岁书生打扮的男子脸色惨白地下来了。
众人调侃:“小哥们,你们这是被那些粗鲁的官兵打了吗?莫要怕他们,你们一会儿去把状纸递给御史,明日就能参他们一本。”
青龙国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不如文官,武将被参更是家常便饭,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次。
白面书生嘴唇哆嗦:“出……出事了,山上出事了。”
众人大惊。
“有人从山上掉下去了。”
意晚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兄长就是从山上掉下去了。
紫叶知晓大少爷上了山,连忙在一旁宽慰:“姑娘,大少爷是和那些世家公子哥在一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意晚面色依旧沉沉的。跟他们在一处又有何用,前世兄长还是掉下山去了。
只是,虽知晓前世的结果,她也做不了什么了。她并不知前世兄长出事的具体位置,也不知他掉落在何处。整个燕山重峦叠嶂,地势陡峭,山底地形更是复杂。她若是贸然去找只会添乱。
顾敬臣已经去救人了,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说清楚,怎么回事?”
“山上人很多,幸好官兵来了,把我二人救了回来。”
……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从山上下来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意晚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意晚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日意气风发的陈伯鉴此刻看起来狼狈得很,他身侧的几个华服男子亦是如此。看了一圈,意晚终于在人群最后看到了兄长。此刻兄长被两个营兵扶着,很明显腿脚受了伤。
意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兄长的腿……
顾敬臣瞥了一眼山脚的人群,浓眉皱了起来,他对一旁的人说了几句。立时,便有几个身着铠甲的营兵过来疏散人群,撵人离开。
意晚不想离开,紧紧盯着山脚处。
许是意晚的目光太过热切,顾敬臣似有所觉,再次朝人群看了过来,这一次他发现了意晚。顺着意晚的目光,他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年轻公子哥。
原来山上有这位姑娘牵挂的人。
顾敬臣顿了顿,叫过来一个营兵,附耳说了几句话。
意晚听到营兵让她过去,心里颇为感激。待到了里面,马车停下,顾不得礼仪,跳下马车朝着兄长走去。
“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意晚的声音颤抖着。
意亭失笑,抬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安慰她,想到此处人众多,又收了回去。
“我的腿没事。刚刚不知被何人推搡了几下,脚下一滑,差点跌落,幸而侯爷拉了我一把,把我救了回来。”说着,意亭看向顾敬臣。
意晚错愕,竟是顾敬臣救了兄长。她侧头看向顾敬臣,真诚地道谢:“多谢侯爷!”
顾敬臣看着意晚,正欲说话,这时,一个营兵快步朝着顾敬臣走了过来。
顾敬臣看向营兵。
“侯爷,扬风大人让属下来报,从山上掉下去的十二人都已找到。”
这话一出,那一群公子哥全都看了过来。
陈伯鉴更是激动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没等营兵说完,就插嘴问道:“人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丢了……丢了……”
性命。
后面两个字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样问不出来。
顾敬臣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营兵:“可有伤亡?”
营兵:“回侯爷的话,十人轻伤,一人摔断了腿,一人摔断了胳膊。郎中已经诊治过,都没有性命之忧,养几个月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伯鉴喃喃道。
此刻他才终于安了心,险些没站稳,靠一旁的小厮扶着才没摔倒。
今日要不是定北侯及时赶来,不知要死多少人。想到刚刚那混乱的情形,就如炼狱一般,他心头一阵后怕。
李尚书府的四公子李司忱和明阳郡主的儿子梅渊互看一眼,眼底满是庆幸。
想到今日来帮助他们的人,几人上前朝着顾敬臣行礼。
顾敬臣抬手阻止了他们。
“今日之事并非本侯之功,是这位姑娘率先发现问题,让家丁去京北大营通知的本侯。”
这番话既指出了意晚的功劳,又全了意晚的名声。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意晚身上。
陈伯鉴这才发现意晚过来了,他冲着意晚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云姑娘。”
李司忱和梅渊看到意晚的容貌,两人皆是一怔。暗道,这位姑娘生得好生漂亮。见陈伯鉴鞠躬,他们也弯下了身子。
“多谢姑娘。”
面对几位身份尊贵的少爷的感谢,意晚并未表现得手足无措,她自然地侧了侧身子,没有受礼。
“虽然是我最先察觉,但若没有侯爷出手相救,一切也是徒劳。”
陈伯鉴性子向来舒朗,闻言,笑着说:“侯爷和表妹不必如此谦虚,你们二人都是功臣。”
李司忱笑着道:“伯鉴说得对,都是功臣,都是我们的恩人。”
这时,梅渊转身回望燕山,悠悠说道:“幸而今日只是虚惊一场,若真有人因我而死,我这一生都难以恕罪。”
李司忱也敛了笑:“可不是么。我以前自恃自己追逐者众多,常洋洋自喜,没想到今日却差点因此事而伤了人。这是我的罪过啊。”
陈伯鉴:“两位兄弟何必这样说,要说罪过,我的更大一些。我邀请各位前来登高,却未做好安保措施。”
三人互看一眼,面色沉沉的。
意晚看了一眼这三位才子,眼眸微垂。她大概明白为何前世这三位才子都是那样的结局了,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死去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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