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能回去了吧。”江淼向来心大。

岳霁白朝虞归家的方向望过去,脑海里回荡秦世云抹着泪说的话。

收回目光,岳霁白去了反方向的海岸。

通往海边的路上,两侧的路灯因为有些年头而接触不良一闪一闪。

路尽头与夜晚墨色大海相接。

在远处看不清波涛,随着越来越靠近,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看到虞归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海边,就让岳霁白忍不住皱眉。

而她甚至拉起裙边踩进海浪。

冰凉的海水漫过小腿,溅湿了左腿膝盖上纱布的边缘。

白天清澈见底的海水,没了光就只剩下漆黑。

虞归无意识拧眉,心里已经有答案,可还是忍不住伸手探入水中找寻。

又一波海浪扑来,指尖碰到硬物,虞归的心骤然一紧。

刚要用手抓住,却被温热有力的手拉住手臂,她因为慌张心跳加快,“你松开!”

岳霁白不由分说将虞归给扛了起来,反常地没有开口损她。

闷不作声抗着她离开沙滩,一直到道路旁的蓝顶商店门口,他才把她放下。

虞归在高一层的台阶上,对上岳霁白发沉的眼神微愣。

他因为一路狂奔呼吸稍重,背心下健硕的胸膛起伏。

“真把我当保镖使唤了,接你还得送你,自己家都不认路?”

出乎意料,岳霁白眼里的愤怒不见了。

他刚才的表情,虞归还以为他会对她发火。但他开口时,又恢复了平常开玩笑的语气。

“你不是睡了吗?”虞归勾起唇角,干脆在台阶上坐下。

她又看了他一眼戏谑,“还以为你多能喝,结果是花架子。”

目光相接,岳霁白抬手就在虞归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少拿你自己的偏见往我身上按,我可从没说过自己酒量好。”

他隔着一人距离在她旁边坐下,虞归左手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

放下手,虞归望着天,无声叹出一口气。

沉默片刻,轻声细语,“我不是想不开。”

虞归右手掌心里躺着一枚破损的贝壳,用指尖擦掉上面沾染的沙砾。

擦干净放在了台阶上,她转头看向岳霁白,“你不认识我?”

岳霁白的眼神一言难尽,有点嫌弃又有点无语,“你在耍酒疯?”

“啪!”虞归被他气得朝他肩膀打了一巴掌,“我真耍酒疯,早在你拽我的时候咬你了!”

她的手劲儿对他来说不疼不痒,但岳霁白立马就讹上了。

“欠我的十万还没给,又打我?加上保镖费,再给你凑个整,五十万。”

轮到虞归眼神嫌弃,无语地轻笑,”你意思是只要给你钱就能随便打了?”

岳霁白挺直后背来了精神,目光灼灼,“有钱不赚王八蛋。一下二十万,打脸一百万可以考虑,你想怎么支付?”

“先赊着。”虞归一本正经。

“那不行。”岳霁白顿时兴致全无。

他捡起她刚放下的贝壳,拿在手里摩挲,“东西掉海里了?”

虞归摘下发圈,没了拘束长发散开,心里的沉闷好像也舒缓了一些。

发尖儿被风吹动。

“是我自己扔的。”

她将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贝壳在空中划起一道抛物线落下,在黑夜中看不清它最终的归宿。

岳霁白起身对虞归伸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赶紧给你送回去,省得奶奶觉得我这接送不到位,以后就不让我去蹭饭了。”

清澈眸子颤动,虞归看了眼岳霁白修长的手,抓住他的裤边借力站起。

“耍流氓呢!”

一向不羁的岳霁白也一瞬间神色慌乱。

但虞归并没有多使劲儿,倒不会真拽掉他的裤子。

先下了台阶,虞归回头扬起唇角,明亮的眼睛似有星辰落入。

“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单纯只是为了避免肢体接触。”

她说完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岳霁白依然走在她侧后方,余光能波及的距离。

他双手插兜一副大爷拽样,“为了损我,你都没原则到睁眼说瞎话。”

被海水打湿的裙子颜色变深,紧贴着虞归雪白的小腿。

岳霁白瞥见语气慵懒,“你把纱布也弄湿了?”

虞归自己根本没注意,听到岳霁白问停下来,弯腰掀起裙边摸了摸膝盖上的纱布。

因为虞归突然止步,岳霁白追上了她,站在了她身侧。

她确认完抬眸望向他,像犯错被抓个正着的小朋友。

“边上湿了,盖着伤口的地方就稍微有点。没有渗进去...应该。”

岳霁白典型的得理不饶人。

还故意干咳一声让嗓音显得更磁性严肃。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更不长记性,没好就忘了。要不是我细心善良问一句,明天换药奶奶看你没好,还更严重了得多难受。”

奶奶被搬出来,让虞归无法反驳。

她也跟着轻咳了一声,“岳医生。”

“嗯,又要骂我脑子有问题?”岳霁白扯起唇角。

论记仇他跟虞归比也不遑多让。

“还是想说我欺人太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虞归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对岳霁白展现职业素养,露出动人的笑容。

“细心善良,腿长人帅的岳医生,麻烦您帮我换个纱布可以吗?”

两人对视,岳霁白举起手作投降状,眼里的笑带着一丝狡黠,“你赢了,我斗不过你...”

“啊啊啊!”

士可杀不可辱,虞归羞耻地捂住脸,制止岳霁白学她说话,“你怎么那么小气!”

虞归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振翅轻颤。

因为皮肤白,面颊肉眼可见泛起了桃色,连耳尖都红了。

生气的眼神也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像是娇嗔显得楚楚可人。

岳霁白嘴角都要飞起来了。

猛然意识到自己笑的有点不正常,他率先迈开脚步,装模做样道,“小气?那我走?”

走了两步没听到动静,岳霁白回头一愣。

虞归精致的脸上娇红,眼眶也红了,眸子泛起水光,“我都已经说好话求你了,你还得...不乐意。”

眨眼,一颗豆大的泪珠顷刻坠落。

岳霁白觉得虞归是想说他得寸进尺,不由怀疑她是装哭。

但他稍一迟疑,虞归肩头颤抖,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像是往人心上砸。

向来被人说没良心的岳霁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过分。

他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大步走近虞归。

三两下将她戳人心窝子,害他生出罪恶感的眼泪给擦掉。

“我小气我小气,你别哭,给你重新包扎。”

虞归抢走岳霁白手中纸巾,推开他的手臂,自己擦了残余的泪痕。

她转眼就收起了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早点见好就收不得了吗?”

见识了虞归瞬间变脸,岳霁白哑然失笑,心里感叹演员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岳霁白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会去看相关的新闻,更别提八卦。

但架不住别人会谈论,甚至在朋友圈里发表看法。

今天跟虞归碰上之前,岳霁白就在朋友圈刷到了前同事对她的嘲讽。

大概内容是指虞归用自杀炒作,而她实际上只是轻微划伤加低血糖。

岳霁白并没有仔细看,大眼掠过就点击前同事的头像将其删除。

他并不清楚那位前同事说的是否真实,只是单纯讨厌将病患隐私发出来加以吐槽的行为。

那条吐槽带着虞归的大名和照片,所以岳霁白一眼就认出了她。

之后目睹了虞归委屈大哭,秦世云心疼流泪。

岳霁白在午饭回到住处后,还是用手机搜索虞归的名字。

看到了犹如海啸能将人生吞掉的谩骂侮辱。

真正认识虞归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些恶毒的谣言。

所以溪荀小岛的村民们都心照不宣,对她职业的事不提不谈。

姜还是老的辣,宋琼到底没能喝过江淼她爸。

江淼看不下去,将宋琼护起来不让他再喝,引起其他人起哄。

路过看到,虞归眼里流露欣慰的笑。

热闹气氛还在延续,其他人没注意到岳霁白和虞归经过。

到了岳霁白诊所,虞归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地坐下,等着他给换纱布。

伤口还是愈合了一些,没有刚摔到的时候消毒那么疼。

岳霁白给虞归包扎的纱布,比第一次包的时候薄。

她低头看着忍不住问,“是好一些了吧?”

他起身顺手拍了她的脑袋。

收拾工具放回柜子,“你要老实点能更好。”

“嘁。”虞归小声不服气。

但毕竟岳霁白又帮了她,她站起来还是对他道谢,“谢了。”

诊所的灯闪了一下,便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突然一黑让虞归心里发慌,但还不至于太过恐惧。

然而一团毛绒从她脚边蹿过,有关医院的恐怖怪谈在她心里浮现。

“岳霁白!”

听到虞归的哭腔,岳霁白下意识赶到她身边,“应该是...”

虞归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惊慌的脚尖不停点地。

眼泪都落在他胸口,她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

“有鬼啊!就在我脚边!救命,奶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