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宣和徐佩东的棋局并未持续太久,棋不过中盘,林世宣的白子就将心不在焉的徐佩东的大龙将死,徐佩东低头一看棋面,干脆利落地投子认输。
林世宣十分谦恭地说:“世叔承让了。”并着手分黑白二色收起棋子。
如果说林世宣出现之前,徐佩东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把自己留下来的话,那他在宫中白等半日却等到了只林世宣这一情况,便直接证明了那些暗中的事情。
此刻换了任何一个人,徐佩东都不会有此刻的恚怒——要知道湛国公府与林家是有交情的,他还曾想将自己女儿嫁给林世宣,林世宣对他也一向恭谦——此刻便冷声直言:“不知陛下什么时候宣我觐见?”
林世宣欠了欠身:“侄儿位卑人轻,尚且不知陛下打算。”
“那我何时能够离宫?”徐佩东问。
林世宣又说:“陛下亲口说了留下世叔,世叔还是等在这外宫之内为好。若有所缺,尽可告诉服侍之宫女。”
徐佩东便冷笑道:“世人皆知你林世宣无官无职,却出入宫禁无碍,虽未入内阁,已有伪相之称,雪片般的奏章尚不能将你约束一二!你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究竟是佞幸还是佞臣?”
佞幸一词便是直指林世宣以色事君。
这样直言辱骂了,也亏得林世宣神色不变,只缓缓道:“我之清白天地可鉴,世叔误会我大矣!”他似不想在这里和徐佩东辩驳浪费时间,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站起身,虽行礼告退依旧恭敬,但离开的步伐却不会因为他谦逊的姿态而缓上一步。
在林世宣将要走出门的那一刻,徐佩东收了怒气,转而平静地问:“我今日匆匆入宫也未带换洗衣物,明日可否出宫拿几件衣物再入内?”
林世宣脚步停下,他回头直视徐佩东,脸上神色一如既往,锋利只在话语中透出:“几件身外之物,何劳世叔惦念?世叔既已吩咐下了,明日一早,必有人将东西妥当带来供世叔察看。”
说罢,林世宣不再停留,大步走出房间。
房屋之内,徐佩东一直挺拔的背脊骤然垮下,但不过一刻,他又趿鞋下榻,在屋子里焦躁地转悠:林世宣这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了,现在他一时半会间,只怕是离不开宫廷……也不知怎么才能传出消息去,叫妻儿先走!
一间小小的屋子是一个小囚笼,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也许不过是一座更大一点的囚笼。
从徐佩东这里离开了的林世宣径自往内宫走去,一路上也碰见了几个低位嫔妃或受了宠幸的宫女,她们无一例外都在见到林世宣的第一时间举扇遮脸——成年并非太监,却能在后宫通行无忌的男人,朝廷数百年间,也就唯独林世宣一人了!
可见佞幸一说,乃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过林世宣所作所为堪称佞臣,离佞幸二字,还是有些远的……这一方面倒是众口铄金,积销毁骨了。
一路来到了明德帝所在的嫔妃宫外,林世宣第一眼就见着了跟在明德帝身旁的大太监。
因为明德帝在里头,所以这大珰就直接干起了守门的勾当,林世宣走上前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向明德帝通报,自己则与大太监低声交谈。
这位明德帝的贴身伴当姓房,自来太监婢女在深宫之中能够混出头,混成主位身旁得用的,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林世宣此时就与这位房太监说起了徐佩东的事情。
徐佩东的事情也是这位太监一手操办的,此刻林世宣回来给了他个结尾,他就问:“留下徐佩东真的对邵劲有用?须知徐佩东只是邵劲的岳父罢了!在西北那边,天高皇帝远,别说岳父了,就算是亲爹要没命了,许多人也是不肯回来的。”
林世宣轻轻摇头:“徐佩东对邵劲还有师徒之谊。陛下登基前夜,我在角落看见了邵劲来去之态。他对其妻的态度只怕真和寻常夫妻不太相同。前两年陛下放邵劲去西北,我本想阻止,究竟没有开口,可叹一念之差啊……”
房太监叹道:“世道不好了,说什么也没用,西北总要有人去的,就算他邵劲不去,原来的那个家伙难道就是好相与之辈了?”
这个“原来的家伙”指的正是被邵劲处理掉了的西北王。
说话间时间流淌,进去了的小太监半晌还没有出来,倒是那屋里的莺声燕语,哪怕是厚厚的门板也不能彻底地隔绝。
两人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说话。
林世宣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思忖着说:“我与公公推心置腹,我此番一力留下徐大人,是因为徐大人干涉着西北数十万兵力;但我对西北的顾忌,一半是邵劲,一半却是邵劲的妻子!”
这话好无由来!房太监愕道:“邵劲的妻子?”
“不错。”林世宣肯定说,“我虽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那些事情都有她插手,但光只从陛下登基前夜来看,此女防得堪称滴水不漏,这就足以叫人不敢小觑。而若真如我所想,她只怕……”
正是我经略西北之大敌!这最后的半句话,林世宣没有将其宣之于口。他将其咬在舌尖,放到牙齿间来回滚动、认真品味。
不用今年天下大乱,还一年之前,林世宣在朝堂中站稳脚步,取得了明德帝的信任于宠幸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实现自己的想法——而想要实现胸中抱负,首要的一件,当然是知己知彼,这样方能百战不殆。
邵劲此人,林世宣也是下了功夫去了解的。
但越是了解邵劲,他的目光就越被邵劲身后的徐善然所吸引。
实在太熟悉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
太熟悉太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在镜中看见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女子的想法与手腕和他的想法与手腕这样接近?而他曾经甚至有娶她的机会!
可林世宣从来不是一个沉湎于过去的人,徐善然让他惊奇,失去徐善然做妻子让他惋惜,但时移世易,惊奇和惋惜都如风过水无痕,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有关徐善然的密报,心中最后的所思所想,仅是如何将其扼杀。
一个太过相似的人,若能收为臂助,就是己之利器;若无法收入囊中,那便必然是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合该一脚踢开、将之碾碎。
念头至此,之前进去通报的小太监总算带出明德帝要见林世宣的消息。
林世宣按下脑中各种念头,一振衣袖,举步迈入宫殿之中,月色将他的拖得长长的,但那道长长的影子最终也与宫殿中深深的阴影融为一体,再难分出深浅。
此时天已接近白昼,湛国公府里,何氏因为徐佩东的事情一宿没有睡好,第二天白天,还不等她遣人再去老国公那里问消息,老国公身旁的人就来到何氏身旁,要何氏先行启程离京。
何氏怔了一下,问:“老爷呢?”
那是老国公身旁的大总管,当年还曾接了徐善然去老国公身旁,此刻他言笑晏晏,一点也没有异样:“四老爷被陛下暂留在宫中一两日,时间不会太长,太太们行李多走得慢,所以先行一步,到时四老爷轻车从简,骑着马赶上三五天也就赶上队伍了。”他又说,“因为四老爷要留在宫中,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还得劳烦四太太在离开前理出一些四老爷的衣服,也好给那宫中来的公公带回宫去。”
这话对于任何不知道宫内情势的人来说都没有破绽。
但也不知是否是念佛念久了,一向不精明的何氏竟在这时候灵光一闪,说:“既然只是三五日功夫,那也不差这点时间,我等着老爷就是了。正好昨日赶得紧,一些东西没来得及收,还须再理会一下。”
“这,”大总管声音就顿了一下。不过他来之前也是想过各种可能的,何氏要留下等徐佩东也非什么绝不会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有应对的话语,“平日里自然使得,但现在路上不安全,之前国公府已经联系了一队军伍护送太太走,太太也知道军伍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到达,都是有时间要求的。”
这话入情入理,按理何氏不应再拒绝,但她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半天了还是说:“不,我必须等老爷回来再走!”
大总管还想再劝,可何氏这一回不等他说话,猛地一抬头问:“你说老爷他现在是不是有危险了?”
大总管还算从容,只道:“夫人请安心,老爷目前没有什么危险。”
何氏罕见地步步进逼:“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就是说以后会有危险?老爷是为了离开京师去西北才被人扣下来的,是不是西北那边的决定会影响老爷的安全?”
这话全说道了点子上,哪怕以大总管的口才,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何氏见这情景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她当即说:“别再说了,我一定会留下来的!倒是善性,你们先带走,将他送到他姐姐姐夫那边去……”
话音才落,后罩房处就冲出了一个半大孩子,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其正是何氏所说的徐善性。
徐善性斩钉截铁说:“父亲不走,母亲不走,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婶婶伯母,大家都不走,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娘,不用再说了,如果你想把我捆走,我就先一步跑出去!”
此言一出,哪怕是心情沉重的何氏与大总管,也不由得哭笑不得。
京中的决定王一棍很快就知道了,他独自沉吟半晌,又再次与老国公见面密谈,最后并未在没有接到人的情况下直接回去,而是通过邵劲那几乎开遍了国家的铺子将这消息秘密传递回去。
在走出那比记忆中萧条许多的商铺之时,王一棍看着天空上一层层的阴霾叹了口气:朝廷日日打仗,但在神州大陆上割据的人只越来越多,这生意被各地的这个王那个王你拦一下我截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做不下去了。
但这些生日如何能做不下去呢?它们可惜西北的经济命脉啊!他默默地想着,思绪渐渐飘到远在西北的邵劲身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希望东主能够看透,群雄割据天下逐鹿,晚了……就分不到羹了!
*
京中有关徐佩东被扣留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商道传到了邵劲的耳朵里。
邵劲的帅帐之中,他看着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来到身旁的旧友——何家的双胞胎,宁舞鹤,以及之前就在这里的任成林。
过去的人都齐了。这多少给了邵劲一点安慰,让他手中的那张纸变得不再那么沉重。他对几个人说:“爸妈不会过来……”
何鸣何默对视了一眼,在场众人都是知道并关心这件事的,但要说其中最关心的,非这双胞胎莫属,概因徐善然父母能否安全过来,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他们自己的家人能否安全过来。
何默哪怕过了这么久还是快言快语,他直接问:“是姨姨姨父不愿意过来?”
“不是。”邵劲锁着眉头,“老师要过来的时候被宫中的人留下了,师母因为老师不能自宫中出来,就决定留在京中陪着老师。”
座中众人俱都微微皱眉,宁舞鹤抱着胳膊不说话,任成林也不好说话,还是何默咕哝出声:“中计了!”
众人当然知道何默说的“中计”是什么,但偏偏对方用的不是阴谋是阳谋:邵劲将徐佩东夫妻接过来正是为了不教徐善然替父母牵肠挂肚,而林世宣将徐佩东直接留下,当场就控制了忧心丈夫的何氏,徐善性也因为父母都在而选择留下,这样一来,宫中的徐佩东又反过来要为妻儿担忧,只怕一时半会之间是没有精力去想远在西北尚还安全的徐善然了,到时他们就是能派人进宫把徐佩东偷出来,徐佩东也不会离开京中。这样他们之前的计划这就直接不攻而破。
更要命的是,徐府和何府都属高官厚位,哪怕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明德帝就算再昏聩,满京城的人也不是死的,他们想要出来,除了趁着现在还没有被人注意到时设法一二之外,恐怕是真的没多少其余办法了。而现在宫内已经注意到这一边,一时半会之间,他们是再难行动,哪怕行动,也几乎不可能成功。
众人对坐无言。
邵劲一时也没有主意,只得先散了会议,不过在众人要离开之际,他不忘叮嘱:“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谁都别和善善说啊!”
宁舞鹤反正最烦听到这个名字,他哼了一声,什么话不说,率先掀帘子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倒是都笑了,任成林调侃说:“行了,谁能不知道你啊,我们再无聊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倒是你自己悠着点,别被哄了两下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什么话都和盘托出。”
邵劲苦了脸:“放心吧,这事真不能说。”
剩下的人心中齐道:我们到底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那是你妻子又不是我们的妻子!
几句话落,众人也不再停留,很快出去,结果一转身到了帐外,就看见先走一步的宁舞鹤并未离去,而是在外头与冯德胜说话。
对于这个笑眯眯身材微胖的老者,宁舞鹤和任成林是不知道,但何鸣何默并非没有出入过宫禁,对于这昭誉帝身旁的第一大珰总是有点印象的,再说太监总与常人不同,这几个人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在和冯德胜相处之后心里都有些嘀咕,只是大家揣着明白当糊涂,一句话不说罢了。
几人自然而然地站成一个圈子往外走去,中途遇见了另一帮人马,王自馨也在这一帮人马之中。
任成林向他们点点头,随口寒暄:“是去见大人吧?”
那些人也笑道:“正是。”
两方人马便不再多说,错身而过。
几步之后,宁舞鹤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穿着盔甲在军中,风节对她有意思?”
任成林解释说:“一个苦命人而已,风节看她很有心气,就让她进了军伍之中。”至于邵劲是否真和对方有什么干系,任成林就不多说了,毕竟邵劲也并非没有和王自馨独处过,是否真有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宁舞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冷笑两声。
何鸣考虑的就更正常一点了,他并没有纠缠在邵劲的私事上,而是问:“刚才那一群走过去的人,是这里原来的武官?”
“不错,是西北帮。”任成林直言,在军中拉帮结派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邵劲领的队伍,一旦人数扩大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完全无法免俗。
何鸣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们叫什么帮?”
何默笑道:“我猜是‘夫人帮’。”
任成林脸上的尴尬正证明了何默没有说错。
于是后来的三人齐齐一默,这名字也实在……有点难听啊!
接着不止宁舞鹤朝何默丢了个威胁的眼刀,连何鸣都埋怨地看了下自己弟弟。何默摸摸鼻子,将功折罪补充说:“其实话糙理不糙嘛,西北帮那个家伙不也是打着将刚才那个女将送给风节的意思?不然一个女人有多少能耐,能走到西北帮的正中间去?还真有那么多护花使者众星拱月捧着她啊——如果真有这么多护花使者,我表妹比她漂亮多了,怎么不见他们闻风而动?”
简直越说越不像样!何鸣喝道:“你在说什么呢!”
两人从小斗嘴打架到大,何默怎么可能怕何鸣,他当即回嘴:“怎么,我说错了吗?”他拉小伙伴,“成林你说,刚才那个女将的地位是不是自从我们到了之后就蹭蹭往上升?”
干站着也躺枪的任成林:_(:з」∠)_
一旁的冯德胜始终笑眯眯地听着众人斗嘴。
作为从深宫中历练出来的老者,他在看人看事上面,至少甩身旁的小伙子三五条街。如果说徐善然因为了解邵劲而从没有将王自馨放在眼里,那么冯德胜就因为知道如何看人,所以笃定邵劲与王自馨没有半点关系。
他现在其实也有点坐蜡。
论能力,邵劲此刻的领地面积还不需要他如何发挥;论感情,他这个在西北途中才出现的人,哪怕有献上玉玺之功,也只能说是老人,而不能说是核心之人。
邵劲身旁的核心是谁?
杀了西北王的任成林,早在宫变中就帮助过邵劲的宁舞鹤,还有何鸣何默这一对打小相处起来的同伴兼亲戚。
而这几个人所共同的特点是什么?
徐善然。
徐善然是邵劲的妻子,任成林是徐善然的义兄,何鸣何默是徐善然的表哥,宁舞鹤虽说看似与徐善然有些矛盾,但在邵劲派人去接徐善然父母的时候却极为看重,差点就因为这件事而要再返回京城。
夫人帮一词,名副其实啊。
冯德胜暗暗想道。这三年里他也不是白过的,自从确定了邵劲有跟从的价值并献上玉玺之后,冯德胜就一直在找机会成为邵劲身边十分贴心的那个人——就像他曾为昭誉帝所做的那样。
但邵劲……坦白来说,是冯德胜见过的最奇怪的家伙了。
他几乎不耽于声色,美酒美食,歌舞饮宴,任何能够叫人沉迷的东西,对邵劲似乎都没有很大的作用,邵劲会欣赏,却很难沉迷。
甚至于能够打倒这时间十分之九之人的权与财,对于邵劲的作用都不大。
当然,邵劲是比较重感情的,这看邵劲对徐善然和任成林等一帮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可问题是他来得已经太晚了,而邵劲又发展得太快了。这个男人从崛起于京师到杀西北王于西北,竟只用了一年有余。
他若不抓紧现在,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他争着邵劲旁边的位置。他若是再年轻一些,或许要和那些人比上一比,但到了现在,说不好听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去就再睁不开眼睛了,是时候求个稳妥平静了。
尚幸的是,邵劲这边走不通,迂回一下,也是个捷径。
他想着刚刚过去的王自馨,唇角噙出一点神秘的笑容: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她也真是个厉害人物,会留下这王自馨,十之八九是有自己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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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兵府,琴台之上。
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飞进了那云雾纱之内,在空中小小的一段滑行之后,就落到徐善然身前的数尺之处。它支着腿在地上挑了好几下,将脑袋低下,啄啄因为高空飞行而被吹乱的羽毛,同时抬起自己的一只腿,露出腿上绑着的一个小竹筒。
徐善然伸手自旁边的盒子中掏出鸟食洒下,将竹筒自信鸽的腿上解下来,打开取出其中的纸条,只见上面用潦草的笔墨写了五个字:
“事败,未出京。”
她神色平常,只将那不足手掌大的纸张放入一旁的茶水之中,碧澄澄的液体很快将墨迹晕染。
她起身,长长的裙摆抚过那琴上根根银线,瞬息间似有铿锵之声随风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