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硫磺的味道,蒸汽弥漫,大瓦数的白炽灯混混蒙蒙,巨大的大浴池里坐着十几个人。古洛和胡亮拿着浴巾,走进了温泉洗浴室。本来支队长要陪他们来,自从他知道来的那个老头儿是古洛后,对他们就更加尊重和殷勤了。“久仰大名。你破的案子我都知道,真是典范。”他赞不绝口。古洛很受用地听着,满脸是笑,让胡亮很烦躁。可支队长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总是缠着他,比夏夜的蚊子更固执,所以他厌恶地看着一房间的人,不无遗憾地将古洛送出办公室,很响地从里面关上了门。
温泉的水和平常的热水不同,有滑润的质感,整个皮肤都似乎被什么拥抱着、抚摸着,让人觉得温暖、惬意。
“过去我来过一次这里。”胡亮到这时候才说出真话来,“那时,这儿还没有这么好的浴池,温泉的水从这里流进来,又从对面流出去,像小河一样。水流挺急,冲在身上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很舒服,而且我觉得比现在的卫生。”
“是吗?”古洛瞪大着眼睛听着,认为胡亮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没有比自然的东西更好的了,这经过人加工的温泉,就如同现在的年轻人把黑发染成黄发一样,既失去了自然的美好,又让人心里别扭,就像买了假货一样。”古洛想。
“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来这里度假,让老伴儿也来。”古洛说。
“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吧?”胡亮似乎丧失了信心。
“噢,你怎么会这么想?”古洛用浴巾揩着身体,舒服地闭上眼睛问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那个茅玉冰如果和这个案子有关的话,而且如果她是凶犯的话,她是杀不了人的,必须要有助手,所以你就盯住了这个范正喜。但是,这仅仅是你的猜测。茅玉冰的杀人动机太不明确,正确地说,即使她有杀人动机,目前我们还没有挖出来。连这一点都谈不上,范正喜就别说了。再说,我们调查了半天,对范正喜这个人还是知之甚少,可以说这次来这里又是一无所获。还有,即使是范正喜干的,我们又怎样去证明呢?他是一个人生活,不会有人提供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但同时我们也无法瓦解他。不过,我可没说这事做得不对,至少我们用了排除法。”
“嗯。”古洛把身子靠在浴池边,用毛巾盖住眼睛,说,“我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胡亮欠起身子问道。
“就是那具尸体,无名尸体。”
“你怎么还在纠缠这件事,那不是程平的,难道你不相信科学?”
“科学?那要看怎么说了。我就纳闷杀人犯为什么要毁害那具尸体的面容呢?既不是无头尸,但头骨又不全。犯人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没什么意思?”
“不可能。如果是劫财,为什么要毁容呢?没有必要嘛。可能是仇杀,为了不让人认出死者。可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呢?”古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我觉得,怎么说呢,可能说得有些过分,你是不是太固执了。”
“嗯……”古洛没再说话。他现在脑子里的拼图还没有完全清晰地展现。“还需要什么呢?如果像现在这样下去,正如胡亮说的,没有任何证据呀。”古洛又一次感到困惑,这是他破案数十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