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所有这些,都不得不让他对杭若的身份又产生一些旁的猜疑。

近几年来,他已见过太多心怀鬼胎的人往自己身边送来细作,他从前在北境的副将就是这般栽在一个太尉一党送来的女子手上……

想到此处,他捏着酒盏的指节逐渐发青,他终是没忍住,将那酒盏重重放置在身前的小几上。

殿中一时竟静下来,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箫声还有杭若的舞,众大臣均哑雀般无声。

萧翊眼瞅着杭若的舞姿未停,心中愈发气闷。

待杭若一曲舞毕,奏箫声停歇,众大臣皆不敢吱声,整个殿上只有萧珏一人开口称赞

“皇……此舞跳的甚好,不知是何名字?”

杭若不能言语,只微微俯身恭敬地立于殿下,殿中有知道的,也怕自己胡乱言语惹怒萧翊,只能噤声安坐。

终是察觉到自己像杭若提问之举实为不妥,萧珏转头望了望身侧站着的内侍,内侍躬身摇摇头。

不过这只是萧珏的无心之失,尽管他先前已在太和殿的偏殿中与杭若有了短暂的交流,但他终是不知该如何向个不会说话的人提问。

最终回答他问题的却是此刻入殿的那人。

那人着一身月白长袍,缓缓从殿外走来,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支白玉长箫,那箫身上还隐隐刻有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大魁天下”。

他长身玉立,瞧着一身的文气,从杭若身前走过时,她还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像是久居竹林沾染上的。

杭若瞧见他玉箫上的题字,猜到他的身份,却不禁想笑。

他的气质分明同萧翊全然不同,并不像是招摇过市之人。如此看来,那箫身上的四字,道显得有些许刻意。

萧翊坐在萧珏身侧下首之位,离杭若并不算远,自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

不知怎的,一股异样的气闷涌上他心头。他只抬起身前酒樽一饮而尽,而那股子闷气并没被杯中的琼浆玉露带走。

“本王今日才知,状元郎的箫奏得如此精妙。”他不咸不淡地说着,殿中人虽没从他的话语中听到别的意思,但知道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并未出声附和。

只萧珏察觉出他的异样来。

带杭若进宫前,萧翊已同他说过,只是为了骗玉楼公主的权益之举,他先前也见过那位直爽张扬的回纥公主,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杭若。

唯一遗憾的,是她是个哑女,与皇叔相配的确不太够格。

但,她却是皇叔这么些年来,第一个带到自己跟前的女子。

他知道如今二人之间还有些嫌隙,皇叔甚而怀疑杭若的身份,特意交代了忠勇的李内侍陪在自己身边。

萧珏年纪虽小,但到底四年前经历过盛京城中皇权之争,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杭若是良善之人。

是以,他特地在太和殿偏殿里同她说了关于萧翊的从前的那些事,其实他告予她的那些,算来也不是什么隐匿,宫中的、端王府中的、萧翊和他身边的老人,皆烂若批掌。

只是,杭若瞧着并不知道……

皇叔眼下这话里,分明有些不知哪里来的隐隐的酸意。

萧珏只能开口缓和当下这气愤,“张阁老送状元郎的这柄箫,状元郎吹着甚妙,朕听着悦耳,赏。”

杭若瞧见离自己不远处,那位身穿着月白长袍的人抱拳谢礼,“谢安谢过陛下赏赐,臣的箫声不如姑娘的舞姿。”

说着他转身朝杭若抱拳俯身,十分守礼地并没有抬眼去瞧她,片刻后又将身子转回去,正对着殿上坐着的萧珏。

“臣本觉得殿中有些闷,想着出去透透气,还没走到殿中便瞧见姑娘跳的踩水舞,想来乐师并没见过此舞,臣的家乡在江城,识得此舞也恰好会奏,这才唐突献丑。”

萧珏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瞧了萧翊一眼,瞧见他此刻正抬着酒樽喝酒,复又言道:“端王的小夫人,朕自是也要赏的。”

他这话毕,萧翊和谢安皆一怔。

他特意说了杭若的身份,其实是在提醒谢安,也是在提醒萧翊。

谢安想转过身瞧杭若一眼,但知道此刻殿中人多眼杂,并未这般任意,而是又笑着向台上的幼帝谢礼。

杭若照葫芦画瓢,学着他向台上的萧珏福福身子。

两人刚直起身子,便有两个内侍抬着镶金的雕花托盘从殿上下来。

萧珏赏谢安的是枚翠绿的玉坠子,倒和他腰上别着的那白玉箫很是相配。

另一边,杭若瞧见自己身前内侍托盘上放着的玉如意,直了眼睛。

她如今并没有傍身之物,先前还住在端王府柴房中时,便曾想过,若是日后将银竹救出来,带着她离开盛京,要拿什么维生。

眼下瞧着,这玉如意不仅够自己与银竹回江城的盘缠,甚而还能支撑她们生活好一阵子了。

她一双美目霎时亮了几分,萧翊不过漫不经心地朝她这边瞟了几眼,自是将她眼中的光彩瞧进眼里了。

“领了赏,状元郎和端王小夫人便回自己的席上安坐吧。”呈赏内侍小声同两人交代着。

话毕,杭若同谢安一齐向台上端坐的萧珏又行了个礼,转身正欲退下。

可那边萧翊的声音却响起,“若陛下应允,本王想让若儿坐到身边来。”

他这话正中萧珏下怀,他只应了两字,“准了。”

两人的话引得殿中有一阵细语,也引得要退下的两人身子顿了顿。

杭若不情愿地往萧翊那边瞧了一眼,一双美目正好撞进他那双凤眸里,她有些慌张地避开,脸也白了几分。

她低着头缓步往萧翊那边走去,想到此行的目的,她面上尽量沉着,不让另一边坐着的回纥公主瞧出自己的异样来。

只是,待她行至萧翊跟前,歌舞骤起,将玉楼的视线遮挡着,杭若站在萧翊身侧犹疑了好一会儿,有些手足无措。

萧翊抬眼看她,目光阴沉沉,他未曾言语,往玉楼那边侧目,而后拽着杭若的纤纤玉手,将她拉坐在膝上,一双大手桎梏着她纤软的腰肢。

杭若忍不住想要挣扎,却只听到他在耳边小声道了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话声刚毕,她便红了眼。

今日听萧珏同她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她心下了然,于北境军民而言,他或许是神佛,可于她,他不过是个茹毛饮血的野兽。

他的慈悲,没有半分是留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补到三千,明天也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