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色已深，王府中的下人也都已歇下。
杭若不知此刻钳制住自己的是何人，只从那人的力气可以判断出，他并不是个女子。
若她此刻能说话，她还能开口借着自己端王贵妾的身份给那人施压，可偏生她不能。
她只能拼尽全力挣扎，伸脚去踢身旁的东西，想弄出些声响吓退那歹人，可偏生，周遭空空如也。
她急得流泪，只能使劲用指甲去撕扯那人的手背。
好在她从前爱美，留了些指甲，那人吃痛，只能先松开一只手，杭若趁机狠狠咬他的手心一口。
她用足了力气，那人恼怒，终是痛呼出声：“哎哟~”
听着并不是个正常男子的声音，赫然猜到他许是王府中的寺人，不知道他趁着天黑故意躲在月洞门后面，拖拽拉扯自己是何用意。
愣怔间，那人从她的口中将手夺出，而后恶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杭若趁机往月洞门外跑，可她身上有伤，方才在萧翊书房外伺候时双膝已酸痛，加之她此刻十分害怕，没走两步便被那歹人拽着衣服又拖了回去。
这回，那人朝她动了手，他拽着她的头发，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许是怕声音太大，万一引得旁人注意，他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全做泄愤。
可还是叫杭若一时蒙了神。
“给殿下自荐枕席，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这样的美人，殿下不疼你，咱家来好好疼疼。”
他嘴里说着猥琐的言语，叫杭若忍不住反胃。若不是眼下她心里的恐惧将那恶心压下来，加之她晚间没有用饭食，怕是都要当场吐出来。
她想起四年前在来盛京的路上发生的事来，也是这样黑漆漆的夜，只是那时是秋末，还没有眼下这般冷。
她与银竹和嬷嬷走散时，在一个破庙里也遇到一个捂她嘴的歹人……
发根的疼痛叫她回过神来，那寺人已将她拖到墙根处。
“别怕，我们这些寺人身体虽残缺了，可总是有能伺候人的本事，不会比殿下差的，你既不得殿下的疼爱，在我这里快活一番，也不吃亏不是？”
杭若听着他的污言秽语，愈发慌了，可她如今若是与这人较量力气，是如何也比不过的，为今之计，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她假意听话，拨浪鼓似的朝那人点头，另一只手隐匿于黑暗中在地上摸索着。
若是摸到花盆和石头便往他头上砸，若是碎石便往他眼睛里撒心中打定主意，也就不似先前那般慌张没有章法。
可杭若今日运气不大好，眼下雪已化在地上，碎石潮湿并不可为她所用，此时她双手所及之处，也并没有可用之物。
可她借着屋檐上漏下的月光，瞧见在往里一些的角落里，有一个不大的花盆，她一只手应当能抬起来。
是以，她主动扯上那寺人腰间的衣带，站起身来往里又走了些。
见她像换了个人一般，那寺人只觉狐疑地松开了些力道，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
只是，他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有一个东西兜头砸到了他脑袋上。
这样的寒冬里，瓷质的花盆被冻得僵硬，正好又被屋檐挡着，化了的雪水也没将里面干裂的泥土浇润，那泥土亦是硬邦邦的。
这一砸砸得他完全没有准备，只无法控制地哀嚎出声。
杭若便是在他痛苦哀嚎的间隙，跑出了那处月洞门。
如今四处无人，只萧翊的院子有人烟，她只拼命往那边跑，没多时便与听见动静前来查探的府兵撞上。
杭若霎时松了口气，一卸力便跌坐在地上。
寺人的声音本就阴柔，与女子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府兵们以为方才的呼声是杭若发出的，眼下瞧见她便未再往前去寻。
府兵瞧见她此刻松散着发髻、左边脸又红又肿的狼狈模样，只上前厉色问道：“你是何人，怎么深夜还在院中逗留。”
刚刚才在歹人那里受了惊吓和委屈，如今又被这府兵一本正经地讯问，杭若一时没忍住，只大哭起来。
她没法子说话，哀嚎声全被挡在喉舌处，竟一时喘不过气来，抚着胸口顺气。
府兵原先都是萧翊在军中时带在身边的亲卫，平日里也没曾和女子打交道，可见她身薄如纸，眼下连呼吸都十分困难，身上还穿着丫鬟的衣物，想来不是细作，却是受了惊吓，只能挠着脑袋开口笨拙地安慰。
“姑娘你别哭了，殿下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子，若是惊动了他，他定要叫人将你丢去喂军犬。”
杭若听罢，更是委屈，何况萧翊此时并不在此处，是以她哭得更放肆了。
只是，她哭着哭着，听见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小夫人，你怎么在此处。”一旁举着风灯的绿珠，远远便瞧见了杭若坐在地上的背影。
她方才去柴房中给杭若送今日的晚饭，才从守卫那里得知杭若今日去了殿下的书房里侍候，眼见天已黑了还没见她回来，怕她在院子中迷了路，绿珠这才提着风灯出来寻人。
没想到快走到殿下的院子，却见着她被几个府兵围着。
瞧着这几个府兵的模样，倒不像是受了殿下吩咐惩治小夫人的，她这才开口唤她。
绿珠在王府好些年，与他们并不脸生。方才讯问杭若的那个府兵，瞧见她仿若瞧见了救命稻草。
“绿珠姑娘，你快来瞧瞧。”
待绿珠走近了些，杭若一把将她抱住，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两只手在止不住地微颤。
许是方才哭得太狠，杭若如今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绿珠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方才杭若抱她抱得太急，她也并未能瞧清她的模样，摸不着头脑，她只能抚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转头问府兵，“方才发生了何事？”
府兵只挠着脑袋摇头，“我们来时，这位姑娘一个人慌张地往这边跑，我方才问她她也不答话……”
“她都没法子说话，要如何答话？”对着府兵的木头脑袋，绿珠也很是无奈。
那府兵愈发愧疚了，他方才竟对着个这般可怜的姑娘疾言厉色，“那便奇怪了，方才这边明明有人大叫一声，我们这才来这边查探。”
他的话和杭若如今的模样，叫绿珠霎时明白了什么。
只是杭若身份尴尬，说妾不是妾，说是丫鬟不是丫鬟，何况她如今又口不能言，还受了惊吓，若是这事传将出去，到底于她是十分不利的。
绿珠思忖片刻，决定带她先回去。
“小夫人，地上凉，你先起来，绿珠带你回去如何？”
说罢，她手上用了几分力，一旁的府兵也反应过来，在一旁帮了一把，两人一块儿将杭若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如今杭若双腿直发软，压根儿没有行走的力气。
绿珠似是察觉到，将她大半的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接过府兵递来的风灯，领着杭若往柴房那边走。
路过一处月洞门时，她分明感觉到杭若的身子颤了颤。
平日里不过一盏茶的路程，硬生生花了一刻钟。
守在柴房院门外的守卫瞧见杭若的可怜模样，以为她又受了殿下的责罚，心里又是怜悯又是鄙夷，只斜睨她们一眼摇摇头。
杭若眼下并没有余力在意旁人的眼光，她如今虽止住了哭声，可却在思索着其他问题。
她如今经历的这些，分明就是她原先本不该经历的。
若她没有失声，不会沦落到连个寺人都敢来招惹、欺辱的地步。哪怕萧翊眼里、心里都没有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开口恐吓几句，那寺人也会忌惮些。
她想起裴寂同自己说的那位息神医，暗下决心，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想办法治好嗓子。
她定要将欺辱自己的寺人揪出来，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绿珠将她扶到干草堆上坐好，温声问她，“我有话想问小夫人，若我说对了，你便点头，说错了，你便摇头，可好？”
她几次三番帮自己，杭若心里对她很是感激，并不想刻意隐瞒她。
是以她对着她微微点点脑袋。
“小夫人可是回来时遇上什么人？”
她轻点下头。
“那人是侍卫还是寺人？”
杭若只点了两下脑袋，等绿珠慢慢理解她的意思。
尽管心下不忍，绿珠还是开口又继续问道：“你是如何逃脱的？”
杭若想了想该如何向她说明，转头看向不远处废置的瓷盆，而后用手指了指脑袋。
两人已相处了好几日，交流之间不再像先前那般吃力，绿珠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
她料想杭若方才哭得厉害，如今定然会觉得口渴，方起身给她倒水。
可杭若以为她要走，只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她的手。
同为女子，绿珠能理解杭若当下的心境，只回握她的手，开口劝慰：“我不走，我去给小夫人倒杯水喝。”
听到她如是说，杭若才慢慢松开了手，可一双红红的杏眼却直盯着她的动作，丝毫不肯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放心，歹人下场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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