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看到巴格里达城内外的全貌，亚瑟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部分秘密。
虽然他的“混乱之眼”依旧受到环境影响，没有太多收获，但展开的“混乱领域”触及了这座异常城市的平衡。
这是一座来自过去的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包括亚瑟在内，所有人看到的，接触到的都是过去那座巴格里达城，有高位存在利用“历史”的力量让它避开时光的冲刷，成为真实的现在。
两种不同侧重的“历史”力量产生了融合。
那首降临之歌原本是亚瑟的往《罗塞尔传奇》里添加的私货，是虚假的、不存在的历史，但两种力量相互接触后，巴格里达城接受了这段历史。
像是一台没有防火墙的电脑，所有使用者都能往里面装程序，而涉及“历史”的力量就是访问这台电脑的钥匙。
的确算得上是神迹！
目前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两位，“蒸汽与机械之神”和掌握安提哥努斯的“黑夜女神”，祂们拥有的“历史”权柄比亚瑟的更完整，更接近神秘侧的“时间”概念。
前者亚瑟不意外，但后者他确实有些忽略。
也就是克莱恩最近总是展现存在感，他才意识到“黑夜女神”是有可能对他动手的。
其实包括克莱恩在内，先前那些小动作都不算什么，但他在南大陆的谋划很可能引发这位神灵的反感。
在“黑夜女神”和“战神”将要开启神战的时期，这种有可能复苏“死神”信仰的行为很不做好。
谁也不知道“死神”留下了多少复活后手。
以这一点为导火索，前面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很可能让他进入暗杀名单，安提哥努斯拥有“愚者”唯一性，掌握部分“历史”权柄和部分“命运”权柄，这些力量落在“黑夜女神”手里很可能让他直接玩完。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和“黑夜女神”一起想让他出局。
“我要的是铁头娃，不是大白鲨啊！”
再次叹息混乱的不可控，亚瑟停下了左右横跳，不再戏弄那死板的一男一女，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这里等待部落联盟的结局。
他怀里的太阳花正在失去光彩，变得萎靡。
一点散发腐败气息的黑斑在逐渐扩散。
巴格里达城是过去的城，成为这里居民自然会成为过去的人，再也无法离开。
这不是死亡，但对于亚瑟来说是。
成为过去就不会再产生新的“变化”，这颗由他亲手种下的混乱种子会彻底“坏掉”，就连提供最起码的神秘学烙印都做不到，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看着那吉多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
那吉多对着空气说话，让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
议论声渐渐消失，已经有人害怕得后退。
作为护卫的瓦迪耶刚想上前，就接收到了那吉多的无声制止，只见她抬起手掌，在半空停顿少许后再次向老祭司行礼。
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忧愁和肩上的重担，她露出个本该这个年纪拥有的笑容，说道：
“我会向其他部落首领转达黄金之王的恩赐，说服他们成为神的子民，请允许我们暂时在城外扎营，我会处理掉对神不敬的伊苏们。”
身后的族人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距离最近的瓦迪耶在听到这句话时，不自觉就握紧了武器，她不知道那吉多看见了什么，但她知道那吉多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再改变的决定。
老祭司什么反应都没有，但他身后的一男一女终于不再看着天空，他们看向那吉多，伸出手轻抚脸上的鬼面，在眉心和脸颊两侧轻点，勾画一个三角符号，然后双手持握手里的日、月权杖横放在身前，接着缓缓后退，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某种异样感让那吉多下意识摸向脸庞。
坚硬粗糙的质感让她动作一僵。
意识到那张鬼脸面具已经戴在自己脸上，那吉多很平静，她学着那一男一女的动作在面具上勾画三角符号，谦卑地将头颅压得更低。
似乎是很满意那吉多的行为，老祭司也开始后退，巴格里达城的民众开始消失，那扇巨大城门缓缓合拢，耳边再次响起那首歌谣：
“……星耀且灼热，沸腾并颤动，预示末日到来；
“恐怖、恐怖、恐怖至极；
“从海底升起，从地下涌出，从天空降下，他们无处不在；
“望向天空，高高在上；
“群星归位之时已至，他们将回来；
“他们将到来！”
那吉多完整听清了这首歌谣的歌词，她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仔细分析歌词中每个单词的意思。
自动关上的城门重新隔开两个世界，这让瓦迪耶愣在原地，一开始城门开启她的感触还不深，但这次城门自动关闭彻底宣告了这座城的异常，无法克制的颤抖出现在她能轻易搏杀猎豹的双手上。
“让族人扎营吧，不要在城门口，然后召集各个部落的首领和祭司，告诉他们你看到的，听到的，不用隐瞒，由他们自己解决怎么做。”
那吉多依旧平淡的话语却把瓦迪耶吓了一跳。
握紧差点脱手的武器，她神色不安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消瘦背影，几次张开嘴都没把“我们离开这里”说出口，到最后也只是问道：
“那你呢，你不主持会谈吗？”
听到这个问题，那吉多缓缓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细致整理好服饰，跪坐在城门口祈祷，没有离开的意思。
瓦迪耶听不清她的祷词，不确定她是在向哪位神灵祈祷，犹豫片刻，还是离开去执行命令。
……
迷雾城下城区，多拉格的玻璃花房。
“哎呀，您要温柔一点呀，我好疼的”
被驱逐出“避难所”世界的赛丽亚正在这里接受治疗，明明多拉格是心理医生，但他依旧在做其他门类医生需要做的工作。
对一位“观众”途径的序列5来说，学习这些并不困难。
可赛丽亚总是会给他增加工作难度。
比如眼前，她就简单穿着一件玫红色丝质睡袍，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伸出晶莹如同白玉的长腿请求多拉格帮她拔除诅咒。
那是一枚枚透着深紫色的黑色蝴蝶印记，规律分布在她的小腿上，像是某种精美的纹身。
这些蝴蝶印记就是被暂时封印的诅咒。
需要相当细致的手法才能清除干净。
每当多拉格用仪式银匕配合圣水清除诅咒，她就会发出那些引人遐想的声音，偶尔还会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语，弄得多拉格不自在。
丝毫不顾及花房里还有其他病人。
那是个身穿亚麻色宽松常服，手腕处系着个银色铃铛，身上长着粗短黑毛，眼神呆板，只知道打扫卫生和照料花草的青年。
邓恩·史密斯！
因为接近完全失控的状态，他白天会梦游，行为充满不确定性，所以老尼尔努力工作把他送来了多拉格这里接受治疗。
考虑到他们的情况都不太好，多拉格同意治疗期间让邓恩白天跟着他，适当做一些工作减免一些诊金，也有利于恢复，等老尼尔下班的时候再把他接走。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白天就算不完全清醒，也能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正常沟通能力，不会再随意发起攻击。
而在这里每天的工作都差不多，邓恩除了不太能辨认晴天和下雨天以外的天气，其他的都做的非常不错。
他这会儿就是在把需要晒太阳的植物搬到外面。
丝毫没有理会赛丽亚的日常作怪。
看着邓恩把一盆盆植物搬出去，抱着兔子玩偶的赛丽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被兔子耳朵遮挡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的浅紫色如水波流转。
可多拉格早就防备着她胡闹了。
她这边刚有小动作，多拉格胸前的巨龙吊坠就发出低声龙吼，他抬起头，那双碧绿竖瞳看向意图用两只兔子耳朵把自己藏起来的少女，轻声说道：
“不要捉弄邓恩，他现在还被困在自己的噩梦迷宫里，我花了很多心思才为他建造一处安全屋，让他在对抗噩梦的时候能有地方休息。
“梦是心灵的映射，恐惧可以是噩梦，平淡可以是噩梦，美好同样可以是噩梦。
“就是想要找回那些美好记忆，他才能一直和噩梦对抗，你这时候让他想起那些美好记忆，只会让他失去最重要的心灵支撑，彻底失控。”
“魔女”途径同样涉及心灵领域，并不缺乏相关神秘学知识的赛丽亚立刻明白多拉格的意思，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事情般，她立刻坐起身，也不顾打乱了治疗进程，笑着说道：
“你是说，是他自己不想醒来？
“能让我也看看他的噩梦迷宫吗？感觉好有意思，有你的帮助，一位‘梦魇’居然会无法逃离自己的噩梦。
“我猜猜，难道他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又有太多不想……嗯，不对，应该是不敢面对人，对的，这样才合理，只有双重困境才会让潜意识这样矛盾，就像是不伦的多角恋！
“哎呀，这是个不错的剧本诶，我突然就有灵感了！”
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赛丽亚，多拉格捂额叹息，他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跑偏的，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他，轻轻托起赛丽亚的小腿就要继续拔除诅咒。
“嗯多拉格大人您真是粗暴”
眼见多拉格彻底无视了自己的挑逗，赛丽亚不开心地鼓起了腮帮子，轻哼一声又躺回床上，手里不断蹂躏着兔子玩偶的耳朵，嘴里却换了个正经话题，说道：
“对了，您注意到那座塔了吗？
“这么快就开始修建第七层了，亚瑟大人总是不回消息，凯撒大人说是正常工程，洛蒂大人说是值得高兴的变化，赛西大人直接回了个杰作……
“这会不会太快了，难道是我不正常吗？西索恩可是知识的信徒诶，那位先生可还在图书馆呢，都不担心他们撕起来波及迷雾城吗？”
对于赛丽亚的问题，多拉格头也没抬，说道：
“不用太担心，秘术法师塔里的法术模型超过一半是叶夫卡先生创作的，他们都不是小孩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赛丽亚的小嘴张成了“O”型，只见她双眼放光的再次坐起身，换了个跪坐姿势，凑到多拉格面前小声问道：
“难道……治愈术和净化术也是？”
再次被打断治疗进程，深感无奈的多拉格摇摇头，放下仪式银匕和装圣水的瓶子，说道：
“不知道，但秘术法师塔的法术模型都有署名，购……”
多拉格话还没说完，夹杂粉红色花瓣的香风瞬息间冲出花房，猫窝般的藤床上已经没有人影。
早知道会这样的多拉格默默收拾起医药箱。
只有邓恩愣在原地。
因为他胳膊上多了个大大的粉红色蝴蝶结。
……
随着染血黄昏临近，亚瑟看着下方的部落联盟营地，随手扯掉太阳花已经衰败的叶片，任由它们变成灰尘消散于风中。
他已经通过变化关联看到了结局。
终于长出尾巴的猩红色断尾猫异象正在部落联盟营地，巴格里达城上空，还有在白色沙漠中盛开的“花朵”之间嬉戏玩闹，带着些冒险精神和调皮的它，偶尔还会去到“花朵”边缘探出爪子试探，在混乱迷雾溃散的瞬间就会吓得躲回营地中，然后没多久又再次试探。
生动、鲜活，再也没有虚弱萎靡的迹象。
是品质相当优秀的混乱异象。
这个结局亚瑟说不上喜欢，但也没到需要改变的地步，伸出手取走一部分变化迷雾，反手轻轻一抖，一张灰白色“记者之章”立刻成型。
名为“向死者”！
活人与亡者同行的迁移队伍，盛开在沙漠的花海，还有前方模糊不清的城市虚影，就是插图的全部内容。
亚瑟将“向死者”收进“穿行者礼装”中，最后看了眼独自跪坐在城门口的那吉多，带着那盆接近干枯的太阳花离开。
巴格里达城是部落联盟的目的地，不是他的。
所谓的“黄金绿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