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沃尔夫伯爵家的大厅中。
一位位容貌气质俱佳的男女,在小提琴拉出的旋律里翩翩起舞。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身穿黑色正装,黑发褐瞳的阴郁青年行走在舞池边缘,他神色凝重的在舞会中寻找着什么,反复搜寻无果后,他随手从身旁的花瓶中折下一朵红玫瑰。
做出这个动作时,他察觉到有好几个隐晦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
冷漠瞥视舞会几处看似没有问题的地方。
青年什么都没做,手持红玫瑰离开舞池,像是散步般越走越远。
他很快就远离音乐响起的地方,来到仆人被支开某个房间门前,在听到门内的隐约呻吟与缠绵声响时,青年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眼中压抑着愤怒的他立刻就要推门进去。
可就在手掌即将接触到大门时,他不知为什么停下了动作。
脸上的难看神色经过数度变化,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只是默默退到一边,等待房间里面完事。
等待是煎熬的,过去接近半小时,才有个头发稍显凌乱,面色潮红未消的少年打开房门,他就像根本看不见等在门口的黑发青年,自顾自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小心翼翼离开这里。
看着离去少年的背影,黑发青年深吸口气。
他心中的愤怒如同躁动火山般即将爆发。
缓步走进烟雾缭绕的房间,他反手关上房门然后用灵性之墙封闭房间。
夹杂在烟草味里的情欲味道不断刺激着怒火,就在他看到烟雾中那个浑身赤裸坐,在沙发上悠闲抽雪茄的健壮男性时,他的愤怒再也无法忍耐,冲着那人怒吼道:
“贝克朗!你是疯了吗?你……”
“伊恩呢?”
满含怒火的喝问就在这句平淡询问中戛然而止。
贝克朗紧靠着沙发软垫,目光斜视地看着被自己问住的青年,轻笑着用手压了压又有抬头趋势的青春活力,朝着他的方向吐出一口烟雾,语气轻佻地说道:
“罗萨戈,办事不利可不要找借口啊,这么长时间了,赫尔莫修因的手稿没得到,找出内部蛀虫没有成果,让你干掉戏弄我们的那个小侦探也失败。呵,你看,我还是很听劝的,你不让我碰那些麻烦的女人,那我就换个口味玩玩,啧!沃尔夫伯爵的小儿子,很不错”
面色阴鸷地盯着毫无廉耻心的贝克朗,罗萨戈沉声说道:
“你的‘阴谋’早就被人看破,红砖巷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我的密偶刚出现被官方半神摧毁,如果不是提前做好准备,我已经死在那位半神手中,现在军情九处已经盯上了你,你要怎么做?”
听到这话,赤红火蛇突然在贝克朗指尖升腾,等烈焰把雪茄烧尽,他才缓缓坐起身仔细打量着罗萨戈。
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对方的状态并不好。
捕捉到对方话里的“陷阱”,“官方半神”和“军情九处”几个关键词,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也顾不上习惯性的“挑衅”,立刻站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开始穿。
穿衣服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
罗萨戈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5“密偶大师”,拥有“猎人”途径序列7“纵火家”和“战士”途径序列6“黎明骑士”两个密偶,配合相当完美,已经是半神之下最强大的那种中序列非凡者。
军情九处根本不擅长占卜,就算有擅长占卜的非凡者协助,也不可能无视罗萨戈的“占卜干扰”获得情报。
那本该被瞒住的军情九处到底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内鬼吗?
不!不会是内鬼。
贝克朗本人非常相信罗萨戈的能力,用“挑衅”拿捏手下只是作为“阴谋家”的习惯,既然他反复核查手下的忠诚都没有发现问题,那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问题不在内部,那就只能是在外部。
是“守护之神”信仰引发的全城调查,查到了兹曼格党?
还是失踪的默尔索?
想到那个直接导致默尔索失踪的小侦探,大致穿好衣服的贝克朗停下扣袖口纽扣的动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对罗萨戈问道:
“手稿已经落在军情九处手里了吗?”
沉默着摇摇头,罗萨戈没有多说什么。
但贝克朗知道这是手稿没有落在军情九处手里的意思,而不是不知道。
作为资深的“阴谋家”和专业情报人员,他敏锐察觉到现在情况的真相,他们这是被别人拿来挡枪了,有人故意泄露他的情报来牵扯军情九处的注意力。
东区红砖巷的行动本来就是在演戏,真正获取手稿的人手在另一处。
官方半神出现在红砖巷很不正常。
他这个因蒂斯安插在贝克兰德的情报头子或许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需要专门派出一位半神,罗萨戈更像是倒霉受了连累。
他有密偶,就算被发现应该也能顺利逃走,现在密偶全部损失自己还受了伤的情况,只说明红砖巷本就有着对方的层层布置。
目标必然也是半神。
种种条件结合起来,答案的范围已经被收缩到很小范围。
推测事情不会半点踪迹都没有,时间也不会太过久远,贝克朗把近期贝克兰德的情报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某个传言吸引了他的注意。
迷雾城背后是复活的罗塞尔!
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他只是凭借直觉认为这就是答案。
这样所有事情就能连起来,军情九处要对付的半神应该是来自迷雾城,而自己这边相比于因蒂斯情报机关成员的身份,他因蒂斯重要官员的身份才是关键。
罗塞尔终究是那个因蒂斯帝国的凯撒大帝,只需要一些似是而非的引导,就能把他打为隐藏的复国党。
“该死!这帮蠢货!”
想明白问题的关键,贝克朗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他要是复国党还能活着爬到现在的位置?
当那几位密修会半神都是白痴吗?
当蒸汽教会和永恒烈阳教会的主教都是白痴吗?
他并没有把心里的这些疑问全部骂出声,猜测终究是猜测,就算他全部猜对了,在情报可以落实前也不能作为证据,因为还有个关键问题他想不明白。
那就是鲁恩皇室为什么要针对迷雾城?
贝克朗不认为这次红砖巷的行动是来自军情九处的意志。
不是什么人都有权利调动半神,教会和国家的情况都差不多,有权利和有资格是两码事,能调动和调得动更是天差地别,要做到红砖巷那种程度,只能是来自鲁恩皇室的命令。
这勉强算是个收获。
穿好外套顺手将头发抹向后方,贝克朗脸上重新浮现带着些讥讽的笑容,只见他边整理袖子边走到罗萨戈身边,故意歪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感觉很庆幸吧,现在赫尔莫修因的手稿彻底拿不到手了,真是无能啊,罗萨戈,难得的大功劳就这么放走了,作为护卫弄得我被军情九处盯上,抓了几轮内奸我们情报网络还是像筛子,连杀个冒犯我们的小侦探也会失败,我该怎么评价你的工作呢,非常优秀?”
贝克朗的靠近和耳语让罗萨戈非常不舒服。
在眼神恐吓无效的情况下,他只能皱着眉横移两步先远离对方。
罗萨戈虽然已经基本习惯和“猎人”途径的非凡者共事,但想把对方转化为密偶的想法依旧会时不时冒出来。
此时此刻尤其如此!
尽力压抑着怒气,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不要太过分,真被我变成密偶也只是花点时间换一位大使,现在贝克兰德有一位‘占卜家’途径的半神存在,我不方便随便出手,等那位离开我自然会去杀死那个侦探,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军情九处的麻烦吧。”
对罗萨戈的厌恶和威胁全不在意。
贝克朗扣好外套的纽扣,笑容有些放肆地说道:
“嘿嘿嘿,做什么?当然是什么都不做,我是什么人他们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我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没有明面上的处置理由,现在也一样,失踪的默尔索要是在他们手里,还需要监视?”
他像是看白痴般瞥了眼罗萨戈,然后用手指了指房门。
看懂他的意思,罗萨戈冷哼着解除封锁房间的灵性之墙,然后变化一副平庸普通的容貌跟在对方身后离开。
贝克朗重新返回大厅中继续参加舞会,就好像暗中的监视根本不存在。
罗萨戈当然不会留下来受气。
靠着变化容貌的能力,他很快摆脱追踪。
离开沃尔夫伯爵家后,他主动往人群里走,贝克兰德有位同途径的高序列强者停留,他根本不敢走偏僻人少的街巷,出身密修会的他最清楚“占卜家”途径半神有多么可怕,上次被困在空旷大街好几个小时的恐惧,他已经不想再体会了。
谁知道下次又会被怎么戏弄。
万一是死亡呢?
在指间不断翻转着一枚金币,罗萨戈只在一些比较热闹的酒馆附近短暂停留,他在寻找可以补充为密偶的目标。
可越是这样寻找,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越来越多了。
不只是出没在各种舞会上的那些贵族,身家丰厚的商人,稍微有些地位的平民,混迹灰色地带黑帮头领出现和情报描述有不同的地方,现在就连很多不会出现在他情报档案里的平民也开始出现变化。
外在表现都是皮肤变好,身材改善,还有夜生活变得和谐。
他大概猜到这是什么,可就是因为猜到才会忧虑。
被人需要的诅咒,还是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