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冬临下意识攥紧手心，没有粘稠的液体和刺痛，探向背后的手也是摸了个空。
黑包连同镰刀和染血铭牌莫名不见，倒是和上次的发展一样，但伤口消失还是第一次。
长巷寂静无声，低沉阴翳的天空压在头顶，带着暴雨来临前的压抑，而空气中没有潮湿水汽凝聚，反而像是空调冷风出口旁般干燥冰冷。
又回到了小巷。
而且这次，自己算是被“邀请”来的。
“79是无脸怪物？”
吴冬临自语喃喃，但又立即否认了这一过于简单的联想。
涉及到了眼睛和梦境教团，79是第一个看到冷库内情况的人，也在异变前出声进行了警告，只是不知道他察觉了什么。
没法确认到底是他身上的问题，还是源于被拉入梦境看到的幻觉，甚至可能单纯是自己的问题。
至于那无脸怪物的话，主人的意志，所谓的“主人”又是谁？
“呼，冷静点。”
他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起接下来的举措。
只能选一个方向走，或者停在原地静待变化，两种选择的危险性几乎持平，那还不如主动出击。
前后小巷的景象完全一致，吴冬临只能点兵点将随缘选一个方向。
有方向也不够，无脸怪物刚才没有触发危险预知，他也复盘出了原因。
它虽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但并没有主观恶意，只是为了把自己带到冷库里，而在这情况下不会产生危险预知。
但如果它在之后做出危害生命的行为，再出现危险预知画面就迟了。
无脸怪物同样可能处在小巷中，而在失去武器的当下，仅剩的一个驱鬼刻印能做什么？
手本能移至口袋，他并没有抱以太多希望，指尖却触及到一块温热光滑的盒子。
那绿盒子居然还在？
相比环境的温度，原本冰凉的铁盒都因贴腿放置而染上了暖意。
吴冬临立即掏出铁盒，手指牵连着另一长条东西滑出。
叮当
清脆落地的颤音晃悠加速，狭窄镜面反射出他错愕的表情，左右震动着归于寂静。
是在浅层鬼域做的镜子刀，他之前一直留在口袋中没拿出来，折腾这么久居然没掉。
原本沾满灰尘的模糊镜面被布料擦得清晰明亮，吴冬临蹲下身，伸手捏住紧裹在镜子上的布匹，打量其中倒映出的面容。
镜中少年比上次审视时更憔悴，先不提眼睑下的浓重黑眼圈，连脸颊都瘦了一圈，锁骨上缘惹人注目的浅红勒痕依旧没有消退。
还好，我还是我。
小心把镜刀放回口带，吴冬临转而看向静躺在手掌中的铁盒，本就没怎么舒缓的眉头越皱越紧。
绿盒已经成了蓝盒，花纹也和记忆中不同。
它通体碧蓝，光润圆滑的表面像是玉石材质，半透光的表层下闪烁着萤火虫般的幽蓝光点。
复杂花纹倒是变得简略许多，原本是纠结缠绕、毫无意义的线条，现在则是无序的菱形花纹，看着像曾经化学课用硫酸铜制备结晶的产物，如同一层层凝结叠加成晶莹剔透的晶状体。
在菱形之下还有仿佛海浪和弯曲藤曼相结合的纹路，只是实在太模糊，他只能看到隐约轮廓。
吴冬临按开盖子，往手心晃了晃，但并没有药丸掉出，盒子内似乎是空的。
“梦境会影响特殊物品，像染血铭牌一样的变化？”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小巷是其中特殊而诡异的存在。
以组织的表现结合黑皮书来看，长巷本质是一个“错误”，似乎越往里走，虚拟世界中的东西就越难留存。
镜子刀、绿盒，为什么这些能被保存？
绿盒是79给的，他本身可能有一定问题，但解释不了镜子刀。
“真相只有一种来源。”
他叹了口气，悬于空中的手上凝聚出一本黑皮书，沉甸厚实的重量让他手臂一沉。
沾了脓液的毛巾无法取出，储物空间中只能拿出黑皮书，好在小巷中不必担心组织的监控，他可以随意翻看书页。
漆黑封面比记忆中完整，材质也隐约发丝了变化，皮质摸着更粗糙了些，封皮边缘多出不少深蓝纹路。
微微眯眼，感知里和正常观察毫无区别。
多出的纹路仿佛海浪和弯曲藤曼相结合，他用手指摸索过边界，它们是和封皮材质格格不入的光滑。
吴冬临翻开书页，一张张认真看过去。
黑皮书上的内容会发生变化，他怕错过其中隐藏的信息。
果不其然，在画有眼睛的那一页上出现了新内容。
“污染阶段一：身体机能及异能提升，幅度随机，可引导后天觉醒能力；
污染阶段二：隐秘感知加强，被污染者对异常事件灵敏度提高，其他心理系异能影响效果大幅降低；
污染阶段三：异变，具体表现为‘结晶’，7625被污染者于过程中死亡，2075幸存者致残并疯狂，3适配者将转化为‘污染载体’，未死亡人员均将进入污染阶段四；
污染阶段四：同化与改造，幸存者将同化为‘感染者’，污染载体将失去污染阶段三特征，继而入进入污染阶段五；
污染阶段五：异化，……”
字句在之后呈现一团模糊，像是隔了层满是杂质的玻璃，其后内容无法辨别。
在原先内容中“污染阶段三”没有写完，更没有提到之后的污染阶段。
阶段三和阶段四自己都经历过，但在那段时间看黑皮书根本看不到对应内容。
视线上移，吴冬临注视着污染阶段之上的字句。
“眼睛带来清醒，眼睛带来疯狂”
“知识指引真相，真相通向绝望”
“是因为这次直视了眼睛，还是因为我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
他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了抓后背，依然是没摸到什么凸起，只能自嘲笑笑：
“3的幸运儿。”
至于那些死亡和幸存者的案例，实际上自己全都看过。
死在异能测试中的人，从糟糕一天里巷子中活下来后疯掉的人，卢归帆事件里的小喽喽……
唯一已知的污染来源只有青茉灵，所有和污染相关的人员全与她接触过，她存在的特殊性也远超正常强级异能者。
连“强级异能者”这个概念，本身也是特殊异常处理部门告诉自己的定义。
反正已经被污染了，倒是不用那么怕她，比起这还不如担心组织可能对自己这一“污染载体”做什么。
他们一直瞒着自己被“污染”的事实，必然有所企图。
活下来才有一切可能！
“现在是无论怎么选择，不能按着组织规划的路线走。”他挠挠头，忍不住地烦躁起来。
根本不清楚所谓的“污染”是什么，对正常社会而言，把像自己一样的被污染者困在虚拟世界中的确是最优解。
但作为有自我思想的人，他不愿被束缚在其中。
必须先想办法逃出去，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处理污染的问题！
已经下定决心，盘旋的烦躁也一并散去，吴冬临手指微动，翻到记忆中的最后一页，不出所料看到了由清秀笔触构写的新内容。
“金太阳幼儿园
标准时间（模糊）年7月13日下午4点左右，金太阳幼儿园发生劫持案，因与涉及异常的事件相关，之后移交予特殊异常处理部门处理
调查结果：已扣押罪犯███
经调查，███为普通人类，无异能，受科迪公司雇佣参与并涉及事件，并因此成为‘替罪羊’，但科迪公司目标人员也意外存活，但因过度涉及异常，参与人员必须进行处理”
罪犯的名字居然不是模糊不清，而是用三个黑方块遮挡。
“等等，居然真的是金太阳幼儿园？”
吴冬临睁大眼睛，仔细看着页面上的文字。
“宏光幼儿园”是虚拟世界中的称呼，和阳光养老院一样，它们在现实里存在，发生过事件，只是不叫这个名字。
但那个叫杨庆光的警察怎么知道的？
他直接说出了连自己看书前都不知道的地点本名，而且自己记忆里对“宏光幼儿园”的称呼不大可能记错。
“他和青茉灵待过一段时间，中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能摸清这个过程，说不定就能知道青茉灵是如何污染他人的。
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求知欲和冲动，吴冬临耐着性子继续往后翻页。
还有新的信息。
“剧本异变，发展因‘引导’和‘过度介入’出现严重错误，致使流程中止且无法继续。”
“中途发生三次紧急制动，强停措施一并引发，脱离与回收过程启动，即将进行第二轮重置，在此过程中为避免可能的威胁和影响，特意将您带入通道，请耐心等待。”
“抱歉以不体面的方式观察您，利用错误进入的方式不太稳定，请谅解。”
“若您所愿，我可引路。”
他的视线停在最后两句上，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货架中的人影。
刚才看到的怕不就是它！
这是觉得时机到了，所以直接来联络我了？
想法冒出的瞬间，吴冬临的肩膀突然一沉。
“是的，时机到了，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发酵。”
男声年轻清澈，像是从冰山流淌下的清澈溪流，平静从耳畔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