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尸被一锤砸入塑料垫，木炭和焦臭中顿时多出一股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赤红火焰猛然上窜，却无法点燃柳雨手中的木槌。
她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发亮，右脚死死踩在木槌的柄上，努力压制不断挣扎的尸体。
“咳咳咳，你们看到那团模糊人形了吗？”
冰凉的手从脖子上移开，杨庆光转过头，不出意料看到那叫小青的女生在自己身后，她一手捂着额头，脸色苍白，瞳孔在眼眶中颤抖着：
“我好像看到过……”
发生的事情超出了理解范围，但飘进口鼻的烟尘让杨庆光立即反应过来，反身对王九菊喊：
“附近有没有灭火器？”
“没看到，我去找……”
地上翻滚的周自珩已经无法发出尖叫，他全身的皮肤已经被烧干净，真皮层的惨白被迅速灼烧变色，表皮下的黄色脂肪仿佛助燃剂，让火焰再次猛然上窜。
塑料垫和他的身体在高温中粘黏，他翻滚的动作逐渐减慢，向最近的柳雨伸出缠绕烈焰的手臂。
柳雨不得不扬起压制焦尸的木槌，向后跃离他能够到的范围，朝准备跑回货架找灭火器的他们高声喊道：
“别去找，这种火没法被正常扑灭，那家伙没救了！”
像蜡烛般燃烧的焦尸从被砸出的坑中爬起，它身上的火焰黯淡了一些，焦糊的肌肉紧贴骨头，让人怀疑它到底是如何移动。
倪宇彤高音尖叫声逐渐沙哑，最终化为黑烟中的阵阵咳嗽。
焦尸没有任何停顿，迈着跌跌撞撞的步子向他们冲来，柳雨猛一转头，手向前挥动，半米长的木槌横抡向它。
焦尸的身体一僵，火焰小了一圈，木槌却直接穿过了它的躯体和火焰，像是穿过了一层虚影，刘雨当即起跳，从它的顶端翻越而过。
“绕开火焰跑楼上，到最上面的门口！邪物不怎么吃物理伤害！”
她似乎对处理这些东西很有经验。
“别愣着，快走！”
王九菊喊出声时，杨庆光身旁突然一阵风飘过，却见是一条人影头也不回地向火焰还没蔓延到的侧方逃窜。
她跑的速度飞快，几乎跑出了残影，僵在原地发愣的小青只来得及伸出手，却没能拉住乱窜兔子一样跑向出口的倪宇彤。
在黑烟中，出入口边缘的塑料垫鼓起一个个隆包，高矮不同、燃烧着火焰的焦尸纷纷从地下站起。
倪彤已经被吓傻了，她本能地想逃到柳雨泽旁，但只看到烟尘和灼热扑面而来。
她刹不住脚步，只能扯着沙哑的嗓子，尖叫着撞向那一排火墙。
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后方拉住了她，她的脸差点与燃烧的骷髅面对面，腿顿时就软了，一下瘫坐在地。
救人要紧！
杨庆光及时拉住了倪宇彤，可没预料到她的突然动作，身体直接被拉得向前踉跄，窜起的火焰顿时撩到他的发丝。
炽热转瞬即逝，烈焰仿佛被剥夺了助燃的氧气，瞬间成片熄灭。
他能看到与自己头贴头的焦黑头颅，两只黑洞般的眼眶冒着烟，只是这一撇后，面前的焦尸便崩塌成了一堆灰烬。
“青茉灵？”
倪宇彤呆呆看着向下飘洒的灰白尘埃，惶恐的声音在颤抖。
青茉灵，这是小青的真名吗？
杨庆光微微侧头，就正好看到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她缓缓抖了抖布满灰尘的手，眼睛看向自己。
她的眼睛……
手下拖着的倪宇彤全身一抖，她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粗糙大手，他这才回过神，看到及时赶到身旁的王九菊。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用力把瘫软在地的倪宇彤拖离了火焰蔓延的范围。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青茉灵站在火焰中，仿佛烈阳下的一块人形阴影，但随即就被另一人挡住。
柳雨一个大跳猛然越过火焰，手中木槌一甩就消失在空气中，她匆忙弹跳到他们面前，神情有些惊慌：
“往后撤，千万别看那边发生的事！”
从焦尸到她的表现，杨庆光立即转过身，不去看身后。
他们一路跑回层层货架中，直到金属架的影子完全挡住火光，柳雨才开口：
“呼，吓死人了，这距离差不多安全，等那边结束我们再过去。”
倪宇彤在货架旁缩成一小团，止不住地颤抖，杨庆光松开手，扭头看向柳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应该遇到过案件被接手的情况。”
她叹了口气，甩了甩手，变魔术般掏出木槌：“宏光幼儿园屠杀案，还记得吗？我接手的。”
“宏光幼儿园，不是金太阳幼儿园屠杀案吗？”杨庆光脱口而出。
“你这是受刺激了吧，那次就是宏光幼儿园，咱俩一起出警的，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
王九菊摞起袖子，向前一步拦在杨庆光前，警惕扫了眼她手中的木槌：
“你们是上级派来负责的‘特殊’人员？”
他在“特殊”二字上加了重音。
“我们负责有超凡力量介入的案件调查工作，隶属于特殊部门，这事本来不该和你们说的。”
“但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所以我们没必要再隐瞒。”柳雨叹了口气，“对了，我名字是柳雨泽，刘雨只是化名。”
无论是在记忆的报告上，还是当时警察们对幼儿园的称呼，他都记得名字应该叫金太阳幼儿园。
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意进门时的标牌，幼儿园也不是正常幼儿园，他们说的或许才是幼儿园真正的名称。
杨庆光不由自主扭头想看，视线却被货架挡住，只有逐渐黯淡的火光在影子旁跳动，话语不受控制地从他嘴中流出：
“那青茉灵……”
“她的情况比较复杂，有时候受刺激后会处于异常状态，在这状态下容易误伤队友。”
柳雨，或者说柳雨泽紧盯着他，似在上下审视，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希望你们之后配合我们的调查，总之，我说了不算数，你们的处境必须由队长决定。”
他还有太多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心结：
“如果你是负责人，当时的幼儿园里发生了什么？凶手是谁？”
“小杨，不要问太多。”
王九菊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对柳雨泽打了个哈哈：“小伙子新入职，脑子比较直。”
“我们也是有保密协议，不能随便说。”
柳雨泽在倪宇彤身旁蹲下，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她真名叫倪彤，也是新人，我们这里的新人。”
倪彤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眼神呆滞，眼泪流水般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她抱着的膝盖，哽咽的沙哑嗓子中挤不出一句话。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松开手：“又是前男友被火烧，又是精神脆弱的敏感体质，希望她能挺过这一轮。”
背后货架透来的火光彻底熄灭，庞大空间归于漆黑，只有三道歪扭的手电光芒照亮周围。
柳雨泽低头看了眼手机，搀扶起失神的倪彤：
“应该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