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光芒照亮一轮又一轮的重复阶梯，楼梯在脚下不断向下蔓延，先是由黑暗中显露，在光照下显出真容，又往后退却，直至回到属于它的黑暗。
青茉灵已经放弃去数自己下了多少台阶，到地下室的距离比想象中远。
“他怎么跟上来了？”
手臂被抓得更紧，皮肤都被掐凹下去了一块，估计松开后会留一个五指印。
至于始作俑者，倪彤正在身旁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另一手牵着前面的柳雨泽，前后还有两个自称“警察”的人护着。
但见她依然瑟瑟发抖的可爱模样，即使不太合氛围，青茉灵也不由得想笑。
不过，倪彤说的也确实是个问题。
头向侧面微转，余光就能看到挺直腰板的男人身后的少年，每次看去，他都在阴沉地盯着自己。
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周自珩跟在了队伍最后，不过有那叫杨庆光的人挡着，自己这方人多，他想也没法乱来。
倒要看看这家伙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
粗犷男声像大喇叭一样击破了沉闷重复脚步声，最前方手电的光晃了晃，脚下一直轮回往复的楼梯终于到了头，她跟着前方的队伍停下。
“里面长什么样？”
倪彤侧过身，探头探脑想要向前看，松开了抓得自己手臂隐隐发痛的手。
她慌张地从口袋中捧出手机，攥得手指发白，又迅速换成用手肘搂着自己和柳雨泽。
原本应该是用手机录制证据，结果被吓成这副模样，东西肯定是没录上。
还好我的手机在维修，不用担心报告的问题。
青茉灵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两句，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细想去又想不出什么。
大不了就用倪彤的。
队伍又动了起来，这次是以出入口为中心缓缓展开。
由于倪彤的拉扯，她不得不站到了柳雨泽身旁，青茉灵主动对她一挑眉，但后者毫无反应。
还在因为先前原因生气？不过确实是我的问题，但她又不听我解释。
她闭上嘴，继续注意着从身后走到边墙上的周自珩。
他毫无警戒心般往墙上一靠，不到队伍附近，也没有开手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底下有这么大的吗？”柳雨泽举着手机上下左右绕了一圈，似是困惑般喃喃。
“小心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板一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青茉灵微微侧目，却见是之前自爆不知真假的“警察”身份的男人，便往前走了走，想给他腾出些位置。
但只是往前一步，仿佛是跨过了一条无形屏障，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钻入鼻腔。
“怎么有一股恶心的味道。”
青茉灵厌恶地揉了揉鼻子，见身旁的男人也用力嗅了嗅，却摇头道：
“我只闻到了橘子味，可能是水果烂了？”
“不止，有……有一股烂肉的味道，还有个很奇怪还恶心的味道。”
倪宇彤也附和着点头，杨庆光微微皱眉，转而看向领队的王九菊。
“我反正没闻到，啥都没闻到，可能是你们太紧张了。”王九菊耸耸肩，转而环顾四周，“这地方真大啊。”
正如他所言，手电所照范围中，铁色货架成排并列，一直延伸到手电所照不到的黑暗里，头顶则是固定在水泥天花板上的平行灯管，因覆盖灰尘和虫子尸体太多而显得灰蒙，此刻也一同被黑暗埋葬。
地面上铺着一层褪色发黄的蓝色塑料垫，同样布满灰尘，一踩扬起一片灰加留一个脚印。
“这……这地方看上去……感觉早就荒废了吧。”
倪宇彤缩在两个女生中，声音磕磕巴巴：“难不成我们遇到了什么灵异……”
“别乱想了。”
柳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而看向其他人：
“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分开找找看，你们自己看着办，到时候都在这里汇合，我去左边。”
王九菊举着手电走开，示意她们自己打开手电筒。
“注意点电量，我手机已经不到50了。”
杨庆光提醒了一句，他抓着开了照明的手机，也正一同正要走入庞大空间中，但还是回过头补充：
“你们怕的话就先待在这里，或者跟我们走也行。”
“我们可不怕！”
柳雨嬉皮笑脸打开手电筒：“这样的调查机会可不多！”
“确实不多。”小青在一旁点了点头，但她的脸上并没有欣喜或愉快之色。
“但我怕……”
倪彤缩在身旁，青茉灵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吴冬临说过，调查员需要主动探索，这个笨蛋的确不适合如此刺激的职位。
“喂，我发现了些东西！”
才刚离开的王九菊突然在铁架间高喊起来，手电光芒在天花板摇晃，青茉灵与柳雨泽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抬着倪彤，跟着杨庆光小跑上前。
三道手电同时摇晃着照亮了地上纸箱，它孤零零贴着铁架放置，原本贴着上方的胶带已经被割开过，显得是格外奇怪。
“这不就是个普通纸箱吗？”杨庆光发出疑问。
“你不觉得它单独放着很有问题？”
王九菊蹲下身，用嘴叼着手机照明，两手手直接打开了箱子：
“反正打开就知道……诶呦！”
他嘴上一个没叼稳，手机直直摔在了塑料垫上。
他没叼住倒是有原因，一股甜腻怪异的腐败味瞬间爆发，在场所有人脸上都不免浮现出厌恶之色。
掀开单薄上缘，露出一层长满青色短毛的橘子，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呸，烂橘子！”
杨庆光不适地掩住鼻子，同样蹲下身：
“怪不得刚刚一直能闻着怪味。”
在橘子味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味道，一股闻到就让人头晕恶心的气味。
青茉灵微微蹙眉，开口道：“这橘子
“不清楚，但我不想随便碰这玩意儿。”
王九菊站起身左右观望：“这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手套。”
“我有！”
顺着声音，却见柳雨泽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全新的医用橡胶手套，她一下撕开外包装，动作麻溜地套上手，一脸得意：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备无患。”
她边说着，手已经掏进了箱子中，翻找两下后突然眉头一紧，迅速用另一只手拨开覆盖在上方的橘子。
发绿流汁的橘子下露出一团顺滑毛发，像是人类的头发，其下隐隐露出暗红表皮。
独属于腐肉的恶臭霎时喷涌而出，这下所有人脸上全换成了作呕。
“啊卧槽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倪彤再次尖叫起来，刺耳的叫声在空荡寂静的室内回荡，尖锐扎人。
而仿佛是迎她的尖叫声，室内开始此起彼伏传来索索声响。
那声音像是老鼠在阴暗中移动啃噬，又像是头发摩挲发出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