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咬钩

寂静之中,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吴冬临后仰着头,两手自然下垂,微眯的双眼无神,嘴痴呆般张大,似乎是想呼喊又喊不出声。

嘴中的清气正在逐渐散去,他估计自己至少站了有五分钟,被这该死又变扭的姿势搞得全身僵硬。

吟唱声比开始时要弱,距离也拉远了些,他已经逐渐习惯,甚至有种能靠自己压下飞升般轻飘感的错觉。

但那模糊的声音依然在回响,他必须继续伪装成被控制的样子。

他妈的,要来就快点来,我都要落枕了。

努力控制颤抖的后腰,吴冬临只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感知中的另一幅场景。

整间房间都呈现灰色调,灯的位置被一团明亮光斑取代,和先前外面路灯上是同一种东西,晃得他眼睛难受。

他没能注意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吟颂声响起、自己在灵媒影响下仰头时,这东西就趴在头顶了。

灰白的天花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以白斑为中心向外扩散,仿佛一张网盖在上方,他又不敢转动眼珠观察其他区域的变化。

在僵持之际,一缕黑气挤入了他的视野,它们呈半透明状飘在空中,像一块块浅薄的雾气,时散时聚。

感知中的阴气,有东西来了,很可能是鬼魂。

吴冬临依然僵在原地,耐心等着对方接近,准备随时伸手往后脑探。

一股静电顺着脊椎往上爬,酥麻感让他全身肌肉不由紧绷。

它顺着后背往上攀附,一直到脖颈绕了一圈,最终悬停在了头顶。

那是一张痛苦扭曲的脸,皮下充水肿胀,几乎被撑成装满水的气球。

它的左半边头被斜切去了近乎一半,丑陋的黑色缝合线从颅顶到嘴角,根本分不出男女,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

一团下垂的不知是肉瘤还是水泡挡着它的右眼,一直吊在歪斜的嘴角旁晃悠,口内龅牙流着摇摇欲坠的黄色脓液。

在一瞬间,有无数画面闪过脑海,其中一副尤为清晰。

他看到头顶的东西瞬间由半透明虚幻的状态凝固成实体,他突然张大嘴,右眼上的水泡像是被针戳的气球般破开,黄色脓液披头盖脸泼在自己身上。

危险感知!

吴冬临也顾不上伪装,手迅速往头上一抬,正好掐住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冰凉又有些许弹性,像是捏了只蚕宝宝,如果用力绝对会爆汁。

手一用力,他居然真的把它扯开,用力往墙边一扔。

噗!

它砸在墙上,向下滑动时在白墙上留下一条粘稠的黄色痕迹,吴冬临能用肉眼看到凝聚成实体的它。

大概是四分之一个人,头颈尚存,两臂都从肩膀处被截断,同样被黑线缝合上了横截面,胸口以下的躯干不知所踪,脊椎拖着盆骨拖在地面。

胸口之下没有内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缝上的皮。

它的全身都肿胀如随时会爆开的气球,脊椎则是系着气球的绳索,被刚才一摔,它右肩参差不齐的缝合口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一股恶心的腐肉味钻入鼻腔,里面混杂着石楠花的腥味和怪异的淡淡橘子味。

看着在地上翻动挣扎,似乎在尝试抬起的躯体,吴冬临瞳孔剧烈颤动。

他回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

这他妈就是当初卢归帆事件中袭击的那个流脓的怪物!

周围变成灰白和吟唱声当时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当时遭遇的,和现在面对的甚至可能是同一个灵媒!

这说明自己和青茉灵的身份对方都可能知道,79对明天偷袭的安排也很可能已经暴露!

现身的怪物和上次遇到时的情况不一样,那时的它还算完整,拥有以脓液让别人肿胀的特性,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只。

吴冬临退至床边,手立即探入床单下,摸向藏好的镰刀。

那东西还在地上翻滚挣扎,趁它病要它命,距离合适的话就不会沾上它的体液。

想了很多,但他并没有立即动作,只是左手从兜里掏出糖盒,仰头往嘴里倒了一颗。

清气直冲脑门,他顿时清醒不少,也同时冲淡了鼻腔中恶心的气味。

一幅画面正好在脑中闪现。

在抬头之时,天花板突然如陶瓷般碎裂,一张灰白的网从上方落下,落地瞬间就如刹那被束紧的结扣,自己的血肉骨片向周边飞溅。

身体一抖,吴冬临从危险感知的画面中脱离,也顾不得拿镰刀,按着画面位置往后一躲。

刷!

伴随沙沙声,一张覆盖房间的大网自上而下盖下,半秒不到便压至地面。

他正好站在网的间隙中,但威胁还没解除,他当即往上一跳,正好避开向中央快速收缩的网格,随即快步退至墙角,只觉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他几乎是靠着本能跳起,慢一步就会被困死,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躲开的。

灰白网格攻击失败后就在空气中透明淡化,吴冬临强行眯眼动用感知,却没能捕捉到它的任何痕迹。

头顶的光斑还在,似乎是在蓄积下一次袭击。

身处的情况格外诡异,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该引出的鱼没有来,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这是鱼钩,准备把线一起咬断。

79在干什么呢!

“喵呜!”

一声猫叫远远传来,他一咬牙,转眼却见对面墙角的肿胀之物也不知所踪。

什么?!

在一瞬间,室内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灵媒的吟唱逐渐高昂,但他经过一轮惊吓,脑子比开始时还要更清醒。

悠然吟颂声在室内回响,时远时近,温和悠扬:

“按我说的做。”

他身体猛然绷紧,那声音贴着耳畔响起,直接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持续不断的咏唱,唱得他脑壳痛,忍不住抓了抓发痒的脖子。

眼珠一转,他控制着身体左右摇晃,仿佛被催眠般朦胧呢喃,双手也缓缓下垂。

“你是谁……”

他的声音绵软无力,如同在梦中喃喃自语,不受控制下垂的手臂恰好落在床铺的凸起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