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冬临昂首挺胸,悠闲晃荡到右边靠白门的货架前,从第二层拿到了一把钥匙串,在手中掂量了下重量。
套在圆环上的钥匙新旧不齐,有的像新锻造冷却的钢铁般崭新发亮,有的已经被粗糙黑斑削去了光泽,有的介于二者之间,大小长短样式磨损都不相同,倒是有一只油光发亮的镀铁黄铜钥匙与众不同。
不知道哪把对应冷库白门,反正他也没想过碰那扇门。
哗啦,哗啦
指尖甩动钥匙串,吴冬临随钥匙相互摩擦的响动走回角落箱子前,蹲下身用钥匙翘起边缘,边忙活边自言自语:
“这东西也算任务的收获了,可惜带走肯定会被发现。”
嘶啦!
他一把撕开胶带,不出所料再次被臭气扑脸。
用手在脸前扇了两下,他风轻云淡地伸手一扯,直接拽出一暗红长条,抵在脸前嗅了嗅。
“确实是烂肉味,不过应该没放多久。”
右手拂过后脑,吴冬临熟练地把它收入储物空间中,在空气中又捞了两下,却没有对应物品浮出。
“取不出来。”
他摇摇头,把墙角纸箱放回摆好,踱步走回白门前,收拾起洒落的橙子,一股脑把它们塞回箱子里,简单盖住内容物后就放回原位。
嗡嗡——
背靠货架,他享受着后背透来的丝丝凉意,随意扫了眼脚旁颤动的手机,默然凝视白门。
已经没有敲击声,不过隐隐还能听闻到微弱啜泣。
“还没死呢,不知道冻死要花多久。”
吴冬临一手甩着钥匙串,格外耐心地等待,眼珠突然向门口一转。
有人来了。
像是布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声音很小,但脑中传来的想法让他的视线一顿。
他抬手捂脸,手覆盖住额头和眼睛,又快速放下,神色突变为慌张无措。
糟糕,可不能被发现!
吴冬临精神紧绷,手忙脚乱地冲到右侧货架,把钥匙按在其上,往出口处看去时已经能瞥见从斜坡上走下的一双白布帆鞋。
他抓着货架,撑着仿佛才从梦中醒来般不甚清楚的脑袋往左边跑去,咬牙侧身从间隙中挤过,将躯体隐藏在层叠纸箱与货架的阴影中。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刚进地下室的样子,除了纠缠在一起的记忆。
吴冬临紧咬牙关,克制住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能记住刚才的所有细节,但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举动?
那……不是我控制的行为,但似乎又是我可能做出的行为……
手探向口袋,却捞了个空,吴冬临心头一缩。
手机在哪?!
他睁大眼,探出头去,随着逐渐清晰固定的记忆,他一眼就望到被扔到白门旁货架下的手机,与塑料垫格格不入的醒目。
操!
现在想去自然来不及,从入口下来的人已经慢悠悠晃到了室内,他只能缩回货架后,期望那人不要发现被遗弃的手机。
虽然刚才状态不大对劲,但幸好把捞出来的箱子收拾了。
先别管那么多,进来的人会是谁?
压下心底的不安,吴冬临眯眼凑近货架间隙,但没有动用感知。
灵媒对感知极为敏感,如果来者是设下室内灰白的人,自己必然暴露。
人影已经走到了中央位置,它径直走向冷库白门,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从肩宽和身材来看是个男的,蓄了过耳的黑发,头发尖乱糟糟地翘出,上半身穿着黑夹克,下半身穿着破洞牛仔裤,双手插兜,散发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气质。
来收尸的?这时间也太早了点,顾艳磊肯定还没被冻死。
男人走到墙边,伸手拍了两下白门,顿时女声的呜咽和沙哑喊叫声再次传出,他咳嗽了两声,急促高声向门后喊话:
“喂,你把钥匙放哪了?”
“那边架子上是吗?我马上来。”
年轻男声很熟悉,但不像是超市中其他员工的声音,似乎在记忆里听到过。
和话语中传处的急迫不同,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从右边货架上捞过钥匙串,在门口忙活了五分钟。
嗤——
伴随因压强发出的气流喷出声,空气中的水汽液化成水滴,白雾从门隙钻出,贴着地面流淌。
室内气温蹭蹭往下降,躲在货架后的吴冬临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顾艳磊之前一直开着门的时候温度可没有这么低,自己也只不过感到微凉罢了,大部分还是因为穿得少。
但现在他呼出的气都仿佛团雾般萦绕在脸颊,冷库仿佛大坝泄洪般,冻得人牙齿直打颤。
在白门口的男人毫不疑迟地伸手扯开冷库门,顶着几乎把他吞没的白雾,拽着顾艳磊的胳膊把她从其中拉出,用力把她甩在一旁,当即抓住白门,肩膀靠在厚门板上,全力向内推去。
嘭!
一道闷雷般的重响,白门被男人合上,冷气被阻挡在后,他双手按在门板上,僵直了好一阵才缓缓放下手臂,转身看向瘫坐在地的女人:
“你还好吗?”
顾艳磊半瘫坐在塑料垫上,皮肤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四肢僵硬到无法移动,一时无法感知到冷热。
白雾笼罩了她的眼镜片,只感觉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胳膊,挽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
“你先坐这里缓缓,再说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拉着自己坐下,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才逐渐让她回暖,慢慢感受到了室内的温度。
全身上下仿佛有甲虫在爬动,她不适地扭动着坐回地上,摆动僵硬冰冷的手拿下眼镜,努力扭动脖子打量周边。
蓝色塑料垫,还有钢制货架和堆在上方的黄纸箱,而不是冷库里让人绝望的苍白。
出……出来了……
安全的环境终于让心中的恐慌得以宣泄,眼镜掉落在地,顾艳磊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眼泪伴随庆幸掉落在地。
在平静了一些后,她捡起眼镜,在衣服上擦去雾气,戴上后才看清不远处站在货架边的男人。
他手中紧握钥匙串,正低头看着之前被自己搬下的箱子,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突然向它后面踢了一脚,她不太明白他在做什么。
顾艳磊发誓自己从没看过这人,不说超市里的人员,他看上去似乎才高中,长相人模人样,混混打扮也像是正值中二的穿着。
支撑着被冻僵的身体站起,她扶着货架,颤巍巍地出声道:
“谢谢刚才救我出来,我……”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往后退,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利索:
“我从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怎么来仓库的?”
一面是感激,一面是面对陌生人的警惕,顾艳磊盯着他,等着这高中模样的年轻人回话。
而躲在他们后方货架中的吴冬临已经睁大了双眼。
他们站在房间正中,也让他有机会看到了来者的样貌。
不只是熟不熟悉的问题,而是他已经认出了对方。
是周自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