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吴冬临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
倪彤和前几天所见判若两人，她两眼无光，眼下的黑眼圈浓重，脸颊两侧凹陷，卷发干枯脏乱地纠缠成团，睡裙干瘪地挂在身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一手抓着门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反复上下打量后才把门开了一条仅够一人侧身通过的间隙，神经质地催促道：
“快进来！”
扑面而来的味道实在太刺鼻，吴冬临忍耐着不皱眉。
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怪异的臭味，木头发霉的味道、什么东西坏掉的腥味，从房间外就能闻到内部的潮湿。
青茉灵却出乎预期地保持住表情不变，顶着气味侧身溜进房间。
他也侧身挤入间隙，光线昏暗的室内让他又不由联想起鬼境中的咖啡厅。
床上的被褥都揉成一团球，桌面上的物品都被扫落地面，各种垃圾碎片让人无从下脚，空餐巾纸盒被随意扔在门边，而其中的纸巾早已被撕成碎屑，如雪花般铺满床铺。
墙上布满指甲抓痕，墙角和桌面还溅有少量惊心的干涸暗红，部分被抹匀在地板上。
精神状态异常，但能交流就有挽救余地，有自残现象以及对外防御的意图，是由外部原因导致吗？
吴冬临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通过简单的一圈环视得出猜测和直接观测的想法。
先行进入的青茉灵诧异地环视房间，凑到她身边开口问：“你这是怎么了？”
脏兮兮的倪彤用力“嘭”的一下关上门并颤抖着反复扭上锁，脸上的恐惧才散去一些，转身对着青茉灵。
神经质的表情从她脸上散去，她的眼中一下充满了光，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哇啊！”
她一把扑在青茉灵怀中，全身颤抖，哽咽着喊道：
“呜呜，你终于来了！”
“等……”青茉灵被扑了个满怀，一下被冲得坐到床上。
两个身穿裙子的女生在面前抱在一起，一个坐在另一个身上，看上去确实很有福利，咳咳，自己是来处理事件的。
侧目避开有点尴尬的场景，吴冬临就着职业精神开口询问：
“能不能说说发生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了那个东西……”
倪彤细弱的声音磕磕盼盼，身体还缠在青茉灵身上。
“别怕，有我们在很安全。”
吴冬临踮着脚蹭过地面上的各种残骸和玻璃碎片，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擦了擦额头：“要不你先下来，和我们简单形容一下就好。”
“不……不要。”倪彤缩成一团，手上抱得更紧了，像个树袋熊般抱着青茉灵的肩膀。
似乎有些明白她过去是怎么受青茉灵保护的了。
青茉灵回头瞪了吴冬临一眼，转而低头安慰倪彤，语气轻柔和缓，像是湖面上荡漾的浪花，带着让人P倾听的魔力：
“先下来吧，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把倪彤从自己腿上推到床边，眼睛与她想对视，温柔问道：
“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柔和的声音仿佛清风拂过沉闷的室内，像是穿透层层阻碍的光芒般让人安心。
倪彤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连吴冬临的呼吸都随之放缓。
裤子口袋中的手机突然无声颤抖起来，他眼前加了层柔光滤镜的场景泡影般破碎，回到了先前阴暗压抑的现实状态。
我被影响了！
吴冬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现在的情况又没法直接取出手机查看，看着正柔声重复询问倪彤的青茉灵心里直跳。
她好像没意识到，但这是在用心理系能力！
再仔细观察，他端详着青茉灵直对着倪彤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正常的黑色，没有出现志和山那样的情况，只是相比平时的灵动，仿佛被柔风吹动的凌凌湖面
它们看上去如此温柔，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他赶忙移开视线，直接看着那双眼睛很可能被再次影响，不过心底也有了点数。
青茉灵的心理系异能是范围性的，报告上就是如此，还会在使用时无意识影响周边人。
如果刚才不是手机提醒，自己可能根本意识不到。
幸好从志和山回来的时候就提交了减少心理监控刷新时间的申请，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用。
话说为什么在志和山的时候手机没有震动提醒，是因为自己当时是外围人员？当时受到影响的肯定不止轻微心理暗示。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倪彤的话将他拉到现在的问话上，她低着头，嘴唇蠕动着开口：
“我，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从志和山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当时和周自珩一起去中央商场逛街，然后在街边上看到了一条奇怪的巷子。”
“明明去那里逛过很多次，也不是没走过小道，但当时里面和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它看上去很老，像是之前去老城区翻修后的古巷，但两边很窄，都是混凝土的高墙，墙上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路灯，就是光秃秃的一直往里面，原来的巷子是能直接看到对面马路的，但我那时候却看不到它的头。”
高灵感体质容易遇到异常现象，描述里的细节不少，到时候汇报的话组织也能及时处理。
嘶，她描述的像是内部景象啊。
吴冬临忙打断倪彤的话：“你当时进去了吗？”
“没……没有，我不敢。”
倪彤身体往床上一缩，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声音如蚊子哼哼地小声说：“就是当时我很好奇，就像里面有东西在吸引我，但我太害怕了。”
“没进去就好，不然你只会处于更危险的境遇。”他松了口气，把不详的预感吞入肚中。
如果真进去了，他先得考虑眼前是不是本人。
毕竟曾经一起执行任务的前辈也不是没讲过类似情况……
倪彤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被青茉灵的眼睛吸引，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下去：
“我和周自珩很快就分开了，但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好像是从街上跟过来了。”
“我说不明白，就是隐约感觉有东西跟着我，即使我回了家，它也在楼下等着，每次开窗户我都能感觉到它在看着，它一直在楼下等我出来，之后整个人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刚才……”
一只手拂过她糟乱的卷发，小心将打结的发丝捋顺。
青茉灵坐在她身边的床上接着问道：“那现在呢？”
“不，刚才好像就消失了，好……好像大概是一个小时前？只是我还是有点怕。”
一小时前，大概是青茉灵到达楼下的时间，从她自带鬼魂威慑来看，异常存在可能就因为这被吓走了。
可惜了，不然还有机会感知一下。
稍作考虑，吴冬临看向被窗帘遮挡严实的窗户，对她询问：
“可以看一下窗外吗？我不会撕开那些胶带。”
“好，但……但不要被它看到。”
他点头回应，为了不刺激到倪彤，他小心翼翼地将窗帘只拉开足够自己看的空间。
倪彤抬手遮掩，往床上缩得更后，全身极不情愿地远离窗口，青茉灵依然抱着她安慰。
玻璃上被从内部贴满透明胶带，使窗户无法向外推开，不过胶带没有老化模糊，还能看到外面的景物。
窗户正对的是另一栋楼，正好对着敞开的窗户，蓝窗帘露出边缘，几丛绿色的盆栽探出头，应该是青茉灵的房间。
往下看就是单元门的侧面，左边是门口的路灯，有植被不错的花坛和草地。
肉眼看不出异常，他眯起眼睛，开始尝试使用感知。
感知不到任何阴气，更何况隔了一个窗户，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也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借着窗帘遮掩，吴冬临手快地从口袋中撩起手机，先是看到已经清空的状态栏，但信息提醒处有个小红点。
确认完情况，他快速打开手机摄像头把窗外各个角度景象都拍了一遍，然后巧妙地将其放回口袋原位。
他转过身，瞟了眼蜷缩着的倪彤，“刷拉”一下拉回窗帘，郑重道：
“那个东西应该已经离开，如果出门不放心的话可以叫青茉灵陪着，这样应该就能避免像这样中邪。”
“真的吗？”倪彤抬起头，但被黑眼圈包围的凸出眼睛中满是怀疑。
吴冬临向青茉灵不断眨巴眼，暗示她来回答。
她也不负所望地安定了倪彤：“相信我，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忘掉吧，要不我们一起到楼下看看。”
“不，不用，我相信你。”
随着话说出的同时，倪彤的精神瞬间拔高一截，先前的紧张焦虑完全不见踪影，眼睛泛光地盯着她，一脸羡慕：
“你们说的东西好高深，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吗？”
心理系，真是方便的异能。
吴冬临将椅子往后挪了挪，只见青茉灵纠结地挠挠头，温柔的气息瞬间变成平常的样子，迟疑着解释：
“这个嘛，应该说算是，毕竟我也只是刚入……”
“我们只是调查这些东西。”
吴冬临及时介入了话题，对倪彤露出温和真诚的微笑：
“总有人要面对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