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二)

  就这样我一直都在查关于山河九鼎的事情,发现这里面貌似还隐藏了些什么。为什么历代的君王都那么不依不饶的非得铸鼎?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周文王砸鼎这件事么?这种情况居然陆陆续续的持续了几千年,这里面到底还有些什么名堂呢?而六子他们又为什么会死咬着玄璜璧的秘密不肯说呢?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白翌敲了敲门示意可以去晚饭了。现在轮到我没日没夜的查资料了,除了上班,如果不是困到不行,我都在埋头查资料,但是来来回回也就是说到这几个点,并没有进一步的突破。这让我心情变得十分的烦躁。

  我迅速的在键盘上敲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就出去吃饭。我出门揉着眼睛,最近可能用眼过度看东西都有些模糊,看样子再下去我只有也戴眼镜儿了。白翌指着电饭煲意思让我自己盛饭,一开始我还能告诉他点我查的东西,但是后来资料总是重覆,并没有再多的东西可以讨论。我们讨论来讨论去的实在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突破了,所以吃饭的时候我们也就不再说关于鬼咒和山河九鼎的事情。

  六子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没带来有关他老板的消息,明天就是周末了,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我们约定去看他老板的日子。我放下筷子对着白翌说:“我说……你觉得赵老板他们知道多少东西?”

  白翌吃了一口饭说:“这个就得看了,不过他们铁定也知道的不全,如果真的全都知道,他们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我道:“也就是说他们未必知道很重要的东西咯?”

  白翌笑着回答道:“你是在衡量我们之间筹码的分量吧,这点不是我们现在该去操心的。这等于是一种拼图,也许他们手里的拼图碎片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如果我们拿到了就可以把图案完成,反之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目前该操心的是尽量理清所有的线索,之后就是看运气了。”

  他又看了看我摇着头说:“放心吧,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你呀,还是好好吃饭吧,看你又瘦了,再这么下去就得皮包骨头了。”

  我抬了抬自己的胳膊,甩着手说:“得了吧,我这叫做筋骨好,再说了我瘦关你什么事?”

  他嘴角裂开一个贼笑道:“当然有关系,你以为抱着一副骨架子睡觉很舒服?不过也别太胖了,我也不喜欢大胖子。”

  我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一大片,我连忙严肃的说:“什么抱着一起睡?我们的关系可是从睡同一间屋子分成谁两间了!”

  他听我说这话还真的认真的低头思考了片刻才说:“怎么说,你也觉得你干脆和我睡一起比较好?那倒也是太行山那次居然被你给跑了……”

  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种事情,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咱们都是男人,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让同样是男人的白翌把我压下面。这种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我指着他的鼻子说:“白翌同志,我先跟你说好了,你小子别……别以为我就会乖乖的让你……总之!还不一定谁上谁下!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窘态问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开一次仿遵义大会,找一百个人在大礼堂里讨论讨论咱们两个哪个在上哪个在下的问题?嗯?”

  我举起筷子就向这只老狐狸的头上打去,他干脆一闪身,站了起来坐到我对面的位置捧起饭碗继续吃饭,我红着脸怒目道:“你真没脸没皮的,这种事你都可以开会讨论。我先告诉你,我是不会就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别以为吃定老子了!还不知道谁栽在谁手里。还笑!你小子对待问题严肃点!”

  他咳嗽了一下来掩饰笑出来的声音说道:“好了,不闹了。你把筷子放下来吃饭吧。今天别太晚睡觉了,明天我们还有事办呢。”

  我不甘心的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看着桌子说道:“你倒是猜猜那姓赵的老小子最讨厌什么?”

  白翌皱着眉头摇头道:“不好说,可能没钱会让他很崩溃吧,这种人把钱看的比命还……”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我连忙去开门,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天我们才会遇见的赵老板。

  他满头的大汗,因为天热我都可以闻到一股汗臭味,我皱着鼻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就见他是冲进我们屋子连鞋子也不脱。白翌端着饭碗,保持着夹菜的手势,就那么傻在那里看着赵老板向他冲来。

  我连忙拦住赵老板,他干脆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道:“二位!”

  我被他几乎是掐着脖子的,难受的想要扳开他的手,他干脆抓住我的肩膀来回的晃。此时六子也冲了进来。他“啊”了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自己的老板丢脸丢成这份上他也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应付。我费力的扳开那老小子的手指,然后理了理被他捏皱了的衣领说:“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啊?还有赵……赵老板您有话就好好的说,不用掐着的我脖子!”

  白翌此时已经倒了两杯白水,我看着六子想要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摇着头说:“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老板消息,他要我过来的……”

  

  此时赵老板才稍微缓过神来,他擦着额头的汗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说:“二位……”

  白翌示意我去接东西,我拿过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玄璜璧,不过此时它的颜色几乎变成一种蛋黄色,和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别非常的大,即使如此依然可以隐约的感觉到玉所传来的丝丝寒意。

  赵老板指着那块玉说:“这是我释出的诚意,现在它归你们了。至于你们想知道的情报,我想等不用担惊受怕的时候自然会全盘告知。

  此时白翌眼中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狡猾,不过这也真的是我和他待久了才能发现,估计这种神色连六子也未必能够察觉得到。白翌一本正经的让我把盒子藏好。

  赵老板看我们收下了玄璜璧这下才底气稍微足了一点。他喝了大半杯的水说道:“我老婆回来了。她死了有十七年了……”

  第一句话把我说愣了,第二句话直接把我说傻了。他的老婆死了?然后又回来了?

  说完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六子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到我身边,我也被他搞的一惊一乍的连忙回头看向门口,但是门口并没有人。我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赵老板,赵老板咽了下口水对着门口空空的走道说:“阿珍,我今天不回去了……我住这两个后辈这,他们……他们想要让我给他们鉴定下古物。”

  说完他神经质的指着门口对我们说:“还站……还站着干嘛……快叫婶子好啊。”

  我和六子一点也不知道他要我们向谁喊好,但是此时赵老板像是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张着嘴巴对着空门怎么就找不到一句对应的话来。

  “阿姨好,赵伯伯是家父的至交,今天想要让伯伯住下来,给我们一些建议。”

  我们听到白翌不紧不慢的对着空气说的头头是道,也连忙滑稽的对着门口的走廊说道:“那个……啊……阿姨,伯伯今天住这里了……”

  我踹了一下六子,他也对着门口说了几句话。赵老板马上接着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回家……”

  于是我就看到赵老板对着空气低头哈腰的说了一阵,这才像被拆了线的木偶一样垮在沙发上。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觉得这事怎么乱七八糟的?如果是小说,那也编的太糟糕了吧。我低头看着白翌问道:“你看到门口有什么人了么?”

  白翌摇着头说:“门口一个人也不在,赵老板不是要我们说么,那么我们就帮他说呗。”

  此时赵老板垂头丧气的对我们说:“果然你们是看不见她的,只有我……只有我看见了。她……还是十七年前那个样子啊。”

  原来赵老板的老婆在十七年前死掉了,他老婆阿珍是名副其实的河东狮,他怕得不得了,别说偷腥养小秘,就连抽什么烟都得向他老婆征求建议。日子过的和大多数的妻管严一样,既没有尊严也没有权利。后来按照赵老板的原话是苍天开眼,终于让这个母老虎得了重病死了,救他出水火之中。不过这个女人非常会持家,管钱管的是滴水不漏,其实撇开本身的泼辣,还算得上是一个贤内助,帮助赵老板做足了日后他飞黄腾达的前期工作。因为阿珍的父亲是法院离休的高干,她算是高干子弟,哥哥也是在法院工作。这也是赵老板在他老婆面前抬不起头的缘故。

  于是我们便知道了赵老板最讨厌,最不想见到,最不堪回首的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但是离谱的是这个早就死了十七年的女人居然又出现在了赵老板的面前,而除了他以外,就连我这样拥有阴阳眼的人也看不见,这真的是怪到不可思议。

  赵老板说:“当日我准备照例看完单子就去睡一个午觉,没想到突然听到书房里居然有翻箱子的声音。以为是保姆在打扫,但是我过去警告过他们,书房是不用他们打扫的。于是就起床察看,发现已经那个……那个人就在翻我的保险箱。”

  显然赵老板不知道这样怪异的东西该不该叫她老婆,那个人发现了他,就厉声问道:“死老头子!你把银行卡放哪里了?”

  赵老板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吓的瘫在了地上。他下意识的去看那个女人的脚,发现女人穿着过去她常穿的花布衬衫,脚上也是老式的黑色皮鞋。一点也没有鬼魂的痕迹,就和普通的人一模一样。

  他张着老大的嘴,最后“啊”的喊了一声直接冲了出去。跑着跑着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这几天疲于奔波生意的事情太累了,前面只是在做一个分外真实的噩梦。于是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手下壮胆再回到家里。踏进门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怪异,他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让那些手下回去。一转头就看到阿珍冷冷的站在他的身后,正用冰冷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赵老板也是老头子了,那么一折腾差不多消去他半条命。他连忙挥手让自己的手下上去擒住那个女人。但是手下们面面相觑,都觉得纳闷。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根本没有看见有什么女人站在老板的身后,从头到底只有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已。

  此时赵老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对付这个女人。后来他感觉这个女人几乎无处不在,他借机用要做生意的名义躲过去,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问他这个,问他那个,完全是一副十几年前家庭主妇的模样。

  但是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真的让他不知所措,而且她时不时会莫名的出现。比如说他有意的跑去很远的郊外,那个女人依然可以突然出现在他别墅的厨房里。而赵老板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没有门卡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她的出现和幽灵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幽灵更加的鬼魅扑朔。

  他终于熬不住这样的折腾,想到了我们,于是作为交易的定金,他都舍了老本,把本来想要陪葬的玄璜璧给了我们。不过即使如此也只是给出了玉,他并没有把他知道的全盘托出,老狐狸就算穷途末路也依然是狡猾无比。

  白翌示意赵老板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毛毯,但是赵老板非得让六子也留下。最后搞的我们都一个晚上没有睡,陪着他守到了天亮。而以上的内容就是他一个晚上喋喋不休说出来的,不过他说了一个细节却让我有些背后冷飕飕的,那就是那个女人他每天晚上都会很古怪的梳头,因为他和他当了几十年的夫妻,生活习惯他都很了解,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会像一个古代仕女一样的梳头发。一缕一缕的梳着自己枯糙的头发,然后嘴里念着“疼啊,好疼啊”,不知道她在疼些什么。

  我摸着冒冷汗的后脖子暗暗的问白翌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呀,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呀。”

  白翌示意我先不要说话。他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对赵老板说:“既然你答应与我们合作了,我们当然会保护同伴的安全。至于你老婆我们这儿没有看见人,但是……我却看见了影子。”

  我“啊”了一声,而赵老板则是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问道:“你……看到了她?”

  白翌摇着头说没有,然后指着我们壁橱玻璃说:“我在玻璃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反光。”

  顿时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抽了一口气,因为本来如果只有赵老板看得见的话,最多他倒霉。我们都无所谓,但是如果真的有形的话,而且我们还看不见但是她却看得见我们!那么这就真的非常寒碜人了。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赵老板突然惊叫了起来。我们一晚上被他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已经折磨的快要崩溃了,但是此时他再杀猪似得叫起来我们大脑都抽住了。六子从瞌睡中被惊醒,看着我们问什么事?

  赵老板说:“敲门声……敲门声……你们听到了么?”

  我摇了摇头,最后赵老板把目光看向白翌问道:“你……听见了么?”

  白翌也摇着头,赵老板肩膀一缩。他哆嗦的说:“她要进来了……”

  然后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缓缓的打开了,我记得……我把门给锁了呀。但是这种开门的方式就像是有人轻轻的把门推开,然后缓缓的走了进来。我下意识的缩到了白翌旁边,一看六子早就躲白翌身后了。我们直勾勾的看着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缓缓的打开。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通道,咽了一口唾沫,此时想到白翌所说他在玻璃橱的镜子里看到了女人的影子,我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壁橱玻璃上的反光。一下子汗水就从我太阳穴流到了下巴。真的,此时大门的地毯上站着一个女人,四十左右,梳着一个很老式的马尾辫,一身的兰花布衬衫和卡其裤子。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她歪着脑袋走了进来。

  于是玻璃照着的人影消失了,我就看见赵老板步步后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道:“阿珍,你……你来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去……”

  “我,我……我知道,我没……”

  他越说越往后退,最后真的是退无可退。我是一点也看不到那个叫阿珍的女人到底在哪里,但是这种感觉就是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不存在的人,这种紧张的气氛就让人顿时跌到了冰窟底下一样。我脖子都被绷得紧紧的,鸡皮疙瘩就那么一粒粒的冒了出来。

  赵老板“啊呀”的喊了一会,然后侧脸对着我们轻声说道:“你们婶子……邀请你们去家里坐坐……吃个午饭……”

  六子“啊”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说:“老,老板,我想起来了!铺子还没开呢!今天齐老板说要来看货的……我去……”

  赵老板咬牙切齿的说:“开个屁开!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老子叫你吃饭,你就来吃!”

  于是连忙又心虚的对着空气说道:“不……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啊,不是我对小青年严厉……”

  我们还没找到说辞,赵老板就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别忘记昨晚的协定。白翌叹了一口气冷漠的对着空气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叨扰了。”

  明明只有四个人,但是对话之中却得多出一个人来。赵老板充当翻译起着沟通媒介的作用,我们居然诡异的能够进行交谈。赵老板不动声色的一点点蹭到门口,白翌回到屋子里去换衣服,我见状马上尾随其后。六子也想要跟过来,但是被赵老板一把抓住,只有苦着脸看着我们。

  回到屋里我马上关掉房门,白翌正在脱下身上的睡衣。我凑过去低声的问道:“真的有一个女人啊,我们还去吃饭干嘛?”

  他翻着抽屉说:“没办法,这个老头知道的资料我们一定要拿到手,而且这一苦你认为我们脱得了干系么,不过……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歪着脖子呢?”

  经他那么一说我才注意到,玻璃反光的那个女人身影,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是她的脖子一直向左边歪着,感觉就像是偏瘫。我回答道可能是偏瘫吧。白翌摇着头并没有搭我的话,他找到一件白色的T恤套上之后就说:“先不管,去了再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看到那面古怪的镜子。”

  我点着头,发现白翌在看着我,我心虚的问:“你看什么?那女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