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生皆苦,起念即苦,思动亦苦。寻乐之后就会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于是生而为人,降世于娑婆红尘,世间无常,传瞬即逝,半点不由人所能控制。故而世上存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这是佛教与道教共通的一个理念,是人都会受这些苦难。我奶奶过去曾经那么告诉我,人是被束缚着的,没有人可以摆脱命运,因为出生的那一天唯一注定的结局就是死亡,放得下是死,放不下也是死。
终于回到住处,甩下行李后我什么都不想做,整个人就趴在床上犹如一滩烂泥,原来这样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是如此的幸福安宁。我闭着眼睛想要感受到片刻的宁静,但是因为所谓的“局”已经开启,让我无时无刻不处在一个未知的不安中,即使躺在床上也仿佛感到自己仍在无限的下坠一般。
但是事情明显没有朝着我猜测的方向发展,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好多天。白翌安顿了月灵和那帮子学生,我们两个则过回了正常的生活,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所谓的局,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我们去玲园之初。其实很大程度上来说,我的安心完全建筑在白翌的正常上,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也不必那么耿耿于怀,否则这样过日子太累。白翌也没有解释为什么那次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只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的微妙,我有时会不自觉的去在意他的一些小细节,这让我都会觉得自己很好笑,自己又不是个女的,这样矫情的心态实在是太可笑了。不过,他不说破我也不会主动去问,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感情再怎么都不会像那些小孩子一样的懵懂,况且我们都是同性,在这点上实打实的说,我还真是十分的介怀。许多的事情不说破是给大家都留有后路,而且我也觉得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是最适合我们的。
“兄弟”这个词变得微妙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我身边连半点异样之事也没有发生,这让我怀疑白翌口里的局是不是真的存在。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恐惧灾难的到来,但是如果灾难没有如期而至,那么又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白翌依然要上课。我一个人蹲在宿舍里开着电脑,一阵菜刀乱坎后,那个□的大BOSS终于被我们二十五个猛男给推倒了。其实我最近总感觉身体有些虚弱,和过去年少轻狂的革命本钱没得比,玩了几个小时的游戏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我点上一支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其实我是抽烟的,不过没什么烟瘾,过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哥们一起聊天时才会来上一只,而平时则只有在特别累的情况下,我才会抽上一支解解翻涌而上的困乏。但是进了宿舍后,我发现白翌几乎是不抽烟的,于是连着我也想不起要抽,几乎都快要戒掉了,可不知道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我居然又想起了烟。
再一次进入副本需要等一段时间,我叼着烟准备去一次厕所。看着厕所里的镜子,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又长了不少。说起这头发生长的速度那实在是太夸张了,我记得自己明明前几天刚刚去剪过,难道这是要我去剃一个寸头?想想,也并无不可嘛,这样说不定看上去更男人点,就算被人嘲笑像劳改犯也好过被误认为是女人。如此仔细的观察着自己,便感到自己的身型似有消瘦的迹象,但是踩在称上量了一下……不但没轻反而还重了一点,看来这一切还得归功于白翌的伙食改善计划。
我随意打开了几个网页发现内容极其无聊,丝毫没有能够引起我兴趣的东西。吸了一口烟,大脑里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局,我现在对此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恐惧和不安,反正没有怪事就没有威胁,我思考问题的原则向来是能简则简,丝毫不会将其复杂化。于是,我抱着娱乐和以后有机会与白翌聊天讨论话题的目的,也开始在网上查找有没有关于那个所谓的局的线索。
我和白翌不一样,他找线索是靠书靠本靠古籍,我是直接百度,LOOGLE加雅虎的去搜索,网络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库。我快速的输入了所谓的“四苦”,但是怎么搜也没搜到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于是我变换了思维的角度,敲了“八苦”继续去搜。这一次果然跳出了很多的东西来,但是我点开一看发现和我遇见的事情根本没有丝毫的联系……仔细想想,也可能是我搜索的渠道有问题,没有找对门道的结果,看来看去自然也就那么几个内容。
白翌到了傍晚才出现。正巧看到我在查阅这方面的资料,他看了我几眼也没说什么,依旧是习惯性的坐在我身后的位置上看书。
我百度了半天,只是知道一些笼统的东西,明白了这是佛教或者道教中所说的世人必然会承受的八种苦难,但是它跟所谓的局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人人都会受苦,那么还有什么好去查的,最多也就是对宗教知识上的一次扫盲罢了。
既然网络无法给我解答,我自然去找能够解答的人……比如白翌,他或多或少的会知道一些核心问题。我扭过头喊了两声白翌,他抬起头面带疑问的看着我,直看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不问清楚又觉得心里难受。于是,我咳嗽了两声,问道:“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和我说的那个局么?那个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毕竟那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我想我有权利去了解。”
白翌没想到事隔多日我才开口提起这件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不过略加思索后,他干脆的合起了书,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我没有继续催他,而是等着他自己主动来说,如此过了几分钟后白翌终于抬起脑袋,说:“这的确算是一个局,但是与其说局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听到“诅咒”二字,我的背脊无端的升起一股寒意,诅咒总是让我想到恶鬼,想到的是日本的恐怖片,咒怨,午夜凶铃……这种完全是等死的结局,比判死刑还要让人难受。我有些不能理解,便问道:“不是说局么,怎么又变成诅咒了?大哥你给我说清楚点。”
他瞥了我一眼,讪笑道:“你认为诅咒一定会死人?你别打岔,听我说完。事实上你的霉运算是到了一个让人十分惊悚的程度,这点连我都要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你遇见的是在过去只有修真人才会去碰的八苦起念阵,人家碰那东西是用来得道证道的,但是对于你一个凡人来说就变成了匪夷所思的诅咒,而且你本身就……就很会吸引那些怪事。”
天书,他在说天书,或者是干脆在说书。什么修真?什么得道?再下去我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扯上蜀山群侠传了。我抽着眼角,但是又不能打岔只有继续听他说下去,否则按照白翌的个性就很难再让他开口了。我抱着双臂翘着腿说:“照你那么说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危险?那么你当初那么紧张干嘛?”
白翌看出了我的怀疑,咳嗽一声说:“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个阵法是修真者给自己的最后一个考验,当他五谷皆避后就是要迎接这一个阵法,此法阵共分为八个阶段,是用来破除人世间的八种苦难,最后达到无我无相,凌驾于六道轮回之外的一种境界,说白了就是成仙了。”
我越听越精彩,玄幻小说向来是我的爱好,但是没想到他突然停顿,看着我的脸,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兮兮的摸了摸脑袋说:“故事很精彩,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翌皱了皱眉头,对我的态度大为不满,我连忙正色的看着他。他只有摇着脑袋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阵,因为这个阵只有对修真到最高境界的人才有效果,否则被凡人遇上岂不是徒增麻烦?其实这种阵只有修道者自己才能开启,如果无法承受也会由他们自行结束,只不过前面所经过的一切都会作废,这是非常严苛的一种修行。但是这个阵居然被你给碰到了,这让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说:“不过既然已经平安无事的过了四阵,还有四个,咬咬牙,说不定挺过去了你小子就有仙骨了。”
我冷笑了几声,悻然的说:“仙骨?大哥按照你那么一个说法,这个东西属于高端才玩的起的,老子我一个肉体凡胎,你让我怎么熬?而且人家有办法停,我喊停它能停的住么?”
白翌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他的这个态度让我有些心虚,本来还指望着他能够搭一把手,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是悬之又悬。我转念一想问道:“那么这世界上有没有人破除过这个玩意呢?除了所谓的仙人……”
白翌摸了摸下巴翻着白眼思考了很长时间,我也就那么等着,最后他终于把眼珠翻下来开口说:“不知道,我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所以我才说这个东西怎么会碰到你的身上呢……不过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麻烦的……”
我感觉这小子还有事在瞒着我,于是依然不死心的问道:“那么你能不能算出接下去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他又露出一贯的鄙视眼神,摇着头说:“你当我是算命的啊?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推算,这个倒真的可以算出来。”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一起走到写字台旁。他从书架上翻出几本书,然后又拿出一支笔来。他翻开书指着其中的一段说:“这里面写到的是佛教中的八苦,其实道教亦然,只不过在最后一苦上有区别而已。所谓的八苦,你可以看作是一个直线的过程,它们是陆续发展的。我打比方说一个生灵,生而为人,所以会病,接着会老,然后就是会死,这其中会有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等各种苦难,但是总体来说依然是有一定规律的,所以一般的修真者他们第一个会是生,体验十月胎狱之苦……”
我听到这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打断他的话并提出疑问道:“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的,我第一个遇到的应该是生之苦?我并没有体会到什么怪异的十月胎狱苦啊?”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疑惑的问我:“你过去没有遇过类似于被长时间困在一个狭小的通道里的经历?可能类似鬼打墙或者什么?”
我费力的思考了半天,鬼打墙我是遇见过,但是像这样的还真的没有。于是我摇头道:“没有,如果遇到了我会记得的,你想想这种情况肯定会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是说忘就能够忘记的。”
他一时间张着嘴巴“啊”了半天,好像没有猜到我会如此回答,接着他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半天,最后才又不死心的问道:“你确定你没有遇见过?”
我也不回答,抿着嘴巴看他。他终于认命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并皱着眉头在纸上写了八苦,然后在上面反复的画着箭头,但是又马上否决般的划掉,重新画了其他的箭头,接着又有一些我不明白的字出现在上面,他时不时的敲了敲笔又把那些东西划掉。
我叹了一口气说:“会不会咱们都搞错了,根本没有什么局,玲园的事很有可能是醉迷草的幻觉?”
听到我说这句话,突然他脸色大变,甚至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而他的嘴里则不停的嘀咕着说道:“不是局,不是阵……”最后他放下了笔,扶着额头说:“我少考虑了一种可能性,这个……的确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你遇见的可能并非是修真的八苦阵,而是真正的诅咒……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鬼咒。我的天!如果真的是那个,我们就遇上大麻烦了!”
白翌马上翻开其他的书籍,又从床底下拖出像板砖一样厚的书,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我。最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个东西没有存在的可能啊!”
书翻的越多,他越是慌乱,连额头上都开始渗出了冷汗。他一紧张,我也跟着莫名的恐惧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了很多……连白翌都觉得难以应付的事情,可能真的非常棘手。最后他干脆放下了书,拿起外套说:“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可能很晚回来……不对,可能我早上才会回来,总之你不用担心。”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居然匆忙到连门都忘记关上,在我还来不及再想与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噔噔”的跑下楼去了。而我则只能走回到写字台前,拿起白翌留在桌子上的纸头观看,那纸上被他划了许多的箭头,非常的杂乱无章,好像是一副奇怪的抽象画。乱七八糟的箭头最终都指向最后的一苦,但是白翌却将其全部都划掉了,这代表他否定了自己所写的一切内容。也就是说他前面所告诉我的那个什么阵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么他那么慌张又是什么原因?我放下了纸,依旧对此感到莫名其妙。
凳子上还放着那本白翌最后翻开的书,我于是也顺便拿起来翻了几眼,发现这是一本记录古代奇门遁甲阵法的印刷本。我回想着白翌前面说过这是一个阵,但是后来他又改口了,说是真正的诅咒。我翻了几页,上面稍微能看懂的也就只有一段文字,那段文字写的是:“天九,地一,风二,雷八,山六,泽四,水七,火三,万物皆有两仪而化,后有四象,再成八卦。而万物皆可变之,山泽河川,乾坤艮离,皆为变化而变,无无变之事,故而人生有八苦,千载万难,无定数,难捉摸,入三途不灭得真神也。”
说实话我没怎么看懂这些话的意思,但是通过本身对天干地支和八卦的了解,它貌似说的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变化,万物都是为了变化而运动着的。这一点就像人会遇见的八苦之难,并不是按照什么规律,因为八苦没有规律,它就是一种运动的变化,只有真的去破除这些东西,了解其中妙处,才能算得上是真的得道。
我合上书放在一边,毕竟我对于国学风水这方面的造诣可以说是最皮毛的那种,与白翌相比什么都不懂。所以在这句话上,我的理解十有八九都是错的。古代人说话玄乎,十几个字可以让一个人耗尽一生的精力,这种深奥的东西不是我们现代简化中文所能参透的,我也不必去浪费时间做这个无用功。我无奈的抬起头看着时钟,发现自己的晚饭还没有吃,于是下楼买了一碗馄饨就凑合着当了晚饭。此时我的内心疑惑大于恐惧,但是不久的将来我才知道那个时侯的自己真的是太没有危机感了,因为那之后的事情完全朝着我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下去,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吃饱了回到宿舍,天都已经暗下来。屋子里依旧漆黑一片,我知道白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于是我打开灯又上了一会网。果然和朋友们说说笑笑了一会,便让我几乎把那些诡异莫测的东西都抛在了脑后。直到深更半夜,朋友一个一个的说下线睡觉去,我才不情愿的关掉电脑去洗澡休息。其实我不想离开电脑的原因很多,一来有人陪着就不用去思考那个莫名其妙的怪局,二来是我真的有些害怕,白翌不在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一静下来仿佛空荡荡的,直觉得背后仿佛就站着个人在盯着我看。我也不是那种特别胆小的人,但是白翌白天那种惊恐的样子让我十分的后怕,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向冷静的像块冰一样的白翌这样恐慌。
看来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我一边和Q上的好友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淡,同时也在自己的空间把遇见的事情写成日记发上去。到最后QQ上终于连一个彩色的头像都没了,我也只有下去睡觉。躺在床上我又开始忍不住去想那些令我不安的事情,好在自己实在是太累,脑子里想了没多久就再也没有了清晰的意识。
也许累过头了,睡了不一会儿居然自己醒了过来。这种情况其实让人很郁闷,因为实在想的太多,反而无法真正的进入深睡眠,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很容易会被惊醒。我眯起眼睛,准备下床喝杯水再继续睡。极度困乏的我摸索着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凉开水,这个时侯房门被风吹开来一条缝,发出了嘎吱的声音。果然,白翌仍然没有回来,而现在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这不禁让我担心他到底去干什么,不过也让我立刻可怜起自己来,搞了半天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囫囵觉啊。
夜里居然起风了,吹打着外面走廊上半开的窗户发出“嗙嗙”的响声。我搔了搔头发,抱怨了几句,又迷糊的躺回床上继续睡觉。大概是因为喝了凉水,感觉腹腔内冷冰冰的难受,下意识的我裹紧被子只留出半张脸露在外面方便呼吸。过了不久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轻,风也小不少,但是屋顶上却时不时的传来弹珠滚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刺耳。于是我翻了一个身,不满的嘀咕道:“楼上那家伙还真是不正常,大半夜了还玩弹珠?”谁知,我刚说完,那刺耳的弹珠声竟然消失了,仿佛楼上的人听到了我的嘀咕一样。于是我又低声骂了一句“活见鬼了”,不一会意识就开始涣散,一点点的进入睡眠,我知道这个时侯再睡绝对不会轻易被吵醒,完全可以顺当的一觉到天亮,这点让我十分的满意。
我又翻了一个身,因为感觉到身体十分的放松,我就自然而然的伸直了双腿,但这个时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伸直,好像有一个东西在顶着我的脚。我下意识的踢了几脚,感觉那东西像是石头一样的硬。我又往上挪了挪发现头也顶着,好家伙难道我一夜之间变高了?这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啊。我被我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笑着睁开一只眼向下瞧了瞧,瞬间我的表情就被凝固住了,保持着瞪着眼咧着嘴的样子。
我的爷爷啊!哪里是我的个子变高了,根本就是我脚后跟坐着一个人呀。
因为光线很暗,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我又用脚戳了戳,发现那个人硬的像块石头,凭感觉我确定那个人应该不是白翌,因为个子也不对。他给我的感觉非常的小,像一个小孩子……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