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脸,又擦手。
躺着的宋欢喜强迫自己半睁开双眼,只看到了一个线条分明的下颚,还有微抿的薄唇。
明明脸上手上都没有伤,宁焰却见她眉头疼得蹙起。
意识到什么,宁焰脸色变得阴沉,“她说赶路,你就不拦着?”
单九单膝跪地,“属下无能。”
宁焰丢了帕子起身,“伺候她沐浴,好好上药。”
单九:“是。”
宁焰出去了,眉心却紧拧着。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个傻女人竟然如糟践自己。
不是快和离了?
此时走廊上没人,站在高处看楼下大堂,一批整容有素的人吃东西都一板一眼,和他们的主子如出一辙。
宁焰浓眉蹙得更深。
房间里。
单九直到给宋欢喜沐浴,才看到她身上的伤。
腿上一片红,还有血珠往外冒,那块垫子她下马时看了,早就被娘子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去。
第一次骑马,奔波近两日,换来一身伤。
单九尽量不用水碰到伤处,简单给她擦洗一番,再上药包扎。
此时的宋欢喜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到了隔壁房间,单九如实禀报详情。
宁焰站在窗前,久久未语。
单九也保持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宁焰才说:“好好照顾她。”
单九:“是。”
“出去。”
单九离开房间,来到楼下,吃起了这两天来的第一顿饭。
一楼大堂人来人往,还能看到一些形容狼狈的旅人,背着包袱逃难一般。
陈武找到单九,“我已派人前往龙云岭,等娘子伤好后我们再过去。”
单九点点头,没说什么。
宋欢喜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一是疼的,二是心里还想着顾长卿的事。
她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刚入夜。
单九去楼下拿吃的上来,看着她狼吞虎咽了会儿,才说:“主子来了,在隔壁。”
“这么快?”宋欢喜有些意外。
“我等会儿去找他。”她接着说。
单九看了看她难以挪动的腿,还是选择自己跑一趟。
不过隔壁房间此时却没人。
“他大概有事去忙了。”宋欢喜很想得开。
吃完后,她让单九去把陈武叫来。
“娘子。”陈武双手抱拳。
“我已经休息够了,不如我们趁夜去龙云岭。”宋欢喜提议。
“派出去的人在世子失踪的地方找过了,但世子不在那里,我们在那里看到了顾护卫,他想见您。”
宋欢喜:“让他进来。”
顾从一进来就跪下请罪,“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世子,请世子夫人责罚。”
“现在暂且不说这个,你把顾长卿失踪那日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一遍。”
顾从事无巨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本世子选的龙云岭那条路没问题,还请了熟悉龙云岭的冀州官员确认,顺利通过的可能很大,所以世子才选了那条路。
“据那官员说,我们走的那一段路,从来没发生过滑坡。”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次,就是他们。
“我们刚经过龙云岭,就听到上方一阵轰隆巨响,先有巨石滑落,后伴随大量的泥土滚落,属下亲眼所见,世子被一块巨石砸中,掉下了另一侧的湍急河流中,我们立即派人搜寻。”
说到这里,顾从顿了顿,不知后悔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然而没过多久,留在原地守粮的人却赶来,说粮食被匪寇抢走,我当即分了一批人回去截粮,然而世子……却再无所踪。”
陈武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我已经派人从上游十里至下游三十里处搜寻,均无世子踪迹。”
这就十分棘手了。
“更远的地方呢?可去看过?”宋欢喜问。
陈武:“已经接着往下搜查了。”
“分批去找,让出去的人回来休息,还在客栈的人过去,轮换着来。”
“是。”
陈武出去了,顾从却还跪着。
宋欢喜知道他并不好受,还是不得不问:“顾从,顾长卿失踪后,粮食你们找回来了吗?”
顾从惭愧。
世子丢了,粮也丢了。
他愧对国公府多年的培养。
宋欢喜:“那我们还需要分一批人去找粮,你们带队的粮食有多少?”
顾从:“为了保险,并不是一次性运完,粮食是从就近粮仓里调的,这次有二十车,一车十五至二十袋左右不等,共计约三百石左右。”
宋欢喜默默算了算三百石的重量,差不多得有几万斤了。
这么多的粮食,可以养活整个杏花村很长一段时间。
更不必说那些才遭受了水患的人。
“我们必须把粮食找回来。”宋欢喜说。
“是。”顾从听令。
“已经确定粮食是那些山匪抢走的了?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吗?”
顾从大致摸清了位置,“在龙云岭深处,那里有个山寨,名叫洛水寨。”
宋欢喜:“等明日这些人休息好了,你先带一批人前去查探洛水寨虚实……对了,这件事冀州官府知道吗?”
顾从点头,“冀州知州姓孟名钦,孟知州得到消息后也派了人,而且他想必此时已经知道您到冀州的消息,明日就会过来见您。”
“嗯,明日我要找他了解一下龙云岭的情况。”
公事就谈到这里,看着一脸沉重的顾从,宋欢喜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是顾长卿的身边人,能找到他的也只有你,你要振作。”
“多谢世子夫人宽慰。”顾从沉着答道。
宋欢喜便知道,在顾长卿寻回来之前,顾从都不可能放松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顾从来报,说孟知州来了。
宋欢喜让单九帮她上了药再穿戴整齐,才开门见客。
冀州知州孟钦年过而立,身型清瘦,仪表堂堂,光看外表,应该是个刚直的人。
见到显国公世子夫人,也只是微微弯腰,不卑不亢。
宋欢喜没有和他多寒暄,而是问起了龙云岭。
孟钦无有不言,“龙云岭是冀州远近闻名的一座奇特山脉,一半平坦开阔,一半崎岖艰险,像被一把斧头当中劈开,我们都以左右峰区分,世子爷当日走的是平坦那一半的左峰,从那里进入冀州或拐道其他地方县镇都很方便。”
“另一半呢?”宋欢喜问道。
孟钦:“另一半右峰因有一面陡峭险峻的山壁,常人难以攀爬,曾进去过的人言说里面林木多,路难走,是以后来渐渐的没什么人过去。”
宋欢喜:“那洛水寨,可是在右峰?”
孟钦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