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顾长卿想到绿月裙裾上的血迹,心中一紧。
“快叫大夫!”
宋欢喜扶起秋兰和雪莲二人,加了句,“多叫个大夫吧,最好是会治跌打损伤的。”
秋兰和雪莲被顾长卿一个大男人愤怒之下踹了那么一脚,怎么受得住。
宋欢喜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
她们一个被踢在肩上,一个正中小腹。
都各自捂着自己的伤处,脸色苍白疼到冒汗。
看上去十分难受。
却连痛呼出声都不敢。
“得给秋兰和雪莲也看看。”宋欢喜解释。
但她对绿月毫无关心、却奴仆护爱有加,这引起了顾长卿的反感。
顾长卿仿佛第一次认识宋欢喜,眉心直跳。
“宋欢喜,这是我的孩子。”他很少直呼其名。
“我以为你与旁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
“世子,肚子痛,我的肚子好痛啊……不行了我忍不住了……真的疼啊……”
怀中的绿月气若游丝,在他怀里也忍不住痛到想打滚,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顾长卿没工夫久留,抱着人就去了偃月院。
老实的桃儿难得机灵,悄悄跟出去盯着。
不一会儿就回来传信,说偃月院请了大夫。
只是,宋欢喜要等的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却迟迟没有来。
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
顾长卿这两日的好不断在宋欢喜脑海中回放。
主动来寻她,陪她逛花园。
顾长萱污蔑她时,还让顾从作伪证帮她解围,让她成功脱身。
且就发生在这两日。
现在再回想,却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宋欢喜以为顾长卿变了,在绿月和清霜后,也能看到一个她。
尽管她并不在意。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宋欢喜终于意识到,顾长卿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刺眼又堪称警示名言的八个大字,就是如今顾长卿对她的真实写照。
既然无情,又何必装作多情、或是有情?
……
时间渐渐过去,宋欢喜在房中从光亮坐到漆黑。
夜色笼罩大地,从屋内只能看到外面天空中悬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
夏日过往不再续。
恍然抬首已是秋。
吴嬷嬷从外面摸黑进来,端了一碗面食放到她旁边的桌上。
又顺手点了一盏灯。
光亮乍起,宋欢喜不适地闭了闭眼。
“娘子,您已经许久没吃东西了,吃点面条垫垫肚子吧。”
吴嬷嬷把筷箸递给她。
宋欢喜已经在这里僵坐太久了,动作有些迟缓地接过,却没有先吃。
“嬷嬷,秋兰和雪莲怎么样了?”她喉咙干涩地开口。
吴嬷嬷倒了一杯茶,看她喝下去。
才躬身回道:“我让桃儿给她们擦了药油,她们已经歇下了,今日太晚不好出府,明日我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偃月院现在如何?”宋欢喜又问。
“听说绿姨娘的孩子没保住,情绪崩溃,伤心过度,世子正在陪着。”
“嗯。”
了解完了想知道的,宋欢喜才开始吃东西。
灯火幽微,昏黄的光线下看不清宋欢喜脸上的神色。
但吴嬷嬷知道她心中定然是很难过的。
想到绿姨娘冲进来的事,混乱似乎还在眼前。
“娘子,老奴有错,绿姨娘突然闯入微澜院,我和秋兰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您被她……被她……”
剩下的话吴嬷嬷不敢多说。
只能伸出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抚上她还红肿的脸。
“娘子,疼吗?”吴嬷嬷手上不敢用力。
宋欢喜摇摇头。
其实现在不是很疼,就是麻。
麻到没什么知觉。
绿月的动作太过突然,手劲又大。
被打的时候,她还在睡梦中,清醒过来就感觉耳廓有一瞬间出现了回音。
如今痛楚散去,回音消散,白皙的脸上开始返上被打的后劲儿。
宋欢喜没照镜子,也能感觉到一定是肿了。
因为现在吃东西,她都只能用完好的一边咀嚼,牵扯到另一边就会泛疼。
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也吃不方便,宋欢喜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吴嬷嬷拿出一瓶药油,“我给您擦擦吧。”
“我自己来。”宋欢喜接过瓶子。
一打开,刺鼻的味道立即飘散出来,刺激着大脑。
让人越发清醒。
宋欢喜拿出手帕,沾上一点,往脸上抹去。
吴嬷嬷找出一面小镜子,让她能看着擦药。
不碰就不疼,一碰还是疼。
宋欢喜嘶了几声,索性长痛不如短痛,直接用沾了药的帕子按住半边脸。
瞬间,被蚂蚁啃噬般的剧痛清晰传来,无异于伤口撒盐般的痛楚。
宋欢喜控制不住被刺激出的泪,放任它们流了下来。
吴嬷嬷看着,忍不住深深叹气。
“娘子啊,世子爷只是在气头上,他不是真的怪您的。”
在吴嬷嬷看来,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对此,宋欢喜从前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沉默以对。
但这次,她反驳了吴嬷嬷。
“不是的吴嬷嬷,你这样说不对。”
吴嬷嬷看她。
宋欢喜放下药瓶和帕子,一双眼在昏暗的灯火下格外明亮。
“夫妻关系不只是一方的妥协和忍让,否则就会导致失衡,顾长卿每次碰到我与别人的矛盾,都会不问缘由先责罚我。”
“已经多少次了?吴嬷嬷。”
“这……”吴嬷嬷一时竟答不上来。
“若他一直宿在妾室房中不来找我,大家自当相安无事。”
“但如今绿月一事,焉知没有他的原因?试想一下,若一直与我在一起的郎君,却突然分心对别的女人好,我也不高兴。”
“可娘子,您是世子夫人啊,为人妻子,大度宽宏,管教妾室,不都是这样吗?”
吴嬷嬷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或许跟她这么多年在后宅的所见所闻有关。
但宋欢喜不是。
宋欢喜生于杏花村,长于杏花村。
杏花村的人很多都是一夫一妻。
她阿爹待阿娘,也是有求必应,敬重呵护的。
正是因为见过那样相濡以沫、常伴多年而不退色的感情。
宋欢喜才无法接受现在这个在多个女人之间纠缠的顾长卿。
“嬷嬷,这世间的男子无论贫穷与富贵,都有千万种活法,女子又为什么不能呢?”
宋欢喜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在吴嬷嬷看来实乃大逆不道的话。
“你之前教我妥协与忍让,要视夫君为天,一切以夫君的意思为主,但你看看我现在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