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姝看了一阿桃眼,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阿桃随即上前一步,素手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切切曹曹的琴声忽然变得哀婉缠绵,如泣如诉。
站在床尾的杨世子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听出来了,这就是那首《碧玉簪》,这个女子弹得竟比小婵姑娘还要好听。
冯大姑娘不是说,只有她和小婵姑娘会弹这支曲子吗?为何这女子也会?
杨世子心下疑惑,忍不住抬头看向女子。
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对方的脸,腹中忽然一阵剧痛,随即响亮地放了一个屁。
宛若天籁的乐声中,忽然混进这么个声音,整个画面便被破坏了。
旁边一个小丫头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世子的脸涨得通红。
这时候,腹中又有剧痛袭来,杨世子再不敢留下来,慌忙走出了房间。
杨世子一走,旁边的小厮也跟了出去。
床边没了闲杂人等,冯姝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刚刚乘人不备,偷偷弹了一点药末儿在杨世子的茶杯里,估计杨世子半个时辰内是不会回来的。
扬侍郎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他只觉得身下像是燃烧着一团火,而他被五花大绑着放在火上炙烤,那种活活被火烧感觉比死都要痛苦,偏偏他动弹不了,只能忍受这种折磨。
难不成这就是十八层地狱,他因为生前做孽太多,所以才要忍受这些酷刑?
朦胧间,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咫尺天涯,月缺花飞,一杯践行酒,眼含别离泪……”
扬侍郎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个少女。
少女笑颜如花,怀抱琵琶,正弹唱着一首熟悉的曲子。
杨侍郎被乐声吸引,忍不住抬脚朝少女走了过去。
他只感到两脚像踩在云端,像面条一样绵软。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可天色却昏暗了下来,原本还算亮堂的屋内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有人点起了灯笼,只是那灯笼是用白纸糊的,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晃,看起来有些惨白阴森。
“旧曲凄清,与谁听?歌声未尽处,先泪零……”不知为何,原本甜美悠扬的琴声忽然一转,变得如泣如诉,悲悲切切。
扬侍郎盯着少女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转过身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竟然是阿婵!
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阿婵时,她就是穿的这样的衣衫,弹着这样的琵琶。
“阿婵——”扬侍郎忍不住往前一步,冲着少女张开双手,“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愧疚,你能原谅我吗?”
少女站在那儿不动,却一直微微笑着。
扬侍郎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准备去拉少女的手,就在这时候,少女突然变了模样。
“扬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当初我救了你,想不到你是条毒蛇,飞黄腾达之后,非但抛弃了我,还指使下属害死了我,我腹中还有你的孩子,一尸两命,我今天就是来向你索命的——”
少女浑身血淋淋的,冲着杨侍郎阴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
杨侍郎吓得双眼发直,连滚带爬地后后退:“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血淋淋的少女瞬间就到了扬侍郎旁边,她伸出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阴森森道:“扬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今天我也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扬侍郎只觉得那双冰凉的手像一条毒蛇缠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很快他就无法呼吸,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简,你害死我也就罢了,还害死了我的女儿,今天我要让你一命抵一命,速速纳命来——”
杨侍郎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阿婵,都是我的错!当初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收留了我,还给了我进京赶考的盘缠,可我考上探花后,却抛弃了你,都是我的错……“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你毕竟是个青楼女子,我怕娶你之后被人嘲笑……”
浑身是血的少女凉凉一笑道:“娶一个青楼女子和饿死在路边,你觉得哪个重要?”
杨侍郎浑身抖如筛糠。
阿婵说的没错,如果她当初没有救他,想必他早就冻死在路边了,也就没有机会进京赶考,更不会金榜题名了。
……
听到下人去禀报,说老爷醒了过来,刘氏一阵激动,急忙三步两步的赶了过来,进屋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身穿里衣的杨侍郎正蓬头垢面地跪在那个弹琵琶的女子面前,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把那名女子吓得连连后退。
扬侍郎继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忏悔道:“阿婵,我抛弃了你,娶了尚书府的女儿,就是为了能有个好前途,可是,我又怕你去找我闹,那样一来,我和你的这段过往就会被尚书府的人知道,所以,我万般无奈之下,就派人杀了你,可是,自从你死了之后,这十几年来,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是我对不起你………“
刘氏听到这里,只觉得怒火中烧。
当初这个男人是父亲看上的,父亲觉得老爷是穷苦人家出身,以后一定会对她好,所以才给她选择了这个佳婿。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居然还有这段过往,以前就和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最后为了往上爬,竟残忍地杀了人家。
她的夫君不但是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人,还那么凶残,先把人家抛弃了,再杀了人家。
可这十几年来又对人家念念不忘,那她这十几年来到美满姻缘岂不是个笑话?
难怪前段时间,这家伙会偷偷养了外室,大概是看那女子和当初那个青楼女子比较相像,这才动了春心。
刘氏只觉得一腔热血直往脸上涌。
这些丑事,如果只有她知道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这屋里屋外有好多人,太子、太医,儿子和两个女儿,还有那么多的下人,他们也已经全听到了,真是丢丑丢到家了。
“给我住口!”刘氏再也控制不住,冲过去杨手就打了扬侍郎一个响亮的耳光。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内忽然恢复了亮堂,可屋里坐着的一众人却面色难看,茫然地看着发疯的杨侍郎。
扬侍郎被打得一个趔趄,他回头看了刘氏一眼,猛然退后一步,发出一道惨叫:“鬼啊——”
随即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诡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