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里,风国总是雨多,白日里的灰濛濛,与夜晚的淅沥沥,让人很烦。
云瑞还是老样子,咳着咳着入睡,咳着咳着醒来,他营帐里的炭火一直没有断过。其实,从二月开始,温度就一直攀升,冬寒春冷的日子,早已不复存在。
而辛梅在军营里已经混熟了,她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这个主帅的丫鬟的身份,让她在军营里活的很精彩,时常红光满面,她走路姿势有了变化,举手投足间,有了很多妩媚态。
她眼神里,藏着细腻心思,让人不难看出,她是一个女人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密集,且有愈来愈凶猛的势头,风吹的时候,千万束从天而降的雨串,噼里啪啦乱摇乱摆。
就是这样的天气,帐外传来了士兵们兴奋的呼唤,从哨塔瞭望兵开始。
“快开营门,主司大人回来了!”
“主司大人回来了!”
“……!”
五千将士,黄棕战马,飞踏铁蹄,在雨泥中狂奔,直冲回营!
为首一骑,便是小镜,她眉睫沾雨,银甲战衣尽湿,于营地校场勒马驻停,待兵马全归,清点小队,速令各部归营。
她自入帐,亲卫已经安排沐浴热水,洗漱之后,湿发轻挽,肌肤水嫩,又换上了一身黄缎束裙,穿着浅白蹬靴,便去往云瑞营帐。
出帐便遇见辛梅,见她端药,接手过来,亲自送去。
对于小镜的不请自来,云瑞没有表情变化,他还是那个手握古卷,认真看书的模样。
小镜也仿佛习惯了,与公子之间,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她用勺子在碗内壁里轻轻滑着,眼睛也专注那一碗刺鼻的苦药,开始说话,像自言自语,可她知道,公子一定在听。
她说暮月谷的事,又轻描淡写得提到了问雪与星舟子那一战。她说到东陵王爷,稍微抬了抬眼眸,看到公子的脸,加了一句东陵王爷请她去做客,可惜很遗憾,公子依然不为所动。她也说了齐六长老告诉她的秘密,以及绿王散来自宫里。
绿王散来自宫里!
这句话,让云瑞的眉宇之间,起了一丝皱纹。
差不多,手中的药,温和了许多。
小镜送上药。
云瑞很自然的接过药,却在小镜微微初喜的表情下,慢慢将碗倾斜,苦药流沥而下,溅起的药味,显得异常浓烈呛鼻。
小镜的表情凝结,她还算坚强,强大的情绪波动,全部掩盖在内心深处。表面上,她也是那么淡然了。
“那公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当辛梅进来的时候,那只药碗被安静得搁置在一旁矮几上。
帐外的雨浇来浇去,浇得让人心烦,辛梅都无端生起了怒火,她的脑海,涌现无数个仿佛令人憎恶的刻薄面孔,面孔的主人全是小镜!
是镜姐带着轻蔑的嘲讽,在虚弱不堪的公子面前,将药浇在了地上,她一定是洋洋得意离开的。
真是一个蛇蝎女人!
“公子……!”
无论是否源自女人对女人的嫉妒,还是真的同情公子,而由衷地挺身而出。
辛梅跪在云瑞面前,她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在公子面前胆大放肆。
“公子!镜姐她……她怎么能这样对公子,这是公子救命的药,她如何能倒掉?她不在军营多好,她一回来,就这般对待公子。如今,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若公子不嫌弃奴婢没用,奴婢粉身碎骨也愿救公子于水火之中。”
“咳……!”云瑞捂嘴轻咳,气息微薄,十分羸弱,似乎由衷而赞,道:“你倒是个不错的丫鬟!”
云瑞很少夸人,这话在辛梅听来,无疑是巨大的肯定,她内心震悦,继续再说:
“公子,奴婢在军中认识一名同乡,与奴婢十分投缘,他原本是一名前锋营百夫长,因镜姐接管军营事务,出了军令,凡上三十岁者,另增考核,他被贬罚下来,如今只是后骑营的伍长。因此,怀恨在心,他知晓公子与镜姐不合,在奴婢面前立下毒誓,誓死愿为公子效力。”
“咳……我与冷君君有婚约在身,我便算是鼎国公府的小姑爷,那西川军杨怀震将军曾追随鼎国公左右,如今坐镇西川,拥兵数十万,若他肯出面,定能保我无恙。”
辛梅闻言,十分精神,问道:“那公子……奴婢该怎么做?”
“你于帐外把守,以防耳目,我书写一密信,可秘密送往西川,务必交于杨怀震将军手中。”
辛梅喜声应诺,迅速起身,备以纸笔。而后,退出营帐,目光流转,十分探测,确保镜姐靠近之前,通知公子。
待帐内云瑞轻唤,辛梅进去,接手密信,藏于怀中。
云瑞叮嘱:“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走漏风声。”
“奴婢……明白!”
与公子密谋大事,令辛梅内心万分激动,言语震颤。出去后,心跳加速,左右相顾,怀揣密信,眼见天色已暗,便直接去寻那伍长,暗中知会一声。于当夜子时,在一暗仓里相见,一番密语后,宽衣解带,耳鬓厮磨……!
温存之后,伍长藏好密信,穿衣佩剑。
辛梅又再叮嘱,道:“你路途片刻不得耽误,此事若成,你我二人便是公子恩人,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伍长自说明白,悄悄离营,换了便装,星夜兼程,往西而去……!